(一)


    三人相互瞄了幾眼皆是不語,坐在一旁的幽冥索性也不急著問,亦是悠閑的為他們沏著茶。


    此時,四下安靜隻聞沏茶水聲。這九月卻是沉不住氣的投了個眼神給澤荒,澤荒見狀立馬撇過了頭。九月皺了皺眉頭,又望向赤炎,赤炎倏地垂頭把玩起手中的雲扇來,對她遞出的眼神避而不見。


    這左看右看,兩人皆是回避。九月一激動,噌的跳到了板凳兒上,甕聲道:“你們兩個,幹嘛不對幽冥天神說實話!你們不也知道,小白是被冤枉的嗎?!!”


    兩人聽得老臉一陣紅,然就算被懟了,也還是不出聲。


    這凡是涉及碧海的事情,他倆確實不知道如何開口。到底說來還是因為一個情字,碧海醋了,但總不能直接說:碧海醋了,所以要殺了小白!這身為天神素來就應該識大體,在人背後胡亂猜測對錯的事情...不好說,不好說。


    幽冥斜掠了一眼低頭玩兒扇的人,“那簪子真是九月在雲海找到的?”


    聞之,赤炎將頭埋得更低,眼看著都快到了桌布裏麵去了,這舉動像是在說:別問我,別問我。


    九月站在凳子上,白了一眼桌下人。“赤炎你真膿包,還是九月來說。“


    凳子上的小人兒叉著小腰對赤炎吐了個舌頭,隨後又轉頭看向幽冥。這一高一矮對視的角度頗有些不合適,九月這才發覺自己站得是有些高了,繼而雙手撐著桌沿,慢慢的坐了下來,“那簪子不是在月台拾到的!”


    幽冥眼睛微眯,點頭示意她接著講。九月坐端著眨巴了幾下大眼睛,鼓了鼓腮幫又繼續說,“碧海天神說簪子被偷的時候,九月當時就跑去找了赤炎,然後我們就一道去了小院,尋著可能是落在什麽地方,碧海天神她自己沒找到。”


    九月偷偷瞄了一眼澤荒,見他依舊不動聲色的泯著茶水,才敢繼續,“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我就看見了院裏的躺椅,心想著碧海天神肯定在上麵小憩過,所以就趴在上麵聞了聞。”


    一旁泯茶的澤荒腦補著九月趴著聞躺椅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來。這衡來笑聲卻打斷了九月講述的思路。


    奶聲奶氣的聲音夏然而止,澤荒連忙抬頭。這一看,正好對上了水靈的大眼睛。澤荒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聲,抬手讓她繼續。


    “我順著味道一路聞到了小白的茶屋,我起先也真以為是小白拿了簪子,可這時澤荒天神也來了”。九月講道此處,又朝澤荒遞了個眼神,示意輪到他繼續了。


    幽冥也隨著眼神側身朝澤荒看去,“然後呢?”


    哎喲,這小狐狸,賊的很,前麵講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倒是把最關鍵的留給自己。澤荒咂巴著嘴,看著九月眼裏泛著的賊光,捏著茶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這後來呢,我們在茶屋院子裏的水塘裏找到了玲瓏簪!”


    這重要的話也隻是這麽一句,但這一句也就足以讓人明白個透徹。澤荒回敬了九月一個媚眼,意思多半是:你個小賊狐狸,精得很,不過我也不說多了。


    幽冥泯了一口茶,麵無波瀾的說道:“小白倒是能耐,還知道玲瓏簪的屬性。“


    這話一說,大家其實都明白是個什麽意思。的確,那玲瓏簪是個靈物,且是個忠誠認主的靈物,若是脫離的主人,要去了靈氣還隻能給浸在水裏。


    澤荒看著幽冥僵掉的麵皮,不由得為碧海捏了把汗。碧海啊,碧海,你怎麽千算萬算,就把這麽一步算錯了呢。


    事情原委說完了,赤炎這下也緩神了從桌底鑽了出來,“其實她到底還是為了你,醋了!“


    ”馬後炮!”九月不住的翻了幾個白眼給赤炎。


    “既然梳理清了,那你們也回吧”。既然知道了事情前後,也沒打算再跟他們三個耗下去,眼下也該去茶屋看看。


    三人相互對看了一眼,隨即起身朝幽冥點了個頭,也就各自散了。


    (二)


    半個時辰前,伴著呼呼大風,從閣樓消失的人眨眼回到了茶屋院裏。


    白華蹲在院子池塘邊等著消息,這時間似乎異常難熬。不知道閣樓內是個什麽情況,也不知道那碧海天神會不會再次殺來。


    這死倒是沒死,不知道那麵癱能不能把那個天神給擺平了?多半那丟了簪子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若是找不到了,那他又會不會受脅迫,回來將自己哢擦了謝罪啊?!思至此,白華亦是一副焦灼之狀,不時張望著門口。


    幽冥一進門就尋見蹲在池塘邊瑟瑟發抖的人,遂止步不前,問:“你蹲在那裏作甚?”


