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輪新月悄然升起,淡淡的銀輝傾瀉而下,使得竹海湖麵一片波光粼粼。


    此時湖心亭中燈火明亮,中央石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肴。


    柏耶啃著雞腿,嘴裏囫圇不清的讚道:“娘親,你簡直是太厲害了!你做的每一樣菜,都好吃得不了。”


    “隻要你喜歡便好。”白華拿起筷子,又夾了另一塊雞腿放在了他碗裏。


    “喜歡!喜歡!”柏耶一臉崇拜的看向了白華,更加賣力的誇讚道:“我娘親不僅人長得漂亮,這做菜的手藝也那麽好。要是…要是…”


    見他支支吾吾的沒有說出下文,白華不免起了一絲好奇心,問道:“要是什麽?”


    偷偷瞅了一眼對麵的幽冥後,柏耶故作神秘的抬手遮住了半邊臉,朝著她小聲說道:“要是我爹嚐到了娘親的手藝,肯定會歡喜的不得了。我記得他以前說過,平生最喜歡會做菜的女人。”


    似乎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白華不由神色一愣,轉而尷尬的笑了兩聲,擺手道:“我這手藝著實上不得台麵,恐怕會令你爹失望的。”


    “怎麽可能?!”柏耶激動的站了起來,嗓門也不受控製地提高了不少,“我還不了解我爹啊…”


    “這個,每個人的口味其實是大不相同的。”白華說得很委婉。


    柏耶卻很執著,“不不不,一般我認為好的,我爹也鐵定喜歡!所以,娘親你也不要再謙虛了。改日尋個時間,再讓我爹也嚐嚐你的手藝,好不好?”


    “額…”白華一時語塞,笑容也愈發僵硬。


    “小白,你的蓮花羹熬好了嗎?”聽了兩人的對話,一直默不作聲的人,終於按捺不住了。


    這突來的一問極為適時,恰好讓不曉得如何接話的白華尋了一個脫身的理由,“哦,對對對,我這就去看看。”


    言訖,白華起立,轉身,又像風一般的往藥廬而去。其動作一氣嗬成,隻是眨眼功夫,已不見了蹤影。


    柏耶瞪大了雙眼,不由感歎道:“哎呀呀,除了廚藝之外,我娘親的輕功也真是了得啊!”


    幽冥擱下了手中的竹筷,略略掃了他一眼,不慍不火的說道:“她的潛能…也是被你激發出來的。”


    “我?”柏耶指著自己,一臉懵狀。旋即,他又咧著小嘴,朝幽冥靠近了一些,怪腔怪調地喊道:“幽冥天神,我問一個事兒唄…”


    見他用了一副賊賊的模樣看著自己,幽冥下意識將身子往後仰了仰,道:“你問。”


    柏耶正色道:“現在我是不是已經算成年了?”


    雖不明其意,但幽冥還是微微頷首,回應聲,“嗯…”


    柏耶轉了轉眼珠,繼續詢問道:“那…成年之後是不是就可以喝酒了?”


    幽冥想了想,似乎猜出了他的小心思,“你想要喝酒?”


    柏耶未答,隻是轉身將藏在角落邊的一個小酒壇拿了出來。在幽冥眼前晃了幾下後,他又妥妥的放在了桌上,點頭道:“想!”


    “這酒…你是從哪兒找到的?”看著桌上的酒壇,幽冥眼底掠過了一絲異色。


    柏耶抬手指向了自己住的房間,坦言道:“這酒就擱在房間的木櫃裏。”


    幽冥盯著壇口的紫綢,意味深長的說道:“原來九月還私藏了這麽好的酒。”


    九月?柏耶倏地雙眸一亮,“我住的房間是狐狸姐姐的?”


    “嗯…”幽冥閉了閉眼,輕聲一應。


    柏耶試探問道:“那…我能嚐一小口嗎?”


    幽冥好心提醒道,“這是夜沙釀的花酒,名為百花釀,我怕你會喝醉。”


    柏耶擺了擺手,自信滿滿的回道:“不怕不怕,我就隻喝一點點,嚐嚐味道而已,肯定不會醉的。”


    幽冥呷了一口茶水,繼續勸說道:“此花酒雖然甘醇,但對你而言卻烈了一些,我勸你還是不別喝了。”


    天真的柏耶哪能理解得了‘烈了一些’的真正含義,對於他來說,這僅僅隻是字麵上的意思。緊接著,他掀開了壇口的綢布,一股濃鬱酒香也瞬時彌漫了開來。


    “哇~夜沙天神釀得這酒…好香啊!”柏耶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就倒了一碗。


    見勸阻無果,幽冥也不再多說,兀自端著茶杯,起身賞月去了。


    酒入喉間,唇齒留香。這清香略甜的口感,讓柏耶忍不住又倒了第二碗、第三碗…


    不多時,隻聞‘嘭’的一聲,等幽冥回身再看,隻見他已經醉倒在了地上。


    “我都說了,這酒對你而言,烈了一些。”


    …………………………


    翌日清晨


    “他這一醉,恐怕是要睡上個幾天吧…”白華側坐在床榻邊,伸手捋了捋柏耶額前的發絲。


    幽冥站在一旁,詢問道:“將他獨自留在這裏,你可放心?”


