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從夢中醒來,身體還做著向前撲的樣子。


    她大口喘息著,看了看周圍。


    這裏,還是燕凡塵的房間。


    窗外,夕陽西落,已近黃昏。


    胡顏坐起身,一邊穿著衣裳,一邊喊著燕凡塵的名字:“幺玖?!”兩個字一出口,她便是一愣。此情此景,竟和夢中一摸一樣。


    世人有人信夢是種征兆,有人隻覺得夢是荒唐。她卻知道,封雲起曾用夢將她引了出去。雖不知封雲起用了什麽法子,但絕對於魔有關。


    胡顏不敢耽擱,忍著痛,穿好燕凡塵為她準備的衣裳,抓起枕邊放著的黃符,塞進懷中,直奔出房間。


    院子裏,空無一人。


    胡顏的心突然就是一沉,忙撒腿狂奔至肖茹的房門口,一腳踹開房門,恰好看見燕凡塵單膝跪地,捧著肖茹流血不止的小手臂,吸吮著。


    而肖茹,則是垂眸看著燕凡塵,目露得意、狂喜、激動之色,以及瘋狂的掠奪之意。那種眼神,胡顏似乎在哪裏看過,卻一時間想不起來。


    胡顏的出現,驚到了兩個人。


    燕凡塵好像突然回神,蹭地站起身,瞪著一雙泛紅的眼睛,衝著胡顏吼道:“你來這裏幹什麽?!快回去!”


    那麽凶惡,從未有過。


    胡顏並未因燕凡塵的怒吼而生氣,反而開始打量起燕凡塵和肖茹。燕凡塵是誰,對她心意如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對眼前之人充滿懷疑。


    燕凡塵就像進食被打擾的獅子,變得十分暴躁,想要傷人。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偶爾會扯一扯自己頭發,似乎想讓自己冷靜,卻又做不到。他突然伸手推了胡顏一把,吼道:“我讓你出去!”


    胡顏雖然變成了老太婆,但卻不是燕凡塵推得動的。她站著沒動,隻是看著肖茹。


    肖茹用帕子按住傷痕累累的手臂,嬌柔地一笑,道:“沒聽見,讓你出去?”


    燕凡塵還欲動手推人,胡顏突然出手,點了燕凡塵的穴道,讓他老老實實地昏倒在自己懷裏。


    胡顏抱著燕凡塵,對肖茹道:“計謀得逞了?凡塵離不開你了?”


    肖茹裝模作樣地低頭一笑,道:“我對燕公子情真意切,何來計謀一說?”轉而道,“但是,燕公子喝了我的血,渴望與我親近,卻是誰也擋不了的。以後,每個月,他都需要我的陪伴,方能長命百歲。這刀子,割在我身,自然是痛的。但為了燕公子,茹兒也是心甘情願的。倒是胡姑娘,怎麽突然變成了髒兮兮的老婆子?嗬嗬……好生嚇人呐。”說著話,還做出一臉驚恐的樣子,仿佛胡顏變成了洪水猛獸。


    胡顏望著肖茹,緩緩勾唇一笑,目露灼熱之極。


    肖茹被胡顏笑得發毛,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做出防衛的樣子。


    胡顏嗬嗬一笑,道:“看來,你很喜歡以血養人。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言罷,突然出手,隔空抓過肖茹,直接封了她的幾大穴道,讓她動彈不得。指甲劃過肖茹的脖子,讓鮮血流淌而出。在肖茹的驚恐中,胡顏靠近她,吸吮著那些鮮血。


    肖茹萬萬沒想到,胡顏會喝她的血。非但如此,還喝得津津有味,吞咽得格外用力。


    接連七天,肖茹每天都在為燕凡塵放血,早已處於危險邊緣。而今,又被胡顏飽飲鮮血,哪裏還扛得住?她雙腳發軟,雙目眩暈,若非胡顏緊緊扯著她不放,她早就昏死過去,人事不知。


    她覺得有些冷。不但是因為血液的流失,還因為心裏的恐懼。她不知道胡顏到底何時才能喝飽,放過她。那種離死亡越來越近的感覺,令她心驚膽顫,恨不得逃走才好。她開始後悔,逞一時口舌之快,落得今日這個下場。她不應激怒胡顏的。胡顏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難道不知嗎?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在她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胡顏放開了她。


    肖茹就像一片白紙,飄飄悠悠地躺在了地上。


    她緩緩眨動發花的雙眼,想要看清楚胡顏,卻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胡顏擦拭唇角,感覺到自己的肌膚正在變得充滿光澤和彈性。她的傷口,因為得到血的滋潤開始愈合,那被刺傷的骨頭已經開始生長。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若非她自控能力驚人,一定會喝幹肖茹的血!然而,那種美妙的感覺卻嘎然而止了。肖茹的對,對她而言,用處不大。她需要的,是男人的血。曾幾何時,那些采陽補陰的畫本,成了她賴以活下去的殘忍?