    這憑空一聲問,聽得白華一個寒顫,跌坐在了地上。畏畏縮縮轉了頭,瞧見了負手站在門口一棵老樹下的人。


    樹葉擋住了光,使得她看不出樹蔭下的人到底是個什麽表情。這時,隻見他將手伸進廣袖裏,似在掏個什麽東西。


    匕首?白華呼吸一緊,連忙伸手朝他喚道:“你,你別下手哦,我真沒拿那個簪子。不然,不然我們再去找找,若現在我就這樣死了,那真是六月雪一個冤啊...”


    “……“


    見樹下的人不回應,白華絕望了,這是要被抹脖子的節奏啊!!!倏地她又覺得不能在這時絕望,遂一股腦的叨叨解釋著來龍去脈。


    幽冥從袖中拿出了白玉瓶時,看著她一臉驚恐之狀朝自己猛擺著手,還一個勁兒的叨叨念個不停。


    白華不歇氣的說個沒完沒了,他聽得不由俊臉一黑,繼而朝著她說道:“過來!”


    果然吵吵嚷嚷的聲音夏然止住了,幽冥又將白玉瓶放在了石桌上。待坐了好一會兒,見僵坐在地上人依舊坐著不動,幽冥又是不悅蹙眉。


    原來,不是匕首啊!白華楞了許久,等定神看清了桌上的是小瓶,才軟下了身子鬆了一口氣。接著連忙爬了起來,走到了石桌邊坐下。


    幽冥朝身邊恭敬坐著的人冷聲道:“拿出來!”


    白華一個晃身,立刻擺出一張哭喪的臉,“我真沒拿!你別不信啊。”說的同時又瞄了一眼石桌,“你這不是想誆我過來,讓我服毒謝罪吧?!”白華指著桌上的白玉瓶。


    幽冥眼角分明抽了抽,“手!”


    “啊?”白華茫然了,但下一刻她明了了,這是要砍手的節奏啊!


    “怎麽?”幽冥反問。這氣勢,這語氣,透著不容反抗。


    哎,砍了手,人總算是還活著。白華認命的顫抖著將手伸了出來,欲閉上雙眼。嗚嗚嗚~麵癱,你下手時要輕一點兒,包紮的時候快一點兒!嗚嗚嗚嗚~


    幽冥剛扶上她顫抖的右手,白華立馬仰頭閉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眼角的淚也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你擦個藥也能哭?出息!”


    欸?這是個什麽意思?白華感覺手心一陣冰涼,猛地睜開了眼。隻見他修長的指腹正在破皮的手掌處上來回塗抹。倏然心頭一喜,幾滴淚花兒又順著眼角湧了出來。


    這麵癱原來不是要砍手啊?哎呀,嚇死我了!白華將快流出的鼻涕吸了進去,順便用空出的手在眼角邊抹了一把。


    幾縷薄光從樹梢透了下來,照在了幽冥好看的臉上,隻見他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簾,挺立的鼻梁下麵是削薄輕抿的唇。


    白華眼睛一路朝下打量,突然停在了兩片薄唇上,心口猛然一緊,思緒也回到了聽雨閣中兩人雙唇緊貼的一幕。撲通撲通心髒一陣敲鑼打鼓,手也不自覺的撫在了唇上。


    與此之時,幽冥過了轉頭,兩人之間距離又是猛得增近。白華甚至感覺到了他吐出來的氣息吹在了自己臉上。連著敲鑼打鼓又是一陣心悸,白華說不出來那是什麽感覺,有點像是溺水不能呼吸一樣。


    幽冥看著她紅著臉似喘不過一般,繼而將她手鬆開,身體也往後仰了些,“這裏明昏不分,你住得還習慣?”


    白華將手放在了腿上,老實得搖頭,“說實在,真不習慣,這裏一片蔚藍,我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


    幽冥似沉思了片刻,隨即伸出右手幻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那石頭閃著光又化成光圈。光圈由小變大至掌心散開。蔚藍的天空頃刻間變得昏暗,黑逐漸布滿了整片天空。白華木然抬頭一看,這天空竟然出現了....星星!


    滿天星鬥,像珍珠一般閃著白色微光,銀河似一條淡淡發光的白色絲帶,橫跨這繁星密布的天空,這方才一片蔚藍的天儼然已是浩瀚星空一片。


    幽冥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默默的解釋著:“這隻是個幻術,你出了茶屋也就....”


    “倉嵐,你看。”話被截斷了,幽冥忽覺右手一緊,垂眼一看,原來是被一隻素白小手緊握著。小手透著溫暖覆在他手上,一時間他竟忘了要將手收回。


    白華興奮的指著天空,“那銀河好漂亮啊!”


    此刻,幽冥視線沒有同她停在無垠的星空上,而在他黑眸中映著的,是她臉上奪目的笑顏。


    門外靠牆站著的藍裙女子已是雙手握得咯咯作響,美眸中寒光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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