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聲奚落,花如顏走進酒樓。


    花如顏的身後,尾隨著封雲喜。


    二人乍見胡顏,都很吃驚。隨即,花如顏目露挑釁和輕蔑之意,封雲喜則是滿眼的怨毒和恨意。


    胡顏看著花如顏,感覺到了一種不同的氣場。但隨著花如顏走近,那種不同又消失不見了。


    花如顏站在胡顏的幾前,道:“才多久不見,你竟白了頭發,看來,愁苦之事頗多。”


    胡顏勾起半邊唇角,道:“單你為你我就操了不少的心。怎麽,臉修補好了,敢出來見人了?”


    花如顏眸光陰寒,彎下腰,靠近胡顏的臉,幽幽低語道:“何止是來見人,定要奪得大祭司之位,才好在你麵前耀武揚威。你能來,我真開心。”


    胡顏立刻向後退去,皺眉厭惡道:“你是打算用臭味熏昏我嗎?這樣未免勝之不武啊。”


    花如顏臉色微變,卻是直起腰,認真道:“胡顏,我們長安見!”


    胡顏隨意地揮揮手,道:“你要是尋仇,我建議你先在就動手。以你那半斤八兩的樣子,想要奪得大祭司之位,不如現在平躺做夢更實際一些。”


    花如顏冷笑道:“不要太狂妄!”


    胡顏挑眉道:“你慣會伏低做小、搖尾乞憐,我若不狂妄一些,怎好意思說自己不屑你?”


    花如顏氣了個倒仰。正好旁邊有人站起身離開幾,她便一甩衣袍,跪坐到席子上。


    封雲喜橫了胡顏一眼,道:“想不到啊,殘花敗柳也能來參選大祭司,早知道這樣,請我來我都不來。真是有辱名聲!”一轉身,跪坐到花如顏的對麵,捂嘴笑道,“如顏,我看你還是有仇報仇吧,她啊,連攬月閣的大門口都未必進得去。”


    巧梅怒道:“你們憑什麽汙蔑人?!”她忘了,她曾一開口就喚胡顏夫人。


    陳霽暖對胡顏道:“你怎得罪了兩條毒舌?”


    胡顏眯眼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所謂百毒不侵,不都是練出來的嘛。”掃了眼一直矗立在幾邊的許珠、周晴和荷蘭梅,對陳霽暖道,“你怎麽認識這三個缺心眼的丫頭?座位被後來者搶了,還在這兒聞菜味兒呢?”


    三人的臉同時一黑,齊齊看向花如顏和封雲喜。


    陳霽暖搖頭感慨道:“人家賀蘭初不食人間煙火,聞聞就能飽。來來,咱吃吧,都餓了。”


    店小二重新布置好飯菜,胡顏卻道:“把你們家的千魚眼、熊拍花之類的菜拿出來,順帶挖出六十年的女兒紅。那個……那個什麽梅的要請客,別讓人覺得她不夠真誠。既然要請,就請好的!”


    賀蘭初的心突然一跳。她沒想到,看起來不太愛搭理她的胡顏竟然如此陰損。


    店小二爽快地應了聲:“好咧!”轉而卻道:“可是客觀,咱家哪有六十年的女兒紅啊。這事兒,萬萬不敢拿年頭少的糊弄客官。”


    胡顏道:“去問你們老東家,隻說故人來喝最後一壇子女兒紅了。”


    店小二重新打量了胡顏一眼後,蹬蹬蹬地跑了。


    賀蘭初等人並未與花如顏、封雲喜發生不快,說來也巧,又有人離開酒樓,將位置空了出來。賀蘭初等人就坐了下來,點了菜,等著吃飽肚子後,速速趕回去。唯恐遲則生變。


    半晌,店小二竟真的抱回來一壇子六十年的女兒紅。店小二的旁邊,還跟著一位身穿長袍的男子。那男子眉清目秀,雖不是絕色,卻不令人厭煩。男子來到胡顏身邊,微微一愣,卻很快回過神,抱了抱拳,道:“祖父去年已經與世長辭,臨終前吩咐區區,若有故人前來討要最後一壇子女兒紅,便讓區區將其挖出,送給故人。”


    胡顏的眸中劃過黯然,卻並未多說什麽,伸手接過酒壇子,道了聲:“有勞。”


    年輕男子轉身離開。


    胡顏將泥封掀開一個小口子,讓那濃鬱到令人迷醉的味道飄散開來。


    陳霽暖吞咽著口水道:“討一杯,討一杯嚐嚐……”手在幾上一摸,拿起酒杯,湊到酒壇子前麵。


    胡顏卻道:“這酒,你喝不得。你且聞著,我喝。”


    陳霽暖立刻不幹了,道:“不能這麽小氣!給一口,就給一口……”


    饞酒的男子不少,但如此饞酒的女子絕對不多。


    胡顏搖頭一笑,道:“那就……換碗吧。”


    陳霽暖眸中一喜,笑得格外開心。


    店小二十分機靈,捧來三隻碗,又上了些最貴的菜,這才退到一邊去,盯著賀蘭初看。他怕她賴賬跑嘍。


    賀蘭初有些坐不住了,卻硬撐著沒動。


    胡顏與陳霽暖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悅乎。


    待酒水所剩不多時,胡顏緬懷了一下故人,陳霽暖卻因貪杯,直接抓起酒壇子,掀開泥封,張開大嘴,一揚脖,直接灌下!


