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牢裏。


    何縣令何敬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枚雞蛋,不但頭發、眉毛、眼睫毛、汗毛,係數掉光,就連兩隻眼睛也往外凸起,看起來好像要掉出眼眶。那幅模樣,令人慎的慌。


    曲南一來到牢房,隔著手腕粗的木頭柵欄,垂眸看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何敬。


    何敬聽見了腳步聲,忙從睡夢中醒來,看向曲南一,驚倒:“曲大人!”一骨碌爬起來,來到木頭柵欄前,撲通一聲跪地,喊道:“大人呐,小人冤枉啊!那紫蘇兒真不是小人害的呀,大人明察秋毫,放了小人吧!”


    李大壯搬來胡凳,放在曲南一的身後。他跟著曲南一有段時日,知道曲南一懶得出奇,但凡能坐著,絕對不站著。


    曲南一一掀衣袍,坐在胡凳上,笑盈盈地看向何敬,道:“本官走進時,看你睜著雙眼瞪著本官,還以為你要怒罵本官,卻不想,竟在半晌之後磕起了頭。哎呀呀,你好歹嚇唬本官一下,也是好的。幹嘛直接認慫了?讓本官好生為難。”


    何敬準備好的一腔動人說辭被曲南一的步調打亂,隻能隨著曲南一的問話,含糊不清地回道:“小人不是瞪大人,小人那是睡著了,眼皮子閉不上。也……也不知道這眼睛是怎麽回事兒,一個勁兒地往外凸,眼皮子都蓋不住了。這不,聽到大人的腳步聲,小人就醒了過來,忙起來給大人磕頭請安。”


    曲南一慢悠悠地道:“也沒見你磕頭請安啊。”


    何敬立刻後退兩步,一腦門磕到地上,發出咣當一聲。


    這頭磕得絕對情真意切,真誠無比,曲南一都替何敬的腦門疼。


    這咣地一聲過後,隻聽何敬發出一聲哀嚎,痛苦無比:“啊!”他一揚頭,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竟從他的眼眶中甩出,劃出一道血淋淋的紅線,落在地上,順勢骨碌到曲南一的腳前停下。


    那是……一隻眼球!完整的,帶著血絲的圓眼球!


    曲南一彎下腰,仔細看了看那隻眼球。


    何敬忙直起腰,捂著兩隻眼睛,哦,錯了,是一手捂著一隻眼睛,一手捂著一隻眼框,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沒了!”血,沿著他的眼眶滑落,染紅了半邊臉。


    曲南一直起腰,用腳尖踢了踢那隻眼球,嘖嘖道:“這還沒大刑伺候呢,幹嘛如此配合?你這是打算先甩出一隻眼球,嚇嚇本官嗎?實話告訴你,本官膽子很大,不怕哦!”


    何敬險些疼昏,卻又被曲南一的話氣醒。他……他犯得著甩出眼球嚇唬人嗎?


    何敬知道,自己這定是得罪人了,否則不會被整得如此淒慘。隻是,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的曲南一?他自問對曲南一素來恭維客氣,就差拿臉蹭他鞋底了,卻被他整治得如此淒慘,當真是一言難盡啊!


    如今哭嚎沒用,隻能求曲南一網開一麵,放自己回去。若曲南一隻是一個普通縣令,他何必怕他?!他又哪裏有權利拿下他?!隻因人家老子厲害,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衛丞相,他這個小小的海炎縣令,不得不屈服在人家的淫威之下。哼!若讓他出去,他定尋個機會報複曲南一,讓他也嚐嚐這地獄般的滋味。每一天,他的身體都會有一些變化。他能感覺到,身體裏有東西在啃咬自己。他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膽中。那種刀懸在脖子上,不知何似會掉下來的恐懼,當真是生不如死。


    何敬放下手,忍痛道:“大人明鑒!小人真沒殺紫蘇兒,還請大人明察秋毫,放小人一條生路啊。”


    曲南一笑道:“這個嘛……好說。”


    何敬的眼睛一亮,僅剩下的那隻眼睛又往外凸了兩分,嚇得他忙捂住眼球,往回壓了壓,這才鬆開手,道:“隻要大人放過小人,從今後,小人為大人馬首是瞻,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曲南一點了點頭,道:“你這麽說,本官就放心了。那紫蘇兒之死,確實不能怪罪到你身上。然,本官素來有青天之稱,總不好遲遲不破案。拿下你,也實在沒有辦法。為了本官的名聲,你且再忍忍。”


    何敬心裏罵娘,情緒再次起伏,那僅剩的一顆眼睛,再次向外凸了凸。他忙用手,往回壓了壓,生怕這隻眼睛也掉地上去。疼!那是真疼!


