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曲南一的嗤笑,花青染也不著腦,從幾下扯出一精美的木盒,打開,掏出一把銅鏡,往曲南一的麵前一豎:“看豬。”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斜眼看著花青染,冷冷道:“青染,你可能需要一頓拳頭,才知道世間險惡,又是事不能為。”


    花青染收回銅鏡,用謙虛的口味道:“願意奉陪。”


    曲南一活動了一下肩膀,卻是伸手扯過那隻木盒,翻看起裏麵的東西。木盒裏有木梳、發帶、發簪、桂花油,以及一隻小瓷瓶。


    曲南一抓起那隻小瓷瓶,問:“這是什麽?”


    花青染掃了一眼,隨口道:“傷藥。”


    曲南一掂了掂那小瓷瓶,戲謔道:“青染還需要傷藥?”


    花青染隨口回道:“唐大小姐送的。”他想起和綠腰等人一同去“濟心堂”的經曆,不由得有些後怕。綠腰一聲喊,讓那些求藥的男男女女都撲到他的身上,去扯他的衣裳。有人,甚至還想啃他一口肉。真真是太可怕了!那一次,他雖沒受重傷,卻最是淒慘。


    曲南一一聽此話,立刻認定此藥一定不錯。若非好藥,那唐悠也不會拿來給花青染。他把玩著小瓷瓶,道:“這藥,我就替你用用,看看效果如何。”


    花青染道:“隨你。”


    曲南一拿起銅鏡擺在幾上,費了很大勁兒拔開瓶塞,將藥膏倒在手心裏,用手指沾著藥膏,湊到鼻前聞了聞,然後開始往臉上塗抹。


    待將半張臉都塗抹個遍後,他攬鏡自照,道:“這藥膏效果不錯,剛一抹上,傷便不那麽疼了。原本浮腫的地方,也好似在收緊。”動作十分自然地將小瓷瓶塞進袖兜,占為己有。


    曲南一起身道:“夜已深,不再叨擾,青染休息吧。”


    花青染也不客套地挽留。他站起身,隨曲南一一同走向扁舟,由一位碧衣婢女撐舟,穿梭在蓮花池裏,緩緩而行。


    靠岸後,曲南一道:“別送了。”


    花青染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要轉身往自己的房裏走,卻在轉身的瞬間,呆愣了一下。


    曲南一沒注意到花青染的異樣,獨自皺眉道:“這臉怎麽憑地不舒服?睫毛似乎粘在了眼皮上。”他伸手去揉搓眼睛,卻是將眼睛揉到了一起,再想睜開,難嘍!


    原來,那藥本是綠腰用來黏眼睛的,卻被唐悠錯拿給了花青染。花青染一直沒用,今天倒是“便宜”了曲南一。


    曲南一察覺出不對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望著花青染,道:“青染,你那藥有問題。”


    花青染點了點頭,興奮道:“看出來了。”


    曲南一不明白花青染為何如此興奮,連掩飾都做不來。他怒不可遏,急躁的吼道:“快去取水過來,我要淨臉!”這要是毀容了,可真就得不償失了。雖說男子容貌並不重要,但誰還不想有個好皮相呢?看花青染如此興奮,必然是嫉妒自己玉樹臨風。他又怎能讓他如願?


    婢女掃了曲南一一眼,嚇得雙腿一軟,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見事情不妙,立刻提著裙擺向廚房跑去取水。


    花青染心頭劇顫,原本猜測胡顏易容後成了綠腰,如今看來,果然不假!他還記得,唐悠手中的小瓷瓶滾落到了綠腰的裙擺下。唐悠原本拿在手中的,一定是金瘡藥。可從綠腰裙擺下取出來的小藥瓶,就未必是原來的金瘡藥了。看此藥的藥性,有很強的粘合力,想必綠腰的臉,便是用此物易容的。尤其是,那雙……眼睛!現在想來,綠腰與胡顏的身形簡直如出一則。


    可是,綠腰當時為何留下金瘡藥,卻讓唐悠拿走此粘合物呢?難道是因為知道,唐悠要將此物送給自己,所以想借她之手,毀他之容?


