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阿姨聽到薛子寧說“好”,她禁不住高興得又拍了薛子寧肩頭一下,“你可不準騙媽啊?”


    薛子寧微笑點頭正想說話時手機卻響了起來,薛子寧眉頭微微一皺拿起手機走出了餐廳才接了起來。


    我給袁阿姨續上茶水,剛剛還一臉興奮的袁阿姨竟然重重地歎了口氣,我知道她想說什麽,便連忙轉移注意力給她夾了一塊生魚片放在她麵前的盤子裏,“阿姨,你嚐嚐這個。”


    袁阿姨還是認真瞧著我,仿佛能在我臉上瞧出黃金一般地定著神,“揚揚,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因為什麽分手,但是,阿姨能瞧出來,你們倆個心裏還是有彼此的,是不是?阿姨沒看錯吧?”


    我突然像是被人扒光衣服遊街一樣的尷尬,不自覺拿起桌上的濕巾擦起了手,直到將手心都擦紅了才鎮靜下來,“阿姨,我不知道薛子寧是怎麽跟您說的,可是我跟他已經結束快三年了,早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這是我與薛子寧結束之後,首次在第三者麵前剖析自己的內心世界,關於薛子寧,我一直固執地不願提起,甚至是偶爾在腦海中閃現他的麵孔,我都是會毫不猶豫送上惡毒語言的。


    這,也真的是我首次如此平靜地提及那些事兒,那些過去的事兒,還是糟心事兒,我真的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提起。


    不過,袁阿姨似乎沒打算放過我,“揚揚,你說心裏已經沒有小寧了,那為什麽阿姨跟你說這事兒的時候,你總像是要哭了的樣子呢?你看,你現在眼眶裏還像是裝著眼淚,你騙不了阿姨的。”


    哭?


    我有嗎?什麽時候?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見她如此篤定地認為我正傷感地想流淚,如果我說我是被這小日本的綠色辣椒給辣的,她能信嗎?


    袁阿姨還沒等我解釋又擅自開始分析我跟薛子寧的感情世界,“揚揚,你跟小寧雖然上到大學才開始談戀愛,可是你們那麽多年的同學,那麽多年的感情,怎麽能說放手就放手呢?這三年,你跟小寧一個都不回家,阿姨有好多話想跟你們說,好多問題想問你們,可是卻沒有機會,阿姨到今天才把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揚揚啊,不管小寧犯了什麽錯誤,就當給阿姨一個麵子,原諒他吧,阿姨真的舍不得你。”


    這一次,我真的落淚了,而且與芥末無關。


    原諒?


    怎麽原諒啊?


    我曾經站在與薛子寧走散的路口等了許久許久,我等到渴了餓了累了,甚至是快要咽氣上西天了,他都沒有返回頭來尋找我。就在這時,一個身上帶著水跟食物的男人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將奄奄一息的我救活,所以我想都沒想便跟著這個人起程了。哪怕,這個人有可能會像薛子寧一樣再次將我丟棄在半途中,但是,我也不可能再跟薛子寧走下去,因為,我與薛子寧早已在荒蕪的沙漠中走散,再也不可能相遇或者同行……


    “阿姨,對不起,我……”我垂下頭抹了抹眼角,“我……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了。”


    我聽到袁阿姨抽了一口涼氣,而我卻如何也不敢抬起頭來看她,“阿姨,我有點事情得先走了,麻煩您跟薛子寧說一聲。”


    說完,我提起包起身就跑,隻是剛走了兩步,又連忙轉回頭將我座位旁邊自己購買的大包小包認真地提回手中再次離開。


    從這個小動作也可以側麵地反應出來,我其實是個理智的人,也可以說我是個小氣的人,花了錢買的東西,我當然要完好無損地將它們帶回家,成功地穿在身上或者腳上,要不然,錢不是白花了嗎?


    離開餐廳的時候,薛子寧仍然還在打電話,看表情也知道通話內容絕對不愉悅。我走過他身側的時候並沒有對他示意,隻是默默地走開。


    當年,拋開我這個累贅之後,薛子寧的路似乎更加平坦也更加順暢。拋開那些愛與恨,我其實可以很大度的當自己隻是一個普通朋友為他高興,雖然我這人一般情況下都不是很大度,不過,算了,相愛一場,雖然過程很美好,結局很坑爹,可是都結束了不是嗎?不管薛子寧後來變成了什麽混蛋樣,但是我們整個戀愛的過程,我們都百分之百投入過,也不枉我愛他一場。現在,當時的熱血小青年已經成功變成了熟男熟女,似乎,也用不著老死不相往來這麽矯情。


