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再次得見獸骨匙,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所謂大海撈針,無外乎如此。


    不管這鑰匙為何會掛在了封雲喜的脖子上,都將成為她胡顏的囊中物。她必須得動手快些。想必封雲起不會讓封雲喜一個人策馬外出,許那封雲起就在附近也說不定。


    胡顏的心思轉得極快,她也不收回魅術,就那樣望著封雲喜道:“幾日不見,雲喜姿容更勝往日,真是人比花嬌。”胡顏發現,她說曖昧的話比老道更在行,簡直甩他幾條街。


    封雲喜的心頭微顫,竟紅了臉,垂眸道:“還……還好。”飛快地抬頭瞥了胡顏一眼,又轉開頭,抿了抿下唇,羞赧道,“胡……胡姑娘,也是容光煥發,更勝以往。”


    胡顏知她中招,心中暗喜。但同時,她也覺得詫異。老道對她施魅術時,她在老道的臉上看見了一個類似封雲起和……和某人混合而成的人臉。卻不知道封雲喜看自己像誰。然,無論像誰,都應該不像封雲起。哎呀,這麽一想,她都替封雲起感到悲哀。她也就那麽一說,悲哀那種東西,她在很多年前就將其丟棄了。


    胡顏不想節外生枝,於是對封雲喜道:“雲喜,以往多有得罪,卻是情非得已。雲喜,此物送給你,我倆好好兒相處如何?”說著,在身上摸來摸去,最後直接取下手腕上的珍珠手鏈,套在了封雲喜的皓腕上。


    封雲喜明知道自己今晚有異,卻已經無法思考,一顆心都因為胡顏的靠近而狂跳,更因為她的觸碰而身體發熱,兩腿顫顫無力,險些跌倒在地上。


    胡顏適當地伸手扶住她,戲謔道:“雲喜這是怎麽了?可是需要人抱?”


    封雲喜含羞帶怯地等著胡顏一眼,嬌聲道:“誰用你抱?!”


    胡顏勾唇一笑,指了指封雲喜的脖子:“雲喜也送我一件禮物如何?”


    封雲喜撫摸著手腕上的珍珠,知道這是個好東西,心中無限歡喜,竟覺得胡顏當初針對自己,不過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她雖然不喜胡顏動粗,但一想到她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才那般作為,一顆心又好似灌滿蜜糖,甜透了。


    封雲喜用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鑰匙,有些猶豫,喃喃道:“這……這本是我奪來的,卻被封哥哥拿了去。我……我好不容易討要過來把玩兩天,不好將它給你。”


    胡顏一臉失望地望著封雲喜,淡淡道:“如此,算了。”說著,就要走,其實是打定主意,若封雲喜還不識抬舉,那就隻有一個字可以送給她——搶!


    封雲喜不想胡顏說走就走,一顆少女的芳心瞬間碎裂成兩半,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喊道:“別走!送……送你!”她誤以為,胡顏是誤會了她與封雲起的關係。實際上,誤會與否,她心裏是清楚的。


    胡顏回頭一笑百媚生,即使沒有媚術,那臨風獨立的樣子、與眾不同的氣場、以及風華絕代的樣貌,亦能醉倒很多英雄豪傑,以及幾個有著特殊情節的女子。更何況,空氣裏漂浮著*,她眼中還隱含魅術,封雲喜一個小丫頭,又哪裏是她的對手?


    然,回頭後的胡顏笑得卻有些變味了。因為,她在封雲喜的身後看見一個墨發飛揚、放蕩不羈的男子——封雲起。


    封雲喜懷中小鹿亂蹦,一狠心,就要伸手去扯脖子上的鑰匙。她也怕封雲起回來後阻止自己。


    一聲“且慢”,嚇得封雲喜小臉色變,忙回頭去看。乍見封雲起,她竟然有些驚慌失措,就……就好像偷人被抓個現行一樣,駭得一張臉都白了。


    封雲起大步向前,隔開胡顏與封雲喜,站在了胡顏麵前。


    胡顏特意學來魅術,就是為了迷惑封雲起,可不知為何,當麵對他那張熟悉的臉,以及他左耳上的那顆紅色朱砂痣時,就……就有些下不去手。她不是膽怯,也不是不忍心,而是……不能。


    胡顏收起魅術,衝著封雲起調笑道:“貼我這麽近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是想負責,還是想被我負責?”


    封雲起伸手,捏住了胡顏的下巴,微微用力,提向自己,幾乎要貼在她的唇上,緩緩道:“下作之人使下作手段,胡姑娘是何人?”