    嘶……好惡毒的女人!


    曲南一卻是等不及那女婢的一路小跑,一扭頭蹲在了池塘邊,借著月光探頭一看,險些把自己嚇個半死!


    一張俊顏,竟然抽巴到了一起,就如同一位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他心中劇震,忙伸手去撩水洗臉,再也顧不得疼,一頓猛搓。若無法恢複容顏,他……他可真要……哎,多想無益,無論如何,一定要去了臉上之物!


    花青染見此,暗道:那害人之物幸好被曲南一拿去,否則破相的就成自己了。


    待婢女捧著裝著水的木盆跑回到蓮花池邊時,曲南一已經洗幹淨了臉,正要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水。


    他對著池塘裏的水照了照,終是狠狠地噓了一口氣。雙腿一軟,差點兒跌坐到地上。他用雙手撐在雙腿膝蓋上,站起身,對花青染道:“貪小便宜吃大虧,以後啊,我是得長個記性嘍。”


    花青染仔細地打量了曲南一兩眼,見他臉上又恢複成浮腫的樣子,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了綠腰。也許,那東西就是用來黏東西的,也說不準。想然,綠腰的那雙眼皮,便是被此物黏貼在了一起。他不動聲色,點頭附和和曲南一的話:“是這個道理。”


    曲南一卻是朗笑一聲,道:“要占,便占份大的,死也不虧!”


    花青染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鄙視。


    曲南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慨道:“這一晚,真是驚心動魄啊,可嚇死個人了。我要是變成那副醜樣,不知長安城的姑娘,要哭瞎幾人嘍。”


    花青染直接轉身回房,不聽曲南一在哪裏自我澎湃。


    曲南一拿出小瓷瓶,在手中轉動兩下,眸中精光閃爍,望向花青染的背影,揚聲道:“唐悠如此害你,明日我將她拿下,嚴刑逼供可好?”


    花青染頭也不回地道:“休要多管閑事。”


    曲南一把玩著小瓷瓶,臉色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竟似笑非笑地輕歎一聲,隨手一拋,欲將小瓷瓶扔進池塘裏。


    眼見小瓷瓶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瑩潤的弧度,就要落進池塘裏,曲南一卻突然飛身撲了上去,伸手攥住小瓷瓶。他尚未來得及噓一口氣,整個人便噗通一聲掉進池塘裏,驚得婢女一陣尖叫,顫聲喊道:“來人呀!來人呀!曲大人掉水裏去啦!”


    曲南一頂著一株殘缺的蓮花掙紮著從池塘裏站起身,衝著婢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爬上岸,擰了擰身上的水,便要往外走。


    花如顏的婢女白草打著燈籠行至曲南一身前,屈膝道:“大人,我家小姐有請。”話音未落,她已經抬頭望向曲南一,眼中似有兩個漩渦,在隱隱浮動。


    曲南一隻覺得今晚的白草格外美豔動人,但因為他被胡顏揍了兩拳,眼睛浮腫昏花得厲害,實在看不清白草到底美豔到了何種程度。於是,他收回目光,示意竹瀝看看自己的樣子,擺手道:“本官這副樣子,怎敢唐突佳人?若小姐有事詳談,可到縣衙一續,本官恭候大駕。”抖了抖袖口的水,竟抖出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金魚,直奔竹瀝胸口。


    竹瀝嚇得尖叫一聲,忙向後退了一步。


    那小金魚在地上彈了兩下,裹著泥巴,又蹦到了白草的腳背上。白草心中氣惱,一腳踩在小金魚的身上,將其狠狠碾碎!


    曲南一看到這一幕,沒有說什麽,十分自然地繼續前行。眉毛,卻是微微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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