    何敬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道:“有累大人名聲,是小人的不是。不如這樣,小人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薄產,還望大人笑呐。”


    曲南一鄙夷地一笑,道:“區區幾萬兩銀子,哪能和本官的名聲相比。”


    何敬本想拿出一萬兩買命,結果……被曲南一如此一說,他如果不強家蕩產,唯恐填不滿曲南一那個無底洞!


    何敬的眼睛再次外凸,他心中害怕,立刻將其拍了回去,並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好!為了大人的名聲,小人願意奉獻出全部家私,請大人笑納。”


    曲南一給李大壯使了個眼色。


    李大壯上前兩步,隔著木頭柵欄和何敬耳語兩句。


    喝敬從腋窩下掏出一方小巧的私印,交給了李大壯。


    李大壯拿著私印回到曲南一身邊,將私印給曲南一看了看,低聲道:“成了。”


    曲南一點點頭。


    李大壯收起私印。


    何敬雖然肉疼,卻也安了心,忙拍著柵欄道:“還請曲大人放小人出去,再尋個大夫給小人看看。”


    曲南一道:“稍安勿躁。”


    何敬的心突然就是一沉,忙道:“大人!大人可不能言而無信呐!”


    曲南一笑咪咪地道:“本官素來官聲極好,你可以不能汙蔑本官哦。本官既然說,不追究紫蘇兒一事,自然是不會追究。”


    何敬為官多年,自然知道這裏麵的門道。曲南一話裏有話,他隻能提溜著心聽著。


    果然,曲南一接著道:“隻不過……悍木將軍欲行刺我父親,卻被俘,如今,就住在你隔壁的石屋裏。你說,本官用不用讓你二人敘敘舊呢?”


    何敬的臉色本就不好,如今真直接變成了青白色。他的身體由僵硬變得顫抖,好似在極力控製著恐懼。


    何敬心如明鏡。既然曲南一提到了悍木將軍,就不會無的放矢,他就算否認,也無從說起。再者,通敵叛國這種事,素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他想活,不易。


    何敬就像被抽走來精氣神,萎靡在柵欄上。


    他的額角砰砰亂跳,眼眶不停擠壓著眼球,僅剩的一隻眼睛又往外凸了三分。


    曲南一殘忍地一笑,道:“何敬,你可知,落得今日這番天地,隻因你得罪了不應得罪之人。”


    何敬回神,用那隻額外嚇人的眼睛,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用腳尖一踢,將腳前的那隻眼睛踢向何敬,諷刺道:“所謂有眼無珠,說得就是你。”


    何敬一手攥著柵欄,問:“我得罪誰了?!”


    這回,他知道難逃一死,竟也不稱自己為小人了。小人到嘴臉,倒是展露無遺。


    曲南一道:“你得罪了,本官的心上人啊。”


    何敬的眼睛又凸了三分,吼道:“什麽心上人?!”他什麽時候得罪了曲南一的心上人?


    曲南一卻不再說詳情,而是打了個響指,道:“為你介紹一個熟人吧。本官既然拿了你的銀子,總要讓你死個明白。”曲南一是這麽善良的人嗎?不是。他隻是有些惡趣味,喜歡看一些殘忍的戲碼罷了。


    李大壯走出地牢,片刻後,帶回一名女子。


    那女子雖長相一般,但前凸後翹,胸口那兩團肉好似要撐破衣裳,令人遐想聯翩。那挺翹的肥臀在行走間即使不刻意搖擺,也誘人手指發癢,想要狠狠地拍上幾巴掌,聽聽肉響。


    如此尤物一般的身材,令人過目難忘。


    那女子先是給曲南一施了一記大禮,雖沒有勾引之意,但豐乳肥臀卻展現得淋漓盡致。然後,她轉身,看向何敬,恨聲道:“狗賊,你可認得我?!”


    何敬用越發看不清的獨眼打量著那名女子,半晌後,眸子又一凸,竟感覺要直接掉落到地上。何敬心中一驚,一巴掌拍向自己的眼睛。他本想將眼球塞回去,結果一連串的事發,擾亂了他的心智,令他拿捏不準力道,竟是啪地一聲,拍碎了自己的眼球。


    何敬痛得撕心裂肺,吼聲震天:“啊!啊!!!”


    何敬叫得淒慘,倒也大快人心。


    來人是誰?


    正是被何敬相中的巧梅。


    巧梅垂眸看著何敬,笑中有淚,道:“狗官,你也有這一天!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不能親手宰了你,原本心有不忿,如今看你這幅惡心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何敬突然撲到柵欄上,伸手去抓巧梅,口中還嘶吼著:“賤人!賤人!一定是你!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巧梅嚇了一跳,向後退去。而後,又攥緊拳頭,上前,一腳踹在了何敬的胸口!


    何敬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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