    白華掖了掖被褥,起身道:“其實這樣也好,免得我再尋一個理由讓他回去。等他醒來發現你我二人已經不在這裏,想必也就應該去找猛蠡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別再耽擱時間了。”


    “好,我們走吧…”


    (二)


    兩日後的晌午時分,一抹藍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雲海竹林。房間挨個尋覓了之後,隻見那抹身影又疾步跨入了最角落裏的房間。


    酣睡正香的時候,柏耶忽聞耳邊傳來一陣冷冷的喊聲。


    “喂,醒醒~”


    “快醒醒~”


    清夢被擾,讓柏耶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心。朦朦朧朧間,他緩緩睜開了雙眼,卻見一名陌生的女子,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眼前的女子雖容貌不凡,但卻冷著一張臉,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疑惑間,柏耶揉了揉酸澀的眼窩,朝女子問道:“姐姐,你是誰啊?”


    遲疑了片刻,女子緩緩道:“碧海!”


    其實在猛蠡受傷之後,月狼一族便隨著倉玄去了卻雲巔。而柏耶一直守在猛蠡身旁,也並未四處走動。所以,除了澤荒和倉玄之外,他還真就沒仔細看過其餘天神的模樣。


    柏耶恍然大悟,哦~原來她就是碧海天神啊!誒,不對啊,她怎麽跑到我房間來了?!


    想到這裏,他倏地坐了起來,又朝左右張望了一番,揚聲喚道:“娘親~娘親~”


    喊了好一會兒,卻始終不見白華出現。


    “奇怪了,我娘親跑哪兒去了?”


    娘親?這月狼小子的娘親怎麽會跑到澤荒的竹海來?


    碧海心生困惑,“你娘親是誰?”


    “白華啊!”柏耶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白華?”碧海冷冰冰的臉上頓時浮上一層冰霜,“難怪在西荒俊林沒有見到她,原來是先跑到這裏來了,她倒是聰明得緊。”


    西荒戰平後,碧海便一直掛念著幽冥的傷勢,可為了協助夜沙、倉玄二人,她隻好在卻雲巔多呆了十餘日。等到所有事情處理妥當,她才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這裏。


    風塵仆仆而來,隻為見心念之人。誰料到,自己的關心未果,還被白華早早占了先機。


    “哼!”碧海鄙夷地輕哼了一聲,沉聲追問道:“我問你,白華人呢?她到底把幽冥帶到哪裏去了?”


    嘿~這個碧海天神脾氣可真大呀,聽她的口氣,好像也不怎麽待見我娘親。不行,她那麽厲害,真要動起手來,我娘親肯定要吃大虧。


    柏耶靈機一動,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碧海,兩手一攤,擺了一副無奈的模樣,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碧海蹙眉,再次確認道:“你當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柏耶聳了聳肩,搖頭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碧海還是不太信任,“難道他們離開,都不跟你說一聲嗎?”


    “說到底,這事兒也全怪我!”柏耶用了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小聲道:“要是我沒喝醉的話,他們肯定不會撇下我的。”


    說著,他垂頭塌肩,擺出了一副惆悵的模樣,低聲嘟囔道:“哎…不該貪嘴,真不該貪嘴啊。”


    聞得此言,碧海憤袖一揮,轉身化為了一縷青煙,消失在了柏耶麵前。


    到底還是在碧海麵前演了一出戲,柏耶在床上獨自坐了一小會兒後,忽然抬起了頭,而臉上原本的一抹惆悵也轉瞬即逝。


    他起身抖了抖衣袍,一臉不屑地癟嘴道:“哼!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嚇誰呢?反正就算我找得到他們,也不會帶你去。”


    說著,他取下了腰間的繡囊,湊在鼻尖聞了一聞。待閉眼凝神了半晌後,終於感知到了二人離去的方位。


    嘿嘿嘿…原來是朝北麵走了!還好我天賦異稟,再配上這靈敏的狼鼻子,想來不出半日,我就來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柏耶啊柏耶,你簡直是個人才!”柏耶抿嘴偷笑,忍不住被自己的聰明才智所折服。


    知道了大致的方位,可柏耶並未急著離開。恐碧海還在暗中觀察,他又在房內多呆了一個多時辰。等到日頭漸往西斜時,他才走了房間,徑直往竹林以北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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