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婆子皺眉,表情有些詭異地道:“白草姑娘和竹瀝姑娘身上都有傷。二人的後背、胳膊、還有大腿上,都有抽傷的痕跡。有些地方,搭手一摸就知道,都滲著血。”抬眼頭瞧曲南一,“恐怕是……被打得狠了。”


    曲南一微微皺眉,問:“她們三人的後背上,可有較大的刀傷?”


    戴婆子道:“婆子摸了摸,並沒有發現誰的後背上纏著布帶。”


    許婆子從袖口裏掏出那隻染了血的繡花鞋,遞給了曲南一,道:“大人,此鞋子還請大人收好。”


    曲南一接過鞋子,見目光落在上麵,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婆子麵露糾結之色,半晌才道:“大人,這雙鞋子應該是被兩個人穿過。”


    曲南一抬頭,看向許婆子。


    許婆子道:“婆子做鞋子多年,最了解鞋子。鞋子是從來不會騙人的。每個人走路的時候,哪裏用力較重、哪裏用力較輕,鞋子可記得一清二楚。婆子剛摸到這隻鞋子,就覺得不對勁兒。人走路時,怎麽可能大腳趾和小腳趾同時用力?這隻能說明一點……”


    曲南一接話道:“這隻鞋子,被兩個人穿過?!”


    許婆子點頭道:“正是。”


    曲南一呼吸一窒,忙追問道:“婆婆可知,那白草和竹瀝的腳,誰與這鞋子更匹配?”


    許婆子疑惑道:“奇就奇在這裏。那鞋子,竟與兩位姑娘的腳,都不大合適。”


    曲南一的眉毛皺得更深了。


    許婆子接著道:“若非要說這鞋子的大小還適合誰穿,依婆子看,倒是和站在大人身邊,手中捧著水果托盤的白草,更為接近一些兒。隻不過,她的腳比照起鞋子裏的腳尖位置,要短一些,其它,倒是如出一轍的吻合。這也正是婆子不解的地方。”


    曲南一暗自沉吟道:若鞋子是花如顏的,白草穿著自然不可能完全跟腳,所以,才會在踩到自己時掉落下來。如此說來,白草的武功應該不弱,簡直堪稱飛簷走壁,卻一直裝得不會武功,其目的值得人深思啊。


    眼下,三個人都有嫌疑,卻好似與那所謂的“神”毫無幹係。然,曲南一不信!


    若三個人都隻是劫持賑災金的人,為何行蹤如此詭異?曲南一深知,有些異術不但令人迷失心智,還能起到很好的障眼作用。難道,自己與兩個婆子都中招了?


    這種感覺十分恐懼,就仿佛有一天,你突然知道,住在你家裏的一位十分柔和的人,是個殺人狂魔,她不但對你虎視眈眈、伺機而動,還偷偷將你的娘子藏起來,生死不知。


    曲南一驚出了一身冷汗,卻又興奮得令身體顫抖。


    當務之急,他要一擊即中,拿下那個所謂的“神”。


    按理說,三個人中,花如顏的嫌疑最大,但是,經曆了許多事後,曲南一發現,官場上的主謀與江湖中的主謀,不一樣。官場上的主謀,往往是位高者;而江湖中的主謀,很可能是某個武功高強的無名小卒。唯一相同的是,黑手都喜歡隱在別人看不見的位置,切齒偷笑。


    若白草是“神”,為何會甘願受花如顏的責打?


    她難道不會反抗?


    花如顏到底在這裏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還是說,白草演技一流?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不得不委屈求全?


    竹瀝呢,又是什麽人?


    曲南一突然發現,他好像從未真正了解過花如顏,以及……花青染。


    或許,他可以通過詢問花青染,得知一些答案。然,現在,他誰都不信!


