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剛推開大門,就看見胖獄卒和瘦獄卒壓著老道迎麵走來。她微微一愣,隨即想起,是自己讓他們二人在一個時辰後,送老道到後院的。


    於是,胡顏將邁出去的那隻腿,又縮了回來。


    她要提走老道,總歸是要和曲南一打聲招呼的。


    她非一般女子,沒那些矯情的心思,什麽感情不合便避而不見。她是胡顏,沒什麽見與不見的考量。見,是因為需要見;不見,是因不想見。


    再者,她心裏明白,她與曲南一之間不會如此輕易了結。若真如此輕易,那感情何來的藕斷絲連?


    曲南一還在那裏剜心割肉的痛,卻見胡顏腳尖一轉,又回來了!


    他那顆嚴重受虐的心瞬間無藥治愈,好得不能再好,再也顧不上任何惱人的想法,欣喜異常地撲了上去:“阿顏!”


    胡顏抬手,示意曲南一停下,道:“曲大人,這老道我要帶走。”


    曲南一腳步微頓,看向跪在胡顏腳邊的老道,但見他的雙手被繩子捆綁在身手,整個人趴伏在地上,痛得直打哆嗦。


    老道的痛,並不是因為被打,而是因為那止痛的藥丸早已消耗殆盡,全身上下的痛猶如淩遲刀割,若非心中還存了盼頭,他早就一頭撞死了!


    曲南一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他又立刻打起精神,笑吟吟地道:“阿顏稍等,待我處理完手邊事,再與你細說。”他好像生怕胡顏一口回絕自己的安排,話音未落,便直接轉身對成家兄弟道:“你們傷人,實屬不該。”


    唐悠可憐兮兮地喊著:“表哥……”


    曲南一不搭理唐悠,而是冷聲道:“你們若能恢複如顏的容貌,此事便既往不咎,若不能,便割塊皮還她!”


    花如顏蹙眉道:“我要他們的皮有何用?!與我膚色又不相襯。”眸光一利,看向胡顏。


    很明顯,她要得是胡顏的皮。


    曲南一給成家兄弟二人使了個眼色,讓二人去尋胡顏要解藥給花如顏。此事,他不好多說,生怕惹了胡顏不喜。


    成東行看明白了曲南一的眼色,卻站著沒動。依他看來,胡顏就算有解藥,也不會拿出來給花如顏的。


    成西行沒看出曲南一的眼色,於是愣了愣,轉頭去看成東行。


    唐悠看看曲南一,又看看胡顏,突然開口說道:“表哥,你擠眉弄眼的啥意思?”


    曲南一立刻仰頭望天,並不停地砸眼睛:“風大,怎還把眼睛迷了呢?”


    唐悠道:“吐口口水就好了。”


    曲南一依言,低頭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唐悠道:“不對。我是說,往你眼睛裏吐口口水,口水能把灰衝出來,眼睛就好了。表哥,我幫你吐啊。”


    曲南一立刻直視唐悠,道:“好了。”


    唐悠咂舌道:“往地上吐口水也能好?”


    曲南一正色道:“確實好了。”轉而看向兄弟二人,道:“你們二人,別矗在這裏了,本官眼裏容不得沙子,看你們二人就覺得頭疼。”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抱拳道:“謝大人。”


    花如顏卻嬌喝一聲,提劍擋在兄弟二人麵前,道:“傷了我,還想走?!”


    成西行罵道:“你這醜婦,好不講理!曲大人讓我們兄弟二人陪你麵皮,你不同意,如今卻吵鬧不休,所為何故?!”


    唐悠涼颼颼地道:“潑婦就是這個樣子,你別搭理她。”


    花如顏氣急,一劍刺向唐悠。


    成西行舉起匕首將劍割開,喝道:“我們不還手,不代表我們怕了你!你若繼續動手,休怪我們不客氣!”


    花如顏冷笑一聲,道:“我死都不怕,還會怕你的不客氣?!今天,我拚死也要讓你倆留下性命!”


    唐悠立刻張開雙手,護在兄弟二人身前,吼道:“你除了會拿把破劍砍來砍去,還會做什麽?!真是人醜,心更醜!”


    花如顏舉劍的手被氣得直哆嗦,喝道:“起來!”


    唐悠吼道:“你起開!”


    在花如顏和唐悠的對峙中,曲南一倍感頭痛,於是一點點兒蹭到胡顏身邊,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道:“阿顏……”


    胡顏說:“不喜做內宅女子,就是厭惡這種無休止的爭鬥。扯來扯去,一時半會兒也見不到真章。恨了,提劍便刺;痛了,揮刀便割。哪裏來得那些婆媽?”


    曲南一一囧,怎麽感覺胡顏話裏有話,在含沙射影地罵他咧?他張了張嘴,期期艾艾地又換了聲:“阿顏……”


    胡顏道:“別叫了,我有解藥,讓兄弟二人走吧。”


    曲南一一哽,心中卻瞬間點起了爆竹。那劈裏啪啦的聲音,都快快趕上過年了,甚是歡喜熱鬧啊。


    他屁顛顛地走到花如顏的麵前,壓著她的手腕,將劍尖戳到地上:“阿顏能治好你的臉,你且放寬心,回屋去吧。外麵風大,不宜久留。”


    花如顏冷眼看向胡顏,喝問道:“你真能醫治好我的臉?!”


    胡顏細細打量了她的臉,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能。”


    花如顏這才一甩衣袖,進屋去了。白草和竹瀝緊隨其後。


    曲南一偷偷地噓了一口氣。他著實有些想不明白,他在長安城裏吃喝玩樂、招貓抖狗的時候,都是怎麽混過來的?那日子,竟成了水中花、鏡中月,醒來後,悉數消失不見。他素來自認為最有手段和伎倆,往往一出手,就能拿捏到別人的七寸上。可在胡顏這裏,他就像條跟屁蟲,隻要胡顏開心,他就開心;隻要胡顏發怒,他就哄著;隻要胡顏不喜,他就想將其不喜之物除之!


    傻了?


    嗯,還真是傻了。都說情生智隔,曲南一相信,他已經完美地演繹了這個詞兒的意思。


    迷茫過後,再見胡顏,竟格外欣喜。曲南一發現自己很賤。卻因胡顏之故,不得不無下限的賤下去。


    成東行看了眼顏胡顏,抱了抱拳,然後扯著唐悠的手走了。


    唐悠本想回頭和胡顏打聲招呼,但因自己的手被成東行攥著,一顆心跳得歡實,竟飄飄悠悠地出了內院,整個人的感覺就像在飛。


    成西行彎下腰,將唐悠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收拾好,這才撒腿去追成東行和唐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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