    胡顏突然嘴唇一噘,親了封雲起一口。


    封雲起微愣,眸光突然一縮,一種有幾分熟悉的感覺,竟然撲麵而來。他想細細回想一下,胡顏卻是撒腿就跑。封雲起發狠,拔腿去追。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被女子輕薄過!不,不對,還有一個女子曾對他輕薄過。那女子極醜,名曰綠腰。封雲起很少能記住女子的姓名,但綠腰卻無疑成為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人。


    封雲起若有所思地看向胡顏的背影,隱隱覺得胡顏與綠腰之間似乎有某種關聯。同樣柔膩冰涼的唇瓣,同樣親吻的姿勢,以及……同樣的身高。


    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證據前,封雲起不會讓自己繼續往下猜。因為猜本身,便存在了傾向性。現在,他要知道的是,她為何刻意接觸自己?許是他國細作?可是要查自己的老底兒?


    封雲喜被封雲起擋在了身後,隻知道封雲起似乎對胡顏出了手,卻不知胡顏偷親了封雲起。她心中焦躁不安,生怕封雲起抓到胡顏,將其整治。她躲了躲腳,飛身上馬,一路狂追而去。


    迎著風,她似乎清醒了幾分。禁不住暗罵自己有病。她幾次三番地被胡顏打,竟……竟還起了別樣的心思。隻不過,一想到胡顏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就禁不住心跳如小兔亂蹦,腿軟如兩根煮熟的麵條。


    她在胡顏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安全感。一種可以庇護一切的安全感。那種東西,是她一直渴望擁有而不曾擁有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自己每次被胡顏摑嘴巴子的情節,心中沈騰起三分怒氣七分甜蜜。這樣一個女子,敢當著封雲起的麵摑自己,且能全身而退,單說這份有勇有謀,便令人折服不已。也許,封雲起說得對,她不是胡顏的對手,胡顏是……不同的。


    豔山腳下的另一邊,有一個堆積著怪石的地方。


    那些形狀詭異的怪石,在夜裏看來,就如同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想要索取路人的性命。


    一個頭戴幕籬的灰衣人,負手而立。


    灰色的單薄衣衫包裹著他纖細的身體,在大風中,好似要隨風歸去。


    一個臉上扣著麵具的男子,形同鬼魅般出現,單膝跪在司韶的腳下,抱拳硬氣道:“少主,請盡快動手除掉那妖孽!不可再耽擱下去!此時她離開長安,既孤身寡人,又病症發作,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灰衣人隔空一掌拍出,將黑衣男子打倒在地。他冷冷道:“記住自己的身份。”


    黑衣男子悶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再次單膝跪下,沉聲道:“是屬下報仇心切,對少主不敬了。還請少主盡快動手,為我羌魅一族三百八十九口性命,報仇雪恨!”一張嘴,一股鮮紅的血沿著鬼臉麵具緩緩流下。


    灰衣人道:“我做事自有分寸。退下吧。”


    黑衣男子還想再說什麽,卻也不敢拂逆灰衣人。他想要離開,卻顯得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少主,讓赫耿送您回去吧。”


    灰衣人冷笑一聲,道:“若連路都找不回去,又怎能為我羌魅一族報仇?”


    赫耿卻道:“羌魅一族雖被滅族,但……天下之魑魅魍魎,莫不聽命與您,隻要您……”


    灰衣人感覺袖口震動,他微微一愣,隨即轉身,飛身跳下怪石,消失在了夜色中。


    赫耿輕歎一聲,往相反方向離去。


    灰衣人手腕一抖,一隻長著兩隻長長觸角的乳白色小蟲,便從他的袖兜裏爬上了他的手背。


    那小蟲子的觸角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輕輕敲打著灰衣人的手背。灰衣人根據小蟲子給出的方位,一路追去。


    對於靜止不動的東西,他防不勝防。


    樹杈刮掉了他的幕籬,露出了那張冷若冰霜的容顏。灰色的眼睛、灰色的發絲,蒼白的唇,以及那張白得有些過分的臉。此人,正是司韶。


    他心中焦急,不知胡顏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出現在豔山腳下。他一路飛奔,盡管已經在小心躲閃,卻還是會被樹枝抽到臉。他微微皺眉,想起胡顏曾捏著他的下巴,說過一句話:這張臉不錯,且留在我身邊,讓我養養眼吧。


    司韶心中焦躁煩悶,卻還是用手擋在臉前,一路奔向胡顏的所在。就在誇接近時,他卻突然不想去了。也許,仍由她死了,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站住腳,跳上一棵大樹,靜靜而立。


    他想要化成樹的一部分,最好能在此生根,才好。然後,在某個雨夜,被一道驚雷怒劈成兩半,也死在豔山腳下,才算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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