    曲南一心裏明白,他所有的假設都建立在白草就是那個“神”的基礎上。若白草不是,他這番設想就隻是浪費時間而已。且,這三個人的後背上,都沒有明顯的刀傷,又是怎麽回事兒?難道真得拉著三個人,滾床上去,扒開衣服一探究竟?若是以前,曲南一定然就樂意玩這種遊戲,現如今,胡顏生死未卜,他是沒那個心情。眼下,隻能盯緊這一主二仆,不敢露出端倪,怕她們狗急跳牆,傷了胡顏。能傷到大祭司的人,真的不多。需,謹慎對待。


    思及此,曲南一決定想個辦法,親自去驗看一番。


    於是,他對兩位婆子道:“二位婆婆辛苦,你們且回去裁製新衣和鞋子,明日本官會讓李大壯送去銀錢和賞銀。”


    二位婆子笑著齊聲道:“謝大人。”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位婆子,道:“想必今日之事,二位會守口如瓶。”


    兩位婆子對視一眼,齊聲道:“大人放心。”


    曲南一微微額首,道:“回吧。”


    兩位婆子施禮後轉身離去。


    曲南一在大堂裏來回踱步,越走越快,到最後,他突然站住,一錘手掌,咬牙道:“無論是與不是,先拿下再說!”轉而目露糾結之色,攤開雙手,苦笑道,“如何拿?”


    這時,花如顏的聲音響起,問:“南一要拿什麽?如顏可否幫忙?”


    曲南一的心髒突然蹦了一個高!落下時,差點兒摔了個稀巴爛。他看向門口,見花如顏竟帶著竹瀝和白草走進了縣衙大堂。


    三人,不知來了有多久?!


    曲南一感覺後背上冒出一層白毛汗。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越發覺得花如顏此人十分恐怖。當然,白草與竹瀝也都非同一般。


    曲南一此人,最善趨吉避凶,否則也不會隻身一人來到六合縣,勾搭上潘太守,查出瓊將軍的罪證,然,這一次,為了救出胡顏,他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曲南一露出笑模樣,隨手將鞋子塞進自己的袖兜裏,這才目露戲謔之色,意有所指地緩緩道:“我想送某人一樣禮物,卻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手。然,此事還真不能讓如顏費心。”走到如顏麵前,垂眸詢問道,“身子明明不爽利,為何還要出來走動?”


    花如顏迎視向曲南一的眼睛,突然冷了臉,怒喝道:“南一,你剛才手中拿著的鞋子,明明是我的,為何不肯如實以告?!你今天,又是為我裁製新衣、又要為我做鞋子,本就十分反常,如今又一個人站在這裏嘀咕著什麽‘先拿下再說’?!你且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麽?可是如顏哪裏做的不好,讓你誤會,想要對如顏下手?!”


    花如顏的態度咄咄逼人,曲南一心中惶恐,生怕她直接殺人滅口。每當被誰的武力值壓製時,曲南一都恨自己為何不棄文從武?!這樣,他可以直接拿下花如顏和白草,逼問出事實真相。相信以他的手段,二人必然會招。


    隻可惜,曲南一就是個戰五渣。人家一根手指頭,雖然不至於捅漏他,但一根肋骨啥的,想必是必須折的。


    曲南一本想緩和一下情緒,但他在看見白草時,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他當即掏出花如顏的鞋子,狠狠摔在地上,吼道:“你半夜不睡,跑出去私會誰?!真當我曲南一可以頭頂綠帽嗎?!”


    曲南一突然發飆,嚇到了花如顏,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然後緩緩蹲下身子,撿起那隻鞋子看了看,才道:“這……這鞋子……”


    曲南一冷笑著嘲諷道:“別和我說,這鞋子不是你的!那晚,我在房簷上吹風,一不小心睡著了,你一身夜行衣由外回來,一不小心踩到我的腹部,留下了鞋子,你還有臉不承認?!”


    花如顏氣得不輕,身子都在顫抖,吼道:“南一,你怎能信口誣陷我的清白?!我雖不想成為你的妾,更想成為你的妻,但心知你心中無我,而我卻非你不可,所以甘願受了這些委屈,退而求其次,隻想能跟在你身邊便好。又怎會在半夜裏出去做那苟且之事?!”捧著鞋子道,“這鞋子確實是我的,但……”轉頭看向白草,“如顏已經將此鞋子賞給了白草。”


    袖子下,曲南一的手已經攥成了拳頭。他怕白草暴起傷人,心中暗自警覺起來。


    不想,白草竟噗通一聲跪下,哭喊道:“就算主子給白草再大的膽子,白草也不敢半夜離開主子,一個人到外麵做苟且之事。再者,奴就算有那狗膽,主子和竹瀝也定然會發現奴不在了。奴一直侍奉主子,可從未離開過!求主子明鑒呐!”


