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姬想死,真的想死。她不是非要咬著胡顏不放,而是怕胡顏看見她欲殺衛丞相,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不成想,刺殺衛丞相的不是胡顏,而是一個假冒者。她嫉妒曲南一相信胡顏勝過自己,所以才一口咬定,就是胡顏殺了衛相。


    尤姬將聲音都喊得劈叉了,卻無一人為她求情。


    站錯隊的人,就是叛徒。


    展壕身體一歪,終是昏死過去。


    展壕雖不是叛徒,但他被尤姬蒙騙,對曲南一不忠是事實。眼下他是死是活,都看曲南一是何意。曲南一今日立威,不但讓眾人心服口服,且讓他們深刻地認識到,這隻笑麵虎有著比衛相更深更狠更毒的心思。因此,沒有人敢擅自做有關展壕的決定。


    曲南一垂眸看著展壕,終是道:“請個大夫給他看看。”


    眾人鬆了一口氣,覺得曲南一是位仁厚的主子。


    曲南一卻接著道:“待他病好,抽一百鞭,逐出衛家!一次不忠,永生不用!”


    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忙收腹屏息,不敢造次。


    幫展壕養傷,是全了主仆情誼;將展壕抽一百鞭,是因他不忠於主子,為美色所惑;將他趕出去,是因為將他留在衛家也不會再得重用,趕出去,許有另一番天地。


    曲南一做事滴水不漏,令人不得不服。


    花青染見事情處理妥當,便要走。


    曲南一讓眾人退出大廳,對花青染道:“你昨晚來尋我,卻不發一言,可是測到什麽?”


    花青染道:“昨晚測了一字,心中不安,來尋你說說話。”


    曲南一笑道:“什麽字能讓花道長不安?”


    花青染道:“以水潑幾,水流成一個口字,卻被一行水從中間斷開,成了日字。原是井口,隱於暗處,其深不見底,不易被外人窺探深淺。這講究的,是一個藏。然,口字被一刀分開,成了日。井口現於日下,何處藏身?這便是露。飛鴻令出,要取她頭顱。她露出頭,便是一刀。著實令人心生不安。”


    曲南一用手揉了揉胸口,道:“能不能說點兒好的?聽你這麽測字,我這塊發緊,有些疼。”轉而道,“哎,你這人,既然測出她有難,為何不去救她,卻跑到我這裏來靜坐,何意?”


    花青染道:“我與她再無瓜葛,為何要救她?”


    曲南一一哽,卻道:“不對啊!你與她不再有瓜葛,可卻大半夜的為她測字,何故?閑得蛋疼?”


    花青染的視線往曲南一的胯間一掃,道:“你蛋疼過?”


    曲南一知花青染這是想避開話題,他也不說破,隻是在心中對他豎了豎鄙夷的手指,嘟囔道:“人家和尚吃齋念偷喝酒,花老道卻是斬斷了七情六欲還惦念著一個人。嗬……修身修心,修不過欲啊。”


    花青染轉開眼,淡淡道:“看來,你是顯得蛋疼。”


    曲南一用胳膊肘拱了拱花青染,道:“你這謫仙,一口一個蛋的,好嗎?”


    花青染道:“我說得,自然都是好的。你若沒蛋,我就不說了。”


    曲南一的嘴角抽搐兩下,道:“你才沒蛋!”


    花青染淡淡道:“無聊。”做勢要走。


    曲南一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腕,道:“你出去尋尋她。昨晚,我眼皮一直跳。今天花如顏過來,說血蝙蝠殺了阿顏。這話我是不信的。但沒看見她,心中總是不安。”眼睛一轉,“要不,你再算一卦,看看她身在何方?”


    花青染幹脆不搭理曲南一,掙開他的手,徑直向外走去。


    曲南一喊道:“喂!你到底去不去尋啊?!”


    花青染道:“沒空。”


    曲南一跺腳罵道:“你個棒槌!當初不讓你追著她跑,你偏要追著她;如今讓你去尋,你卻說沒空!你那空閑,就留著後悔去吧!”


    花青染腳步微頓,回過頭,看向曲南一,勾唇一笑,道:“南一大度。”轉身,走了。


    曲南一望著花青染的背影,有些吃不準他的意思。想了想,突然張口罵道:“大度你爹個腿兒!”


    花青染走後,曲南一收拾一番,準備再次啟程。


    不想,又出事了。而此事,才是真正應了花老道所測的那個字。


    就在曲南一等人要出門前,縣衙後院又來人了。


    一人,披著黑色鬥篷,戴著黑色幕籬,站在門口,堵住了眾人的去路。


    搜侯上前一步,詢問道:“不知閣下有何事?”


    黑衣人伸出一隻幹瘦卻修長白皙的手,用食指指向曲南一。而她的食指上,赫然垂釣著一隻精巧別致的銀牌,上麵雕刻著飛鴻殿的樣子,中間刻著一個古樸的大字——祭。


    此令牌,唯有飛鴻殿的祭司才能佩戴。


    曲南一捧著牌位的手指一點點兒捏緊,臉上卻不見任何慌亂。他忙上前兩步,微微垂首,道:“不知祭司前來吊唁,有失禮數,裏麵請。”


    黑衣人收起祭司牌,隨同曲南一向裏走去,路過棺槨旁時,腳步略停片刻,然後繼續尾隨曲南一進裏大廳。


    搜侯知道,衛丞相最恨的就是飛鴻殿的人。表麵上雖看不出什麽的,但暗地裏做了不少和飛鴻殿對著幹的事兒。如今,衛丞相遇刺身亡,飛鴻殿派人來吊唁,總覺得不對勁兒。


    搜侯怕眼前的這位祭司對曲南一不利,於是持劍站在曲南一的身後側,隨時準備拚死一搏。


    曲南一卻道:“去準備一些茶水送來。”


    搜侯雖有猶豫,但卻知道曲南一定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跟隨曲南一有段時間,知他心思極深、善於謀略,不會無的放矢,於是應了一聲,走出了大廳,關上房門,吩咐其他人去準備茶水,自己則是守在門口,等候差遣。


    大廳裏,陽光透過窗紙照射到幾上,可以看見空氣中漂浮起的灰塵,在慢慢的飛舞,雖不張牙舞爪,卻也令人生厭。


    曲南一與祭司麵對麵,跪坐到席子上。


    曲南一看似將衛丞相之死上報給了朝廷,實則不然。如今飛鴻殿來吊唁,就顯得別有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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