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珍珠腳不沾地,臉色發白,一頭雲鬢被活活兒拍成了大餅子,樣子別提多慘烈了。


    她的那個小丫頭萱兒,也沒落到好,被王廚娘歸類到幫凶裏,命她在廚房旁砍柴咧。小丫環鼓著腮幫子,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將木頭剁得直飛。


    胡顏想要捉賊沒捉成,但既然來了,也不能白來一趟。她大大方方地走進曲南一的房間,隨手抽了一卷書簡,半躺在榻上看了半天後,這才再次起身,東摸摸、西看看,左翻翻、右轉轉。


    曲南一的房間幹淨整潔,表麵上能搜的地方她都找了個遍,想然這房間裏也沒什麽密道暗室之類的地方。可那小小的一塊人皮帕子,就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不見。怪了個哉了。


    胡顏退出曲南一的房間,關上門,一回身,就見眼前一大海碗的紅棗湯,明豔豔地晃人眼。


    王廚娘柔和道:“喝吧,補補身子。”


    胡顏雖然搞不明白王廚娘為何對自己如此上心,但補血這件事,她卻是樂意為之的。她也不矯情,接過大海碗,聞了聞,確定裏麵並無異樣,便一仰頭,將著微微燙口的紅棗湯灌下。末了,還捏了一顆紅棗,塞進嘴裏,咀嚼了幾口。將大海碗還給王廚娘,道了聲:“費心了。”


    王廚娘接過碗,笑得不見眼球,連連點頭道:“這樣才好、這樣才好。咱不嬌氣,該補的補,該吃的吃,這樣身體才好。”一扭身,往廚房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腳,轉頭問,“胡姑娘啊,你想吃些什麽?晚上奴給你做。”


    胡顏也不客氣,直接道:“紅燒肉吧。那個好吃。”


    王廚娘一拍大腿:“哎呦!這個好!咱家大人啊,就愛這口。到時候,你倆一起吃吧。”咧著嘴,心滿意足地走了。


    胡顏好像明白了王廚娘之所以這樣待自己,怕是誤會了她與曲南一的關係。此事還不值得她到處辯解,唯搖頭一笑置之不理。


    胡顏不知道的是,她這個如假包換絕對正宗的老黃花閨女,被人誤會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在旁人眼中,她早已是曲南一的女人,目前是那種無名有實的女人,將來卻必定是有名有實的。


    李大壯的辦事效率值得稱讚,出去巡了一圈街後,還真給司韶買回來兩套換洗的衣服。看衣服的款式一般,但料子還算不錯。隻不過,李大壯這人有些惡趣味,覺得既然花錢了,就得穿得像個有錢人,這才能撐起場子,對得起花出去的銀子。


    於是,胡顏一邊在院裏嗑著瓜子曬著太陽,一邊眼見著司韶穿得像個土財主似的走出了房間,結果導致瓜子仁兒嗆進了氣嗓子裏,咳得她撕心裂肺差點兒流淚。


    司韶聞聲而至,快步向胡顏走去。


    說實話,就算再毒的陽光也沒有司韶這身打扮刺眼。


    他身穿醬紫色的錦緞,繡著土黃色的富字底兒。衣領和袖口處,則是用黃線繡著一串串的金元寶。腰間係著一條明晃晃的黃色腰帶,也不知是什麽料子做的,打眼一看還以為那人在腰間纏了一圈金線。腳下的靴子還好,是一雙普通的黑靴,但壞就壞在,那靴子的鞋頭上,竟各自繡著一個刺眼的大金元寶。


    司韶每走一步,胡顏都好像看見一大堆的金元寶在自己的眼前飄來蕩去。真是……目眩啊。


    司韶站在胡顏麵前,問:“咳嗽什麽?”


    胡顏努力平複了咳嗽,抬眼掃了司韶一眼,感覺自己好像又要咳嗽,忙將頭轉到一邊,捂著嘴,含糊道:“沒事兒、沒事兒。”


    司韶不信,疑惑地問:“可是我穿得不妥?”


    胡顏轉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韶兩遍後,這才開口道:“妥,沒什麽不妥的。”話鋒一轉,“不過,要是配頂帽子,看起來能更搭調點兒。”


    現在的司韶,看起來就像個暴發戶的兒子,空有其表,沒有其勢。


    若胡顏隻說妥,司韶是決計不信的。但她又說不搭調,司韶的心才安穩地放了回去。


    李大壯一直等著邀功呢,聽聞此言,離開揚聲道:“有帽子啊!有啊!我給司公子買了頂帽子戴。”伸手在懷裏一掏,將一個黑底兒紅邊的帽子,遞給了司韶,想到他看不見,又轉手遞給了胡顏。


    胡顏接過帽子,展開,發現帽子中間還鑲嵌了一塊挺普通的玉。得,這回算是齊活兒了、


    胡顏岔著腿,站起身,親手為司韶戴上帽子,這才忍著笑,道:“這醜!”


    聽聞此言,司韶去摘帽子的手,終是收了回來。胡顏的嘴裏若能吐出好壞,他這身衣服一準兒醜到無法形容。她說不好,他才敢穿。


    李大壯聽聞此話,立刻為自己辯解道:“這……這衣服多好看啊!我……我……”


    胡顏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


    李大壯將話憋回到肚子裏,心中著實有些憋屈。那衣袍可是他看中很久,都沒舍得買的。


    李大壯走了,去縣衙裏忙了。胡顏重新打量起司韶,這回感覺終於對路子了。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司韶如此一折騰,立刻從一個清冷的美男子變成了最接地氣兒的土財主。


    司韶摸索著,在胡顏身邊跪坐下來,直截了當地問:“今天是誰給你送的禮?”


    胡顏聳肩:“我哪裏知道?”


    司韶皺眉:“你不知道,就敢收禮?不知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的道理?再者,你怎知送禮之人是否安了好心?那些東西,到底幹不幹淨,是否藏了……”


    胡顏伸手,拍了拍司韶的胸口,打斷了他的氣惱:“停停停,憑地嘮叨!禮進入了我的手,就是我的。哪管它是誰送的?我要打殺一個人,還會看他是否送禮給我?嗤……你就別操那些沒用的心,不然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豈不會成了……”


    司韶站起身,打斷了胡顏的話。他冷冷地丟下兩個字:“嘮叨!”轉身,走了。


    胡顏對著司韶的背影磨了磨牙,卻終是唇角上揚,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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