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在等花青染帶來花如顏。她要在臨走前,將不可能對曲南一有威脅的因素全部銷毀。花如顏也好,白草、竹瀝也罷,留不得。


    那些燈下黑,才是最大的隱患。


    早在老道追著曲南一不放的時候,她便懷疑曲南一的身邊有隱患。如今,曲南一恨她寡情,她還非要將惡事做到底,讓曲南一恨得更深刻一點,也不枉費她費盡心思,布了這場局。


    哎……有人挖空心思對付她,她早點兒離開這裏,將那黑手引到明處,才是道理。至於曲南一等人……胡顏相信,是她的人,總歸會回到她身邊。沒有緣分,也無法強求。若他們不能自己想明白,她永遠不可能成為某個人的女人,那麽再多的親呢,也不過是為了日後分別留作記憶或者……成為恨意。


    現如今,一個小小的米虎都能將她算計至此,看看、看看,她還真是活該用心痛買個教訓!


    她若有能力,殺死幕後黑手,便讓雞犬升天;她若技不如人,死於敵手,也沒有連累曲南一他們的道理。


    總歸,不破不立!


    胡顏揉捏著自己的右臂,望著窗外,等著花青染。然,這人卻消失不見了。


    曲南一回到縣衙,看見燒得麵目全非的後院,疲憊地坐在後門的門檻上,身子一歪,倚靠在門框上。


    毫無困意。


    王廚娘看見了曲南一,立刻小跑過來,道:“大人呐,房子都燒毀了,唯有一間下人房尚能住人,咱是不是租賃個小院,好過冬呐。”


    曲南一淡淡地道:“把柴房收拾出來,我暫住哪兒。”


    王廚娘急道:“大人何曾受過這等苦?還是……”


    曲南一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多說。


    王廚娘輕歎一聲,閉上了嘴,轉身收拾柴房去了。


    她剛打開柴房的門,卻看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動了一下,下得她尖叫道:“啊!”


    曲南一忙站起身,向柴房大步走去。


    柴房裏,展壕從地上顫巍巍地爬起來,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對王廚娘道:“你去準備飯菜。”


    王廚娘也不多問,忙應了聲,便離開柴房,去廚房裏忙活了。


    展壕單膝跪地,垂頭抱拳,羞愧道:“屬下,不敵。”


    曲南一道:“起來回話吧。”言罷,他又在門檻上坐下。


    展壕扶著柴火站起身,道:“昨晚,得大人吩咐,屬下與搜侯重新折返花雲渡。搜侯負責吸引福管家的注意力,屬下負責將裝有石塊和‘裂土’的箱子,重新搬回到竹瀝的房間。事成後,屬下二人回到縣衙,監視那一主二仆。這期間,那名叫白草的女子,曾出了縣衙。按照大人的吩咐,搜侯負責跟梢,屬下需守在此地等大人。


    “屬下便讓搜侯繼續盯著花如顏,自己則是尾隨在白草身後,想要看她意欲何為。不想,屬下竟被她發現。我們二人動起手來,屬下不敵,被她打傷,逃離後,昏死過去。待片刻後清醒,忙趕回縣衙,卻發現縣衙後院已經燒成了這幅模,屬下尋了間柴房,等主子,結果……又昏死過去。”


    曲南一垂下眼瞼,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後,才開口道:“你都不敵?”


    展壕羞愧道:“是,不敵。”


    曲南一輕輕閉上眼睛,倚靠在門框上,再無動靜。


    不多時,搜侯潛入縣衙後院,一閃身,從曲南一的身邊溜進了柴房,單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屬下回來了。”


    曲南一眼也不睜地道:“說。”


    搜侯道:“屬下遠遠地尾隨著花如顏等人,看見花如顏狀似瘋魔,提劍刺傷了花青染。”


    曲南一突然抬頭,看向搜侯。


    搜侯接著道:“花青染在花如顏的臉上拍下很多符咒,然後磨磨蹭蹭地去了司韶的家裏。於門口處,遇見白子戚。白子戚稱,他能醫治好花如顏的臉,於是將人帶走。屬下跟去了白家,卻突然跟丟了人。屬下確定,白家院內一定有機關重重,屬下卻因不善機關,忙退出,回來複命。”


    曲南一緩緩張開眼,一雙眸子晦暗不明。他抬了抬手指,示意搜侯起身。


    白子戚與花如顏?不,或者說,白子戚與白草。嗬……越來越有意思了。


    花如顏應該是被攝魂了,所以才用劍刺向花青染,就如同李大壯被攝魂後,用刀砍向自己一樣。那攝魂者的目的,應該不是讓花青染死,而是……折磨。是的,那幕後黑手在折磨這些人!在以她的方式,盡可能地折磨這些人,然後讓這些人相互猜忌,最後彼此離心。


    果然,好算計!


    花如顏不曾離開過屋子,卻被攝魂,白草的嫌疑最大。無論如何,都留不得她!


