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信誓旦旦道:“怎麽是為了換一匹馬?你的馬,便是我的馬,還有特意來換嗎?我尋你,自然是因為有件曆史性的大事要與你共享!”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喏,今晚的月亮極圓,你抬頭看看。過了今晚,此月不再有。”


    封雲起一手拍向門板,將上麵留下一個深深的手印,冷聲喝道:“放肆!”


    胡顏勾唇一笑,輕挑道:“放肆的你還沒見過呢。別眼界那麽底,把那兩個字吞回去,留著日後再用,豈不顯得你還有幾分深度?”


    司韶勾起唇角,笑了。胡顏總歸是胡顏,就算心悅一個人,也不會任其傷害自己。這樣的女子很自私,卻……令人心安。


    李大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這是來找曲大人的,還是……來打情罵俏的?怎麽感覺不太對勁兒呢。


    花青染掃了胡顏一眼,沒做聲。


    封雲起眸光深沉,泛起殺意,伸手往身後一探。


    胡顏嗤笑一聲,道:“又要拔刀相向啊?你可真沒新意,整來整去就那點兒套路,俗得狠。”笑容一收,正色道,“我今晚來,就是告訴你,我想你了,隨時會來看你;厭你了,會隨時來找茬打架;恨你了,你就洗幹淨脖子等著好了。”


    封雲起僵著嘴角,眸光沉沉,豎起兩根手指頭:“兩遍,此話你說過兩遍。”


    胡顏的唇角輕輕抽搐了兩下,終是一拍腦門,輕歎一聲,感慨道:“人上了年紀後,忘性就大,一句話不交代個三五遍,怕是留不下印象。得,我就那麽個意思,你能記多少算多少。沒準兒,過幾天我還能再和你嘮叨一遍。”


    封雲起覺得哭笑不得,卻將一張臉繃得死緊。


    胡顏突然露齒一笑,模樣十分討喜:“別生氣,我還沒有厭你恨你。今晚來,我有公務在身,繞道過來,就是看看你是否睡得不安穩,有沒有蹬被子。知道你沒有,我也就放心了。”拍了拍司韶的手,“走!”


    司韶沒動。


    胡顏扭頭看向司韶,問:“不走,還要留下打架嗎?”


    司韶點頭:“正有此意。”


    胡顏坦言道:“你打不過他。”


    司韶的抿了抿唇,道:“不會永遠打不過。”


    胡顏揉著額頭道:“你又來勁兒了。走走走,別磨蹭,還得巡街呢。”


    司韶這才策馬離開。


    胡顏連忙叫道:“哎哎哎!錯了,方向錯了,往右往右!”


    封雲起眼見著胡顏和司韶在自家門口折騰,一張臉麵沉似水,好像隨時有暴發的危險。


    花青染看向胡顏和司韶,覺得二人之間似乎有種默契,讓人說不清道不明,卻……令人不舒服。


    李大壯哀嚎道:“胡姑娘,司公子看不見,你還是自己執韁得了。他那馬背你也敢坐,太膽肥了。”


    司韶終於確定好方向,仿佛不服別人瞧不起自己是個瞎子,簡直就是策馬狂奔了出去。


    花青染望著二人的背影,心中震撼。他沒想到,那個手執韁繩,策馬而行的男子,竟是個……瞎子!


    李大壯輕歎道:“胡姑娘真是藝高人膽大,讓我坐司公子的馬背,我是決計不敢的。”


    花青染淺淺一笑,道:“是司公子信任胡姑娘。駕!”若非極度相信一個人,誰會放心讓其當自己的眼睛,將自己的性命、安危,全部交付?胡姑娘的膽子固然大,但那司公子又何嚐不是付出了全身心的信任?


    這六合縣,自從他離開後,竟出現了此等人物。他沒有結交之心,卻有一窺究竟之欲。


    李大壯見眾人都走了,自己一個人也不敢留在封雲起的門口。被封雲起殺的那三十一人,還是他安排人手埋的呢。此地不宜久留,李大壯一抽馬屁股,撒腿便去追胡顏。


    十九騎的小頭目無涯,抱拳道:“主子,需要屬下去一探究竟否?”


    封雲起道:“無需。”轉身,回了內院。抬頭看了眼月亮,喃喃道,“是挺圓的。”唇角悄然彎起一下。


    封家大門再次打開,封雲起騎著他的千裏名駒,策馬去追胡顏。既然無心睡眠,有些熱鬧還是要湊一湊的。


    胡顏聽著身後有馬蹄聲追來,且速度越來越快,探頭一看,發現是封雲起,竟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忙收斂了那些詫異,打趣道:“封公子,這是要追著砍我嗎?”


    封雲起勾唇一笑,霸氣十足道:“追來看個熱鬧。”


    胡顏笑吟吟地道:“定不負君意。”說著,就想扭身跳到封雲起的馬背上。


    司韶的手臂變得僵硬,好像用石頭壘成的寶塔,困著胡顏,堅不可摧。


    胡顏這才想起來,司韶看不見,若自己一抬屁股跑到封雲起那裏去,司韶可能會一頭撞到別人的馬屁股上。這個……好為難啊。


    胡顏望著封雲起心癢難耐,卻不能扔下司韶不管。她氣司韶不珍惜自己的眼睛,所以一直不曾問他被誰弄瞎的,可以後總不好讓他一直瞎下去,實在太耽誤自己勾搭封雲起了。


    胡顏輕歎一聲,對封雲起道:“什麽時候咱倆能共乘一騎?”


    封雲起邪魅一笑,看著胡顏道:“以你的厚顏,此時何須問我?不過,我這奔雷,可不喜生人靠近。”


    胡顏掃了眼封雲起的坐騎奔雷,道:“我打眼一看,就知道它喜歡我。”


    封雲起朗聲一笑,不再言語。


    胡顏開始無話搭話:“它為什麽叫奔雷啊?一心衝著雷奔去?這不是腦殘,等著挨雷劈呢嗎?”


    封雲起覺得,那聲腦殘罵得好像是自己。


    胡顏也不介意封雲起不搭理自己,又自顧自地道:“依我看,它如此膘肥體壯,奔跑如飛,簡直就是千裏名駒。此等千裏馬,就應該起一個大智若愚的名字。就好比越是命貴之人,都怕不長壽,於是都會起個低賤的小名,什麽狗剩啊,臭蛋啦,大餅呀……”


    封雲起心中有底,等著胡顏的毒舌攻擊。


    司韶本不想和封雲起並騎,但憑借他對胡顏的了解,還是決定留下來看場好戲。


    果然,胡顏不負眾望地道:“你那匹馬,就叫……‘封雲不喜’,最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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