    想到這裏,我微笑退回薛子寧的身邊,薛子寧放下電話愣愣地望著我。


    我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和平友愛的語氣,“薛子寧,我有事先走了,以後大家還是朋友。我電話號碼你不是還有嗎?有好事的時候別忘了聯係我。”


    之後,薛子寧保持了三十秒弱智兒童的表情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笑說:“替我給薛叔叔帶個好,我先走了。”


    說完,我將大包小包甩起來往肩膀上一放,轉身,離開,腳步竟然是從未有過的輕快。


    從牛角尖裏原路退出來,其實一點都不難,難的就是你能不能在狹窄的空間裏成功地轉過身,而不是明知道前路越來越窄,還非得要要憋著一股子驢勁死命往前走,那不是明顯在犯賤嗎?


    今天的我有點像重生,說重生有點矯情,好吧,重新投胎。


    我覺得我真的重新投胎了。我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愛情真的就隻是一件芝麻綠豆大點兒事,我居然浪費了我數年的寶貴青春在上頭糾結來糾結去,真他媽犯傻!雖然到眼下這一刻為止,我仍然會想念記憶中的那個薛子寧,懷念與他在一起時的分分秒秒,可是也真的僅存在記憶中,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那個薛子寧了,雖然剛剛眼前的男人有著和他一樣的身高,一樣的鼻子,一樣的眼睛,可是,他真的不再是他了。


    青春啊,熱血啊,愛啊,恨啊,真得活到這個份上,才能掐著腰很牛b地說一句:過眼雲煙,過眼雲煙呐……


    ******


    回到家裏,我哼著小曲把自個花錢買的戰利品,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床,並且打算將每一件都穿給自己家的全身鏡展示一下。抽瘋也好,閑得無聊也好,總之,我就是這麽幹了。而且穿上那件新衣服的時候,我還難得的好心情試了一下白天剛買的眼線液,畫完眼線,我又很悶騷地找了個跟衣服相襯的顏色的口紅塗了一下。


    在鏡子前麵美美地轉了幾個圈,自我感覺都不能簡單用良好來形容了,就在我還打算反方向再轉幾個圈的時候,卻聽到門鈴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竟然是陳靜儀。


    陳靜儀依舊一張公式化的臉對我點頭扯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我側身讓她進屋,她沒動,隻是遞了個盒子給我。


    我疑惑地接了過來,“什麽?”


    陳靜儀公式化地回答:“溫先生讓我交給你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居然是我前兩天還在心裏頭掛念的新款手機,“給我的?”


    陳靜儀點頭,我一時之間拿不準溫少賢又搞什麽鬼,他除了我生日從來不會送我禮物的,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來著,今天突然讓陳靜儀給我買手機,我還真覺得有點意外。


    陳靜儀把東西交給我之後,沒再多說一句話便直接離開了。她跟溫少賢一樣屬於怪人科,我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判斷她,所以,她的來去也可以像風一樣自由。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望著手機,總覺得這事有蹊蹺,以我對鐵公雞溫少賢的了解,肯定不單隻是送手機這麽簡單?


    九點左右,我聽鑰匙開門的聲音,我條件反射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溫少賢進門之後淡淡掃了我一眼,竟然微微彎起唇角輕聲問道:“新買的?”


    我突然記起自己還畫著妝並且穿著連標簽都還沒摘的連身裙,他該不會是以為我特意穿一身新鮮等著給他看的吧?一時之間,尷尬得無與倫比。


    我點了點頭,回房拿著睡衣打算去洗手間把衣服換下來。


    溫少賢沒擋我,隻是在我經過他身側的時候,他竟然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挺好看的。”


    我腳步一僵,沒聽錯吧?溫少賢不僅對我露出陰森森的微笑還破開荒地讚美我,而且還給我買禮物?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


    不過,我沒勇氣求證,而是一頭鑽進了洗手間。等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溫少賢扯著領帶進了房間,我像個狗腿子一樣連忙跟著進去接過他脫下來的西裝認真地掛了起來,然後轉過身站到溫少賢麵前仰頭替他解開領帶。


    我跟溫少賢在一起的時候,仿佛他天生就是個被侍候的命,而我呢?骨子裏似乎包含著濃鬱的丫鬟氣質。突然之間,我有一種錯覺,似乎近些日子的小插曲全都過去了,我們又回到了過去雖然冷漠但是平和自在的男女關係中,不存在誰故意氣誰,更不存在任何非分的想法,我真心覺得這樣子挺好的,無壓力無困擾。


    這時,溫少賢將放在領帶上的手落下像往常一樣理所當然地享受我的侍候,原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什麽,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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