    隻可惜,眼下這個熱鬧,他不感興趣了。


    曲南一站起身,道:“你們去送賑災金吧。”


    搜侯與展壕對視一眼。


    搜侯道:“公子可回長安?相爺甚是想念公子。”


    展壕道:“那劫了賑災金的人,定會被‘裂土’炸死,也省下了問罪的麻煩。此番事了,公子就和屬下一起回吧。”


    搜侯勸道:“這縣衙著實不成樣子。且屬下出來前,相爺曾說過,還有其它事需要公子去辦,讓公子盡快回去。”


    曲南一轉身,望向天邊的晨曦,眯了眯眼睛,發出一聲嗤笑。眼底,凝結成霜,冷得駭人,卻又透著一絲悲涼。


    他說:“那就……走吧。”


    他要做得事已經完結,得不到的總歸是妄想。


    這六合縣,棄之也罷。


    胡顏絕不會承認,她是腦袋一熱,將所有人趕走。但是,眼下這種情況著實挺令人鬱悶呀!


    她的腳底有燙傷、右手有刀傷、右手臂間歇性麻痹,全身偶爾會犯僵死血冷之症……綜上所述,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直接抹了脖子去投胎,許能在下一世順遂一點。好吧,就算她可以頑強的活著,但好歹身邊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咳……最起碼,要在她餓的時候,給她一口飯呀。


    窗外豔陽明媚,當真是鳥語花香。


    胡顏望著那片生機盎然,不停地吞咽著口水。嗚……要是有烤鳥肉吃,該多好。


    夕陽西下時,司韶和百裏非羽都起床了,於是廚房裏飄起了陣陣飯香。胡顏繃著臉,等著叮當給自己送飯。卻不想,叮當拎著食盒,腳尖一轉,去了司韶的房間;腳尖再一轉,去了百裏非羽的房裏;然後再一轉,直接回了廚房。


    胡顏很想吼一嗓子,讓叮當給自己送飯。然而,她心裏清楚,叮當之所以敢不給她送飯,一定是因為得了司韶的吩咐。


    胡顏好像撓牆,心中瞬間飄過很多牛逼的曆史人物,與他們被活活兒餓死的畫麵,內心禁不住一陣發寒呐!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轉個身,麵衝著牆。


    不知為何,飯菜的香味越發濃烈,胡顏輕歎一聲,又轉回身,望向窗外。


    結果,一眼看見百裏非羽就站在窗外,一邊捧著大海碗,一邊用筷子在飯菜裏攪拌著。那飯香化做幾縷白煙,嫋嫋升起,竟好似有靈魂般,悉數鑽進了胡顏的鼻孔裏。


    四目相對,百裏非羽眯眼一笑,問:“餓了吧?”


    胡顏淡淡道:“還好。”


    百裏非羽直接趴在窗台上,道:“還以為你餓了呢,特意拿飯給你。”說著,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送進口中,香香地咀嚼著。


    紅!燒!肉!


    胡顏的怨念有些深了。她很想對百裏非羽坦言自己正餓肚子的事實,可唇動了動,卻幹脆閉嘴不語了。她活了這把年紀,若還看不出百裏非羽是刻意來刁難自己的,還真就白吃了那些鹹鹽粒子。


    百裏非羽又夾起一團飯,混著著油汪汪、綠油油的菜葉子,一同送入口中,咀嚼著。許是吃得太開心,許是故意氣胡顏,他一邊吃還一邊吧嗒嘴,不但吧嗒嘴還扭著腰,不但扭著腰還哼哼著!實在是太可惡了!


    胡顏的腹鳴聲響起,那聲音真是要多嘹亮就有多嘹亮。


    百裏非羽眨了眨貓眼,對胡顏道:“你餓啦?餓了就說唄……”胡顏心思微動,剛想順了他的意,說自己餓了,卻不想,他接著道,“反正說了爺也不會給你吃。”


    操咧!


    胡顏實在不想和百裏非羽計較,卻也難免心情不好,當即轉過身,不再看他。就當眼不見心不煩。


    百裏非羽卻開始敲打起飯碗,一邊敲,一邊唱道:“為啥飯菜這麽香嘞,這麽香!為啥某女肚子響咧,肚子響!為啥爺歌最歡唱呀,最歡唱!為啥……嗚……”


    胡顏一個枕頭砸過去,百裏非羽被迫強嘴閉上。


    胡顏:“滾!”


    百裏非羽:“餓死你個臭婆娘!”轉身,離開。


    胡顏平躺在床上,瞪了瞪眼睛,突然笑了。她可能真的將燕歸的腦子搞壞了。不過,她卻覺得,這樣的燕歸很好。自以為是、神氣活現、臭屁得狠。記不得那些過往,對他而言,確實不賴。這輩子,唯願他過得順遂,招貓鬥狗、欺男霸女、無法無天、唯吾獨尊,皆可。有她寵他,誰敢不服?!


    想著想著,胡顏揚起了下巴,露出了睥睨天下的氣場,卻隨著一聲腹鳴消失殆盡。要不要這麽丟臉?哎……她還是別空想那些沒用的東西,先解決自己的溫飽才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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