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縷縷清香升騰,滿屋芬芳彌漫。


    閉眼細聞,其味幽香淡雅。幽冥淺淺一笑,詢問道:“這可是玉蘭花的香味?”


    “猜對了。”白華合上了香爐蓋,又指了指他身後的木架,道:“那一排擺的,全是小五做的熏香。好像…有二三十種花香吧。”


    熏香,倒是沒能引起幽冥的興致,反而是琳琅滿目的瓷坯,讓他眼前倏然一亮。略略一掃,兩排木架上大大小小的瓷坯至少有兩三百個。


    幽冥回頭,已是一臉訝然,“這些…全都是你做的?”


    白華點了點頭,麵上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回道:“其實…這些都還隻是半成品而已。”


    幽冥沒再說話,兀自轉身拿了一個瓷坯,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這時候,那瓷坯壁上的雲海圖,令他神色陡然一滯。放下了一個,又取了另一個,來回看了百餘個以後,他內心終究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林間篝火,雲海月台,藍花楹林,池塘蓮花,滿院星辰…數百個瓷坯,無論大小,每一個都有她精心勾描的圖案。而每一幅圖,亦是記錄著兩人過往所經曆的一切。


    幽冥看得越久,白華越是緊張。她垂首站在他身後,像極了一個正在等待師傅評價的小徒弟。


    唯見背影,而不見其神色。猶豫了一小會兒,白華歪斜了腦袋,小心問詢道:“是不是太醜了?要不我們…”


    話還沒有說完,幽冥便一個轉身,將她緊緊地攬入了懷中。


    “謝謝你!”


    不敢去想象,當初她做這些瓷坯的時候,到底是用了怎樣的心情?此時要說對不起的話,或許過於蒼白無力。而甜言蜜語,說來又太過矯情。一時之間,幽冥能想到的,也唯有這一句最為真誠的言謝。


    然而他突來的一舉,卻令白華怔了一怔,“我,我還怕你會嫌棄我做的太醜…”


    “我很喜歡!”幽冥搶白一說後,又將她往懷裏帶出了些距離,滿目柔情的說道:“豈止是喜歡,簡直是愛到不行。”


    愛你,更愛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明明隻是在談論茶杯,可不知為何,這一句‘愛到不行’,竟讓白華聽得心髒一陣猛跳。她慌忙退出了他的懷抱,側身捂住了有些發燙的臉頰,結巴道:“這,這些充其量算是半個成品,還,還要起窯燒製一番才能用!”


    “那我明日就起窯吧。”說著,幽冥寵溺地捋了捋她背後的秀發,含笑提議道:“小白,趁此機會,不如你也教我做一對茶杯吧。”


    “好啊。”白華立馬從旁搬了一個小凳,又從木櫃裏拿出了一些瓷土和一方圍布,示意道:“你將雙手舉高一些。”


    “這是要幹嘛?”幽冥雖有些困惑,但還是聽話的抬高了雙手。


    “在做瓷坯之前,你還得先會和泥。”白華將圍布係在了幽冥身上,又貼心地將他衣袖挽了上去。


    幽冥如夢初醒,“原來如此。”


    隨後,白華從角落邊搬來了一個水缸,講述道:“你先將瓷泥放入此水缸裏浸泡,在用手不停翻攪,讓裏麵的雜質下沉。過一會兒,我們再將它過濾一次,最後把這些泥漿揉搓粘稠後,就可以捏做瓷坯了。”


    聽了一大串繁瑣的工序,幽冥不禁劍眉微蹙,感歎道:“原來做一個小小的瓷杯,其過程竟會如此複雜?”


    白華雙手抱膝,蹲在他身旁,催促道:“趕快,專心和泥。”


    側頭看了她一眼後,幽冥忽然起身,兀自往後走去。以為他沒了興趣要走,白華也跟著站了起來,問道:“你不做啦?”


    隻見幽冥在一旁尋了另一個小凳,放在了白華身後,輕聲道:“你坐著陪我,別老蹲著。”


    “哦...”一股暖流頓時湧上了心頭,白華抿唇一笑,雙手托著下巴,重新坐在了幽冥身旁。


    “嗯...幽冥天神,你說九月和澤荒現在怎麽樣了?”


    “小白,這瓷泥是要順著和,還是逆著和?”


    “喂,你幹嘛要回避我的問題?”


    “你問我什麽?”


    “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問。誒誒誒,這泥不能這樣捏。”


    “那要怎麽弄?”


    “你看,要這樣揉。”


    “原來如此。”


    “不對啊,到底是你做還是我做。”


    “我做!”


    (二)


    木屋內,桌上原有的四杯清茶已涼透了兩杯。


    自從白華與幽冥之後,屋內的兩人就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澤荒依窗而立,乍看倒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但那遊離的目光,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慌亂。


    比起澤荒來說,九月倒是顯得從容淡定。隻見她將手肘支於桌上,單手托著自己的臉頰,手指有意無意的刮摩著杯沿,似乎很有耐心的等著澤荒再度開口。


    靜默了半晌,澤荒心下一橫,轉而朝著九月喊道:“九月~”


    九月稍微坐直了些身子,直白問道:“你終於扭捏完了?”