    花如顏將鞋子砸在白草的臉上,喝問道:“那這鞋子,是怎麽回事兒?!”


    白草紅著眼,哽咽道:“這鞋子是主子賞給奴的,奴不舍得穿,便收了起來。前段時間,奴的妹妹找到奴。奴想著,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見妹妹,這樣才不給主子丟臉。這才穿著這雙鞋子去的。結果,鞋子不跟腳,總掉。妹子看見,就說她的鞋子有些擠腳,要和奴換。奴原是不肯的,但……但見妹子是真心喜歡主子的這雙鞋子,才和她換著穿的。”抬頭,怯生生地看向曲南一,“大人,奴的妹妹從小被高人帶走,說她是有大造化的。奴的妹妹會武功,想必那晚她踩到大人,是因要來縣衙後院看奴。請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她吧。奴在這裏,給大人磕頭了!”說著,咣咣咣,連磕了三個頭給曲南一。


    曲南一對白草的話保持懷疑態度,但卻沒找出她話中的漏洞,於是道:“你妹妹如今在何處?她可是與你長得很像?”


    白草道:“奴的妹妹行走江湖,素來來去無蹤。她能認出奴是姐姐,還是因為奴陪伴主子上街,被她看見了。對了,奴那妹妹的眼睛,與奴倒是有八分相似。”


    曲南一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他心裏想著許婆子的話,看向白草的後背,突然上前兩步,一腳踹向白草的後背,怒道:“大膽叼奴!”


    白草尖叫一聲,趴在了地上,勉勉強強爬起來,抱著身子,嚇得瑟瑟發抖。


    曲南一吼道:“你可知,你險些害了如顏!如顏的鞋子,也是你能輕易與人互換的?!”


    白草因抱著身子,手腕處露出了淤痕。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問道:“你那胳膊,是怎麽回事兒?!還說沒有半夜出去做苟且之事?!”眼下,他不能質問白草是否刺傷了司韶,怕逼得她狗急跳牆,對胡顏不利。但若讓他退開,不摸清楚真相,他又怕耽擱了救出胡顏的時機,當真是……步履艱難。


    所以,他幹脆一腳踹在白草的後背上,看看她的後背到底有沒有刀傷。若有刀傷,就算她纏再多的白布帶,也會滲透出來。曲南一自問,剛才那一腳頗得胡顏真傳,一般人是架不住的。


    白草痛得臉色慘白,一副恨不得昏過去的模樣,卻是捂著胳膊,偷偷撇了眼花如顏,忙低垂下頭,不敢再看。


    曲南一從白草的這眼中,看到了恐懼。於是,他也轉頭看向花如顏。


    花如顏隻好開口道:“南一無需多問,那傷是我抽的。這兩個賤婢,若不整治一番,隻怕帶出去就帶不回來了。一個個兒的,竟知道勾搭男人了!”花如顏的眼中劃過戾氣,仿佛白草和竹瀝勾搭男人,是多麽罪不可赦的事兒。


    曲南一垂眸看向白草,見她後麵上仍舊清爽幹淨,但裙擺的大腿位置,卻隱隱滲出一些血痕。


    曲南一覺得,封雲起不至於不分後背和大腿。


    許,今天真是他太過疑神疑鬼。然,他終歸不太放心。


    曲南一又看向竹瀝。


    竹瀝倒也乖覺,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大人饒命,奴再也不敢去看其他男子了。”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瞧竹瀝這話說得就好像他嫉妒似的。曲南一再次看向花如顏。


    花如顏戴著麵紗,倒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隻見她微微垂著眉眼,看向竹瀝,道:“你們若再起別的齷齪心思,休怪我不念及主仆之情,將你們賣了!”


    白草和竹瀝嚇得不輕,忙磕頭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曲南一的視線在竹瀝的後背上一掃,倒也沒再試探。畢竟,竹瀝腳大,穿花如顏的鞋子,會將她的鞋子頂壞。從鞋子的樣子上看,沒有被頂的跡象。所以,竹瀝不可能是“神”。至於白草,她後背無傷,腳又偏小,也不可能是“神”。花如顏,哎……也不是。


    難道,白草的妹妹才是真正的“神”?


    這六合縣裏,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號人物,他竟然不知道。憑借直覺,曲南一覺得白草在說謊,卻抓不到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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