    隨著酒水一同灌下的,還有一物。


    一顆葡萄粒大小,黑藍中透著神秘色彩的珠子,就那麽滑進了陳霽暖的喉嚨,隨著酒水,一路翻滾而下。


    胡顏一驚,呆愣住了。


    陳霽暖放下酒壇子,撫了撫脖子,問:“什麽東西?”她吧嗒了一下嘴,感覺沒品出什麽味兒。


    胡顏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是幹澀地道:“沒什麽。”


    陳霽暖不信,揉了揉腹部,道:“沒什麽?沒什麽你眼神怎麽那麽凶?”突然靠近胡顏,低聲耳語道,“莫不是什麽寶貝吧?”


    胡顏用眼將周圍一掃,暗自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那東西,能提升內力,但常人無福消受。”視線落在陳霽暖的嘴巴上,“能吐出來嗎?”


    陳霽暖苦著臉,搖頭道:“不能。我喝下去的東西,就沒有吐出來過。”一把攥住胡顏的手,擰了眉,糾結道,“我……我估計,能拉出來。”


    胡顏的嘴角一陣抽搐,突然站起身,攥著陳霽暖就走。


    陳霽暖驚恐道:“這是幹什麽?這是要幹什麽?!你容我醞釀一下,哎呀,別扯啊!我娘都警告我不許貪杯,我怎就不聽老人言呢?我後悔了!重喝!重喝!”


    胡顏橫了陳霽暖一眼,道:“後悔了還要重喝?!你早晚要栽在這貪杯上!”


    陳霽暖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怎知道?!我和你說,我曾遇見過張天師,陪他喝了一天一夜,他才給我算了一卦!他說……”向左右一看,神秘兮兮地靠近胡顏,耳語道,“他說我太能喝了!他把喝得看不清命數了。”


    胡顏沒想到這陳霽暖還是這樣一位高手,竟能將張天師喝得不分東南西北、雙眼昏花,也算是一段笑料談資了。隻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情笑啊!


    巧梅見沒有人攔著自己結賬,抱起胡顏從不離身的包裹,大步追上胡顏,將包裹送到胡顏麵前,道:“主子,你忘這個了。”


    胡顏取過包裹,背在身上,臉雖沒黑,但卻隱著不快。


    巧梅縮起肩膀,不敢多說話。


    陳霽暖掙開胡顏的手,回到幾前,背起自己的背包,抓起幕籬,又拿起酒壇子,對著自己的嘴倒了倒,還真被她倒出一口酒。


    陳霽暖香得不行,閉上了眼睛,還吧噠了一下嘴巴,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這才轉身,走向胡顏,讚道:“真是好酒!此生能喝到六十年的女兒紅,真是令人醉死無憾呐!”用手揉了揉肚子,看樣子死美得不行了。


    胡顏的視線落在陳霽暖的肚子上,幽幽道:“你還是想著如何垂吐吧,否則……就要警醒點兒。服用琉璃球內的內丹,可增加百年功力。保不準兒,誰半夜摸上你的床,問候你的肚皮。”


    陳霽暖打了個冷顫,道:“別所得這麽嚇人嘛!”


    胡顏嗬嗬一笑,意味不明。


    陳霽暖揉了揉手臂,道:“你別那麽笑,我怎麽感覺你就想問候我的肚皮呢?”


    二人說著說著,走出了酒樓。


    許珠和周晴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炙熱的渴望。百年內丹?!吃後,能得百年功力?那樣,豈不是天下無敵?!


    賀蘭初低垂下頭,用力攥緊手指,不然自己顫抖。她生來體弱,素來善名,卻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能得高手內丹,豈不是如虎添翼?


    另一張幾前,封雲喜發出一聲輕嗤。


    花如顏放下筷子,抬起頭,掏出銀兩扔到幾上,然後站起身,抓起包裹,戴上幕籬,向外走去。


    封雲喜扔下筷子,也抓起包裹,戴上幕籬,尾隨在花如顏身邊向外走去。


    街道上的人群方向驚人地一致,皆是向著攬月閣走去。


    人們並肩而行,卻並不認識彼此。那些認識彼此的,保不準還心懷算計。若較真,還是陌生人好相處的多。翻臉時不用顧及,也沒有背後捅刀子一說。


    花如顏問:“你剛才嗤笑什麽?”


    封雲喜冷哼一聲,道:“聽胡顏在哪裏瞎說。那珠子,明明就是神識珠,哪裏有什麽高手內丹?切!真當我不識貨呢?!”


    過了半晌,花如顏才喃喃道:“神識珠……”


    封雲喜道:“對!就是神識珠!不知道她藏了誰的神識。嗬……看這個意思,還藏了好多年呐。要不是那個酒鬼,旁人還真不知道,那酒壇子裏暗藏玄機。”一撇嘴,“胡顏就是太狡猾!”


    花如顏問:“你是如何知道神識珠的?”


    封雲喜道:“我……我跟在封哥哥身邊,自然見識不淺。”她怎會告訴別人,她曾從紅蓮尊主手中拿到過一顆神識珠,且用在了封雲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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