    胡顏眯了眯眼睛,笑了。她垂眸看著肖茹,道:“肖茹,你一定是吃了什麽東西,讓血液裏釋放出一種味道,讓人上癮,對不對?”


    肖茹心中一驚!她沒想到,胡顏竟然能在喝過她的血之後,猜測出她做得手腳。胡顏抱著燕凡塵,用腳尖提起肖茹的下巴,問道:“肖茹,你是誰?”


    肖茹的呼吸一窒,卻愣聲道:“我是誰?!我自然是肖茹!”


    胡顏嗤笑一聲,放下腳,道:“你不是肖茹,肖茹不懂那些鬼魅計量。你殺了紫蘇兒,拿走她腹中胎兒,定是練邪功。肖茹是大家閨秀,怎會接觸這些凶殘的手段?”


    肖茹麵如金紙,搖頭否認道:“我沒有殺她!你不要誣陷我!”她漸漸看清了胡顏的臉,見她正在慢慢恢複容貌,一顆心隨之跌落到穀底。她覺得老天實在太不公平,為何不直接讓胡顏老死?為何她在喝了自己的血後會變的年輕貌美?這樣的人,還是人嗎?她到底在和什麽怪物做對?!


    肖茹心中懼怕,開始後悔自己太過魯莽。她早就應該曉得,胡顏不是容易對付的。可她,終究不甘心呐!她恨胡顏!她要報複!她要讓胡顏失去燕凡塵!她要讓胡顏痛苦!這樣,方解自己心頭之恨。


    胡顏見肖茹麵露恨意,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她突然覺得,肖茹這個表情和某個人十分相似。隻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當然,無論什麽,皆可一試!


    胡顏剛要開口試探,就聽身後傳來推門聲,緊接著走進一人。此人,正是司韶。


    肖茹仿佛很怕司韶,竟是一扭頭,就要趴著去取幕籬。


    司韶看見胡顏抱著昏迷的燕凡塵,目露不悅之色,道:“你抱著他做什麽?”


    胡顏打趣道:“那你過來,我抱著你。”


    司韶的一張臉瞬間漂浮起兩朵紅雲,有些別扭地罵道:“老不正經的!”


    胡顏問:“怎麽想來看我?”


    司韶的視線在胡顏身上轉了一圈,道:“聽屬下說,看見一銀發老嫗被花老道抱著走,我猜你應是受傷了,來看看,瞧瞧熱鬧。”


    有一種人,他說得話你必須反著聽,否則能把自己氣死。


    胡顏幹脆道:“你看著了,我挺好,無熱鬧可看。走吧,免得礙我的眼。”


    還有一種人,一開口就專門往你心上踹,讓你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畢竟,能踹你心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司韶冷哼一聲,道:“不愛看我,就把眼睛閉上!我吃過飯再走,看看能不能毒死你個老太婆!”


    胡顏磨牙道:“若不是手裏抱著燕凡塵,真想揍你一頓!”


    司韶涼涼地道:“不用客氣,直接把他扔地上,來揍我吧。”


    胡顏抬腳去踢司韶,司韶卻扯著她的腳不放。


    胡顏掙紮了一下,扯痛了後背上的傷口,臉色一變,蒼白了三分。


    司韶忙鬆開手,問:“怎麽了?”


    胡顏道:“後背有傷,扯痛了。”


    司韶伸手去摸,卻在即將摸上時停下手,將手指攥成拳,垂在身側,恨聲道:“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能碎大石嗎?!怎還被傷成這樣?!你要殺誰,你說!你老了,打不動了,我來!”


    胡顏的眼中滑過一絲痛楚,雖快,卻沒有逃過司韶的眼睛。


    胡顏微微揚起下巴,道:“別大聲喊,我又不聾。為了彰顯我的大度,那事兒就不追究了。倒是眼前這件事,我們得掂量掂量,如此下手。”


    司韶本想諷刺胡顏兩句,為心中那團怒火。但他一想到胡顏眼中的那抹傷痛,便改了口,道:“你且說說什麽事兒。”


    胡顏淡淡一笑,看向頭戴幕籬的肖茹,問道:“司韶,你見過肖茹嗎?”


    司韶順著胡顏的目光望去,思忖片刻,道:“她每次見我,不是戴著幕籬,便是扭開臉。”


    胡顏唇角的笑容又深刻三分,道:“有意思。司韶,你去看看她的真容,看看你倆到底誰能嚇死誰。”


    司韶冷冷地道:“無聊。”話雖如此,但他還是依言走向肖茹。


    肖茹手腳冰涼,開始向後躲閃。她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過來!”


    司韶幹脆一甩長鞭,直接抽開肖茹的幕籬,露出她那張慘白的小臉。


    此時,天色已黑,卻並非午夜。


    司韶眯眼打量了肖茹兩眼後,微微皺眉,說了句:“什麽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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