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的目的達到了,不在管潘太守死活,而是對花如顏道:“不知如顏今日前來所謂何事?若是私密,可改日再談。”


    花如顏站著沒動,小聲道:“謝謝南一剛才解圍。”


    曲南一笑道:“本就是我的錯,你不怪罪,才好。”


    花如顏搖了搖頭,但一想到自己帶著幕籬,曲南一未必看得見,於是道:“南一的歉意,如顏收下。不如,南一幫如顏一個忙,可好?”


    曲南一笑吟吟地詢問道:“此忙是青染幫不了的?我這個縣令可是最小的芝麻官,用起來未必有張天師關門大弟子的名頭好使。”


    花如顏卻道:“此忙,非大人莫屬。”


    曲南一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花如顏前來所謂何事。他直接問道:“六合縣有兩個名額,如顏想占用其中一個名額,參選大祭司?”


    花如顏笑道:“正是。”


    曲南一知道她心意已尖,卻還是忍不住勸道:“你……可想好了?”


    花如顏隔著幕籬,仰望曲南一,深情道:“南一,如顏遊曆明川大山,見過形形*之人,經曆了生死離別之痛,唯一舍不下的隻有一人。然,女子有為,不能總是拘於內院。南一,你可懂我?”


    被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表白,曲南一有些飄飄然。然,他終究是在心底輕輕一歎。人各有誌,他還能說什麽?隻是不知,如果花如顏成為新一任大祭司,對於這世間的蒼生而言,是福是禍?他隻能送上一句:“望如顏站在至高點時,尚能念及蒼生不易,行事萬不可過於狠辣。”


    花如顏盈盈一拜,聲音裏帶著哭音道:“此事,就拜托南一了。”說完,轉身便走。看樣子,是想找個地方痛哭一場。


    就在這時,一聲野豬的嚎叫聲響透縣衙大院。


    緊接著,一隻通體黝黑、滿身尖刺、嘴呲獠牙的巨大野豬,一頭躥進內院,在眾人的驚聲尖叫中,如同瘋了般撒歡亂竄。


    這個時候,唱曲兒的尖叫聲果然與眾不同,比普通女子拔高了好幾個階。堪堪蓋過了潘太守。一女二男的合作之叫,簡直可以刺破耳膜,令人心生懼意。


    曲南一下意識地擋在花如顏麵前,安撫道:“莫怕。”四顧一圈,在樹下發現一根用來鬆土的鐵耙,忙奔過去將其攥進手心,又跑去擋在花如顏的麵前,小聲詢問道:“如顏,可會武?”


    花如顏回道:“略懂一點。”


    曲南一道:“如此甚好。”說著,身子一轉,跑到花如顏的身後:“我不會武,且躲你身後了。”


    花如顏的手攥成拳頭,大有暴打曲南一一頓的衝動。


    那野豬在院子裏撒歡了半圈,嚇得潘太守屁滾尿流,急吼吼地想要上樹,卻隻能抱著樹一頓瞎蹦躂,連一尺都沒趴上去。


    兩名唱曲兒的煙花女子這會兒已經嚇癱在席子上,隻會捂著臉失聲尖叫。


    野豬在空中嗅了嗅,然後竟然一頭向花如顏撞去!


    花如顏嚇得尖叫一聲,撒腿跑到了曲南一的身後。


    曲南一攥著鐵耙,額頭見汗,雙腿微抖,卻硬是挺著沒動。他死死盯著野豬,心中哀嚎道:“兩個護衛,都他娘地不知道去哪兒了!這次我要是玩完了,非拉二人陪葬不可!阿顏陪睡,司韶那個混小子,就當祭品!對,就當祭品!”


    野豬搗動著短小粗壯的小腿,即將撲到曲南一身上的時候,曲南一突然發狠,一鐵耙下去,叉瞎了野豬的一隻眼睛。


    野豬痛得慘叫一聲。其聲之戾,嚇得人心晃晃。


    胡顏原本等待院外,聽到此聲暗道不好,這是野豬重傷野豬,它要發狂了!她忙閃身進入內院,正好看見滿頭是血的野豬再次衝向曲南一。她心中一驚,飛出銅錢射向野豬,卻隻是傷了它的皮毛,減緩了幾分速度。隨即,它更怒了。


    胡顏發狠,暗罵一聲:你個獸娘皮!


    她飛身而上,在野豬即將撞到曲南一的前一刻,擋在了曲南一的麵前,一腳踹向野豬的臉,成功將其踹飛了出去!


    但見,那大約三百來斤的野豬,就像一隻皮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它摔斷了一根獠牙,變得暈頭轉向。它哼哧哼哧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嗅了嗅,然後一頭紮進後花園,直奔偽綠腰真蘇玥影的墳頭。


    曲南一急了,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快攔住那野豬!”


    姍姍來遲的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虛張聲勢地衝向野豬。看動作,竟像蹣跚而行的老者,動作極是緩慢。


    曲南一恨恨地跺腳,然後扯了一下胡顏,道:“阿顏,你去……”


    話音未落,發現野豬已經將墳拱開了,且動作極快地挖出女屍,在其身上又拱又咬,就像解恨一般,肆意報複。


    曲南一狹長的鳳眼好像彌漫起了水霧,不忍直視那被野豬拱得慘不忍睹的屍體,兩手捂住臉,僅露出一條細縫,偷窺著胡顏,聲嘶力竭地哀嚎道::“你武功如此了得,為何不攔下那頭野豬?!那墳頭裏埋著的,可是……可是綠腰啊!”


    胡顏摸了摸自己豎起的汗毛,道:“為何要攔?一隻野豬,剩下一隻獠牙,也要達到目的,如此身殘誌堅的野豬,大人應該褒獎它才好。”


    曲南一在哽了一下後,突然拔高了聲音喝道:“那野豬是你趕來的?!”


    胡顏並不否認。


    曲南一抬手指著胡顏半晌,氣得渾身哆嗦,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花如顏突然開口道:“縱野豬行凶,你可知道這內院裏都是何人?若驚到潘大人,你白死不足惜!”


    胡顏低頭去尋,用腳尖戳了戳地上的土,疑惑道:“什麽東西在叫?”


    花如顏氣了個倒仰,喝道:“你!”


    白草一想到自己被胡顏踹得那一腳,便暗恨不已。她有心出口對付胡顏,卻知她武功了得,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在白草猶豫之際,竹瀝掐搶先一步開口道:“你一個小小護衛,也敢和小姐無禮!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誰?!”


    胡顏歎息一口氣,轉身看向花如顏等人,道:“你說你們,大熱的天,一個個兒捂得跟要過冬似的,是不是都把腦袋捂壞了?你們是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花如顏是花青染的堂妹,而花青染又是張天師的關門大弟子?”抬手一隻那隻還在拱屍的野豬,“知道那是誰嗎?那是九天之上天蓬元帥的嫡親弟弟!它在我麵前,也隻有愛踹的份兒,不知各位哪來的勇氣,敢在我麵前叫囂自己是某某的某某的某某?”


    曲南一本不想笑,他……他應該表現得十分氣惱,可……沒忍住。他捂著臉,蹲在地上,一副“就當我死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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