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的承諾,雖不是所謂的地久天長,卻令花青染整個人都漂浮在鳥語花香之中。他的心情有些激動,腦子一熱,抱著胡顏便來了一句:“姐姐,真好。”


    胡顏的身體微僵,頭上天雷滾滾。說實話,若不是顧及形象,她都想大聲咆哮:為什麽?!什麽他總叫她姐姐?!知不知道那兩個字會讓她好痛好痛好痛的呀!


    胡顏偷偷在心裏抹了一把眼淚,為自己也為花青染。


    花青染一叫她姐姐,她就失常,實在是不應該。


    花青染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自己的性格好像又變了。其實,他一直在極力控製,不讓小染出來搗亂,可是,他繃得越緊,小染就蹦躂得越歡。花青染不敢再說話,抱著胡顏,將頭整個紮進胡顏的長發裏,裝睡。


    胡顏哭笑不得,發現花青染賴皮起來,一般人還真是拿他沒轍。


    馬車骨碌碌前進,於夜色中走向下一間客棧。


    經過多日摸索,紅蓮教眾終於尋到胡顏的蹤影,偷偷隱身在馬車的必經之路上,準備偷襲。


    隻可惜,他們尚未來得及動手,就被人抹了脖子。


    一共四個人,死得悄然無聲。


    白子戚手持一柄小巧的匕首,輕易收割了四名教眾的性命。這種事他做起來,毫無負罪感。在他看來,隻要是人,就會被殺。包括他自己一樣。若有一天他死了,動手的人很可能是紅蓮尊主,或者……是他自己。


    他望著胡顏的馬車,眼中露出溫柔的笑意,底下頭,從腰側拔出一把長刀,照著四名教眾的脖子砍去!做事情不可能不留痕跡,但卻可以改變痕跡。那狹小精準的小傷口,若讓有心人知道,一準兒會猜出是他所為。隻有改變致命的傷口,才能掩人耳目。對於此中門道,白子戚自認第一。


    白子戚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保護胡顏。因為,他出現在哪裏,那個黃之嬈便會跟到哪裏。若因他之故,害胡顏身陷危機,反倒令人惱火。今晚他之所以出現,一是為了示警給胡顏,二是因為思念灼燒靈魂,讓他難以忍耐。他想在胡顏離開前,見她一麵。


    他從不知道,原來惦念一個人,會令人寢食難安。他也曾想過,不顧一切與她同行,不給任何男子接近她的機會,哪怕粉身碎骨,也無所畏懼。然,正是因為這種極度瘋狂的念頭在頭腦中不停碰撞、廝殺、燃燒,他才得以冷靜下來,明白自己最真實的渴望,不過是與她廝守一生。為此,他必須蟄伏。哪怕痛得壓斷了骨頭、骨頭刺傷了心髒,他也要咬牙走下去。


    白子戚扯起兩具屍體,扔到路的中間,便閃身躲在樹後,垂眸等著胡顏過來。


    很快,胡顏的馬車出現了。


    車夫見道路中間有人趴著不動,便勒停馬車,對花青染道:“公子,前麵有人趴在地上,攔住了去路。”


    花青染用被子裹好胡顏,自己披上鬥篷,下了馬車。低頭一看,竟是紅蓮教眾。


    他一腳一個,將二人踢飛,然後直接回到馬車上,讓馬車繼續前行,對胡顏道:“我們被發現了。”


    胡顏已經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於是坐起身,喊停馬車,掀開車簾,望向另外兩名教眾死亡之處。那裏,隻有一片粗壯的樹木,卻不見任何人。


    胡顏問花青染:“那幾人,死了多久?”


    花青染回道:“應該是剛死的,血液尚未凝固。”


    胡顏的眸子閃了閃,道:“你等我片刻,我去小解。”


    花青染不太自然地應道:“好。我陪你去。這附近,可能還有紅蓮教的人。”


    胡顏卻道:“你幫我捂暖被窩。”


    花青染的臉瞬間爆紅,也不敢看胡顏,慌亂地點了點頭,然後偽裝成淡定從容的樣子,優雅地脫掉鞋子,除掉披風,脫下外袍,疊了疊,這才放在枕邊,掀開被子,老老實實地躺在被窩裏。


    胡顏發現,花青然還真有一個大優點——臨危不亂。


    外麵是紅蓮教眾的屍體,暗處隱藏著未知的人,可你看看人家花青染,這一係列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好看不說,還真動了要睡覺的念頭。這心,真夠大的!


    幸好自己不是嬌小可人的女子,不然還不得被他從心裏漏下去?


    如此一想,胡顏皺了皺眉毛。她雖覺得花青染不錯,卻沒動過異樣心思。怎麽反倒在乎起花青染的感情?果然,是貪心了。


    胡顏搖頭一笑,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許多情,利索地穿上鞋子,係上厚重的披風,扣上帽子,出了馬車,放下厚重的簾子,走向紅蓮教眾所在的方向。


    一步步,毫無聲響。


    她走到樹後,緩緩抬起頭,看向那個躲在樹後的男子。


    四目相對,有著說不出的滋味。淺淺的,是別離;深深的,是癡情。


    白子戚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胡顏的臉,低聲道:“隻能護送你到這裏。”


    胡顏用臉蹭了蹭白子戚的手,道了聲:“好。”


    白子戚將一個符塞給胡顏,道:“把這個符給那二貨。”


    胡顏接過來一看,竟是“烈焰咒”,她望向白子戚,白子戚也不說什麽,隻是突然抱住她,用力吻向她。


    瞬間點燃的熱情,就好似一場璀璨的煙花,絢爛奪目,卻終將化為灰燼,無聲落場。


    白子戚的吻,格外冰涼,卻夾雜著心底的火熱。好似瀕臨死亡的人,對生命的渴望;也好似轉身間,輕輕淺淺的離殤。


    這場親吻,來得快,去得急。


    在胡顏的喘息聲中,白子戚已經轉身離開。天空,突然飄下一層清雪,紛紛揚揚,飛進眼中,凝結成霜,化成濕潤。


    胡顏回到馬車上,脫掉鬥篷和鞋子,鑽入被窩裏。


    花青染問:“是白子戚吧?”


    胡顏看向花青染,眼神詫異。


    花青染道:“我本不想問你,但又不好總讓你覺得我蠢笨如豬。”言罷,閉上眼睛,抱進胡顏,喃喃道,“睡吧,能睡安穩覺的日子不多了。”


    胡顏閉上眼睛,想著,也許花青染真是一個大智若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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