    “咳咳~”澤荒佯做化解尷尬的輕咳了兩聲,坦然應聲道:“嗯…”


    “那你再說一次。”九月起身,緩步走到了他麵前。


    澤荒微怔,不明其意,“什麽再說一次?”


    九月頓了頓,又將頭微微別到了一邊,含糊道:“剛才你就隻說了兩個字,我,我怕我聽錯了。”


    聞之,澤荒的神情明顯凝滯了一瞬。方才全因情急,才急忙表露了真心,這時若當麵再說一次的話,實在是有些難為情。


    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他說話。九月一時心急,蹙眉癟嘴的數落道:“平日裏你頭頭是道的,我也沒見你這麽羞澀啊?!就讓你說一句喜歡我,又沒要你的命!”


    羞澀?!這詞用得…還不如要我的命來得痛快。


    澤荒在心底苦澀一笑,旋即委婉說道:“對待感情,我是愚鈍了一些。”


    “一些?”九月麵露不滿,這數月裏憋得氣也一下子發泄了出來,“你曉不曉得,為了想要忘記你,我竟然傻乎乎的把整個萬花穀的竹子都拔了。你曉不曉得,為了忘記你,我差點兒都想讓爺爺將我的記憶抹去。你曉不…”


    看著她漸漸泛紅的眼眶,強忍著眼淚不肯哭出來的表情。澤荒內心一緊,一把將她帶入了懷中,坦然表白道:“九月,我喜歡你!”


    九月先是一愣,而後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情緒。滾燙的淚水夾著委屈與思念,轟然決堤。


    “你這個大壞蛋,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嗚嗚嗚…”


    澤荒心疼的拍了拍她後背,滿含歉意道:“對不起,是我太晚看清自己的真心了。”


    九月攥緊了他的衣袍,將頭埋進了他的胸膛,嗚咽道:“嗚嗚…你本來就對不起我…嗚嗚…你害我人不像人,狐狸不像個狐狸…”


    深情告白,本該是溫馨一幕,這倒好,被她冷不丁的一句‘人不像人,狐狸不像個狐狸’給弄得畫風突轉。


    澤荒使勁憋著沒有笑場,轉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道:“乖,不哭了。”


    “我哭一哭還礙著你呢?”九月啜泣了一下,又用他胸前的衣袍揩了揩淚水,繼續抱緊著他,訴苦道:“嗚嗚嗚…我這些日子…嗚嗚嗚…吃什麽都沒味道…嗚嗚嗚…”


    說著,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抬眸問道:“那就什麽米不思來著?”


    “茶飯不思!”澤荒頭大的閉了閉眼,儼然一副苦笑不得的模樣。


    九月橫抹了一把淚,反駁道:“米和飯不都一樣嗎?”


    “對對對,一樣一樣。”附和的同時,澤荒又將她拉到了床榻邊坐下。他半蹲著與她平視,又用衣袖為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調笑道:“快別哭了,你都變醜了。”


    九月嘟著嘴,一本正經的問道:“變醜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了我?”


    她這般傻傻呆呆的模樣,倒讓澤荒一個忍不住的嗤笑了出來。


    見他笑了,九月卻急了,“你,你該不會又變心了吧?”


    澤荒斂了斂表情,嚴肅搶白道:“你在瞎想什麽呢?”


    “要不…”九月表情一變,賊賊地轉了轉眼珠。她脖子一伸,就把側臉湊到了澤荒跟前,閉眼道:“你證明一個給我看看。”


    澤荒垂眸籲了一口長,往窗外瞧了幾遍,確定沒有人經過之後,才飛快的在她臉上啄了一口。


    九月雙眼倏然睜大,捂著泛紅的雙頰,張大嘴巴,驚訝又激動的看著澤荒,好半天都未曾回過神來。


    他,他他他他他還真…真親了!!!要,要是這樣的話…


    九月暗自竊喜了須臾,又微挑了眉梢,小心的試探喊道:“澤荒~”


    澤荒還以溫柔一笑,道:“何事?”


    九月緊張地收緊了手指,暗暗的吞了吞口水。準備趁勝追擊,一舉徹底將他拿下。


    “要不,我們倆成婚吧!”


    說完後,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一開始,澤荒的確很震驚,不過很快的還是穩定了下來,鎮定後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所以也就一口回絕了她。


    “不行~”


    “為什麽?”九月一臉失落的神情。


    澤荒拉著她的手,不緩不急地解釋道:“這頓涅老穀主也算是你唯一的長輩,若得他首肯,我們便成婚。”


    聞得此言,九月臉上的失望頓時變成了興奮,“那,那我這就去叫爺爺出關。”


    澤荒急忙勸阻道:“叨擾閉關之人,此乃大忌。九月,切不可如此魯莽。”


    “那好吧,一切就等爺爺出關再說。”


    “好。”


    “你答應了,可就不許反悔哦?”


    “好。”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去哪兒啊?”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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