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雲起見二人手指相扣,心中五味陳雜,想起自己曾兩次打傷胡顏,手指竟隱隱作痛。他……他到底是這麽回事兒,為何要如此對待胡顏?若說一葉障目,那片葉定然是他自己覆在臉上的。


    封雲起心中的苦澀與悔恨之意,如同大海傾瀉而入,讓他險些窒息滅頂。


    就在這時,忽聽獄卒頭來報:“大人,潘夫人來勢洶洶,不但詢問潘太守的去處,還讓大人出去見她。屬下不敢多語,特來回稟大人。”


    曲南一道:“潘夫人有備而來,怕是得到了什麽風聲,隻不過不敢確定,所以才打算來個先禮後兵。隻是,誰才是這通風報信之人呢?”垂眸看向封雲喜,“此事,終究要給潘夫人一個說法的。”


    胡顏問:“你有何章程?”


    曲南一沉吟片刻,道:“潘太守既然被封雲喜用匕首刺死,殺人償命,無可厚非。然,有些事不宜細究,方能不受到牽連。現在,便讓封雲喜認罪畫押。”曲南一給獄卒頭使了個眼色,那獄卒頭便拿出早已寫好的罪狀和一塊紅泥,蹲在封雲喜的身邊,抓起她的手,就要往紅泥上按。


    “且慢”封雲起開口道。


    衙役頭望向曲南一,等他吩咐。


    曲南一看向封雲起,笑道:“封公子像是個護短的人,卻不像是要護著惡毒之婦的人。”


    封雲起眸光深沉,道:“封雲喜暫時不能死。”


    曲南一挑釁道:“哦?什麽時候封公子成了執筆判官,可給人偷改陽壽?”


    封雲起沒有曲南一那副伶牙俐齒,卻絕非善茬。他道:“待封某有朝一日能掌人生死,定會在曲大人的頭上加個千年。”


    千年王八萬能龜!封雲起這是在罵曲南一是個烏龜王八蛋!曲南一如何能聽不出如此直白的辱罵,當即變了臉,上前一步,就要與封雲起大動幹戈。


    胡顏甩開曲南一的手。


    曲南一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胡顏:“阿顏不攔我?”


    胡顏笑道:“你找揍,我攔著豈不是壞了你的雅興?”


    曲南一指著封雲起,對胡顏道:“那廝的武功被蠱蟲壓製,變成了廢人。我與他動手,誰是挨揍的那個,可不一定。”


    胡顏退後一步,淡定道:“好啊,你們打,我賭十兩銀子,你贏。”


    曲南一眉眼一彎,笑得好不得意。


    胡顏看向封雲起,接著道:“我賭一千兩,你贏。”


    封雲起的唇角一勾,道:“定不讓阿顏賠了銀子。”說著,竟挽起了袖子。


    曲南一的臉一黑,立刻後退一步,對胡顏道:“阿顏,你憑地不厚道。”


    胡顏用下巴指向封雲喜:“牢裏牢外都是麻煩,你倆在這裏打情罵俏的給誰看?此時此刻,應一致對外,待擺平麻煩,你倆就算滾到一起去,我也不會撩起眼皮多看一眼。”


    封雲起放下袖管,曲南一挺起了胸膛,一同看向了封雲喜。


    胡顏接著道:“南一要快刀斬亂麻,殺了封雲喜,此法自然會省去很多麻煩,於我而言,也是好事一件。封雲起要留下封雲喜的性命,也有其道理。封雲喜與那蒙麵女子有所交集,想要找到那隻背後黑手,便要從封雲喜的身上下手。且,據我了解,蠱蟲那東西十分可惡,我可是親身領教過的。


    “蠱,雖分等級,但有些蠱十分邪性,必須由下蠱者親自祛除。否則,任你是何等的養蠱高手,都隻能束手無策。除非,殺了那下蠱之人!封雲喜說,此蠱兩天後會自動消除,我看卻不盡然。那蒙麵女子既然從一開始便將我們這些人算計在內,便不會輕易收網。此事,怕隻是一個開端而已。風起,血染城,懼乎?嗬……”


    封雲起聽聞胡顏的話,重點抓得有些偏,竟詢問道:“你中過蠱?”


    胡顏應道:“對。瘋魔蠱。狀似瘋魔。”


    封雲起的眸光一凜,寒芒畢現,沉聲問:“誰?”


    胡顏眨了下眼睛,突然不可抑製地笑了起來。她顫抖著雙肩,走到封雲起的麵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戲謔道:“你一個武功被蠱壓製的人,還想著為我出頭報仇?封雲起,別這麽逗我笑。不過,不得不說,你爭寵的方式,還挺別具一格的。得,就衝著你這份心意,今晚,我護著你了。”封雲起不能死。


    這話說得實在是既氣人又輕挑,偏偏還令人覺得心安。封雲起的唇角上揚,伸手去攔胡顏的腰,打趣道,“如此,就拜托了。”


    曲南一的眼睛一瞪,就要去踹封雲起。


    就在這時,胡顏突然轉身,看向牢門的方向,道:“潘夫人來了。”


    那殺氣騰騰的腳步聲,由地牢的大門口一路來到牢門前,隨著砰地一聲巨響,那厚重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八名護衛先一步進入地牢,分別手持火把占據牢門的兩側。他們半垂著眼,將手放到刀把上,警惕地感知著四周的動靜,隨時做好搏殺的準備。


    這些人,都是戰士出身,誰的刀口上不曾染血?他們單是往那裏一站,便令人不寒而栗。


    獄卒頭預感事情不妙,想要溜出去,叫幾個自己人來撐場麵,卻被潘府護衛的一個眼神嚇得雙腿發軟,愣是沒敢動一下。


    潘夫人在眾人的目光中,昂首闊步地走進牢房裏。她瞪著虎目,在每個人的臉上輕輕劃過。視線落在封雲起的臉上時,微微一怔,眸光中似有異樣的情緒劃過,隨即轉開頭,收回視線。


    曲南一上前一步,斂衽一禮,麵露悲切,喚了聲:“潘夫人。”


    潘夫人額首,也不客套,直接詢問道:“曲大人,我夫君與你同行,如今卻下落不明,你如何交代?”


    曲南一在不動聲色中掃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封雲喜,哽咽道:“回……夫人,大人他……他被刺身亡了!”


    潘夫人雖得到消息說“潘太守有難”,但那信箋上卻並未言明潘太守已經遇刺身亡!潘夫人隻覺得腦中響起一個炸雷,劈得她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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