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的飛鴻殿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為祈福、為民生、為那些求而不得的人。老人帶著新人,將她們盡量安排在合理的位置上。胡顏沒有表態,到底誰是接任祭司的,誰是接任祭飾的,旁人不敢替她拿主意,隻能先統一培養,再由胡顏做最後定奪。


    這些老人原本還想培養新人一段時間,再退出飛鴻殿的曆史,不想,胡顏在逛完自己的小金庫後,便讓這些老人分批來領取賞金。


    這也就是說,胡顏讓她們離開飛鴻殿了。


    有人迷茫、有人傷感、有人釋然,也有人悄然流淚。


    不管別人心裏如何想,胡顏再次戴上銀麵具,將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隱在了麵具之後。凡塵種種,都變得與她無關。飛鴻殿的老人們,這時才覺得,他們的大祭司是真的回來了。


    飛鴻殿的老祭侍們領取完賞金,向著胡顏所在的正殿,齊齊跪拜,以頭觸地,久久不起。對於胡顏,她們是心悅誠服的。不見她用什麽殘忍的手腕,卻能在恩威並施間駕馭人心。單是這份能力,便讓人誓死追隨。更何況,胡顏本身就擁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類神。


    類神,類似神仙,這是飛鴻殿的老人對胡顏最高的評價。


    待這些伴隨了飛鴻殿三十年的老人們陸續離開,新人們心中變得越發迷茫不安。沒有人告訴她們,應該如何學習當好祭司,如何繼續飛鴻殿的運作……


    她們不信,不信胡顏能在無人輔佐的情況下管好飛鴻殿。在她們心裏,胡顏和她們一樣,都是新手,對飛鴻殿還在探索期間。而胡顏的表現正如眾人所想那樣,是事兒不管,隻帶著巧梅,獨自行走在飛鴻殿內,好似一道冷豔的幽魂。


    眾人忌諱她那高深莫測的武功,倒也沒鬧騰起來,隻是私下頗有怨言。


    僅僅一天,飛鴻殿就邊就變了天。表麵死氣沉沉,內裏猜疑不斷。


    巧梅小心翼翼地對胡顏道:“主子,下麵那些人,心中不安,有些異動。”


    胡顏走向溫泉池,道:“隨她們。”


    巧梅這才知道,胡顏不是因衛南衣等人的離開無心管理飛鴻殿,而是……真的不想管了。巧梅心存疑惑,卻沒有問。她跟隨胡顏的時間不長,卻知道,這不是普通女子,素來心有乾坤、運籌帷幄。


    胡顏脫下衣物,取下麵具,步入溫泉池中閉上了眼睛。


    巧梅也脫下衣物,赤身裸體地步入溫泉池,拿起布巾子來到胡顏身邊,柔聲道:“奴服侍主子沐浴。”


    胡顏輕輕“嗯”了一聲。


    巧梅攥著布巾子,擦上胡顏的肩膀。


    胡顏突然睜開眼,看向巧梅。


    眼前,便是巧梅那兩隻碩大的胸!


    胡顏隻覺得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加快,而後兩行鼻血竟這樣流淌而下。


    巧梅驚呼道:“主子!”她胸口那兩團誘人的東西隨著她的驚呼跳動而起,帶起一股子香風,勾得胡顏想要用手捏捏。


    胡顏拿走巧梅手中的布巾子,裝作淡定的轉開頭,擦拭幹淨鼻血後,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沐浴。”


    巧梅應道:“諾。”起身向外走去。


    胡顏的視線忍不住又跟了上去,盯向巧梅那雪白的豐滿臀部。


    突然,她收回目光,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充滿戲謔味道的苦笑。


    半晌,她睜開眼睛,看著溫泉池水,道:“為何不看?”


    傅千帆反問:“為何要看?”


    胡顏道:“如此誘人的身體,看看又不吃虧。”


    傅千帆寵溺地一笑,道:“以前不知你竟喜歡看女子的胴體。”


    胡顏用手撩水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自嘲道:“我也不知,自己在看了那麽誘人的胸部時,會流鼻血。”轉而戲謔道,“小哥哥,剛才反應那麽大的人,是你吧?”


    傅千帆道:“阿顏。”


    胡顏挑眉:“嗯?”


    傅千帆道:“你知道那贗品所說,但凡強行將神識強行塞進另一個人的身體,會讓原身體排斥,從而變得失常。”


    胡顏嗤了一聲,道:“我是心甘情願的。”


    傅千帆不再言語。


    胡顏獨自洗了一會後,再次開口道:“小哥哥,你怎麽不說話?”


    傅千帆認真地道:“阿顏,你當我是什麽?”


    胡顏洗漱的手微頓。


    傅千帆道:“阿顏,有些話,本想以後再對你說。”


    胡顏強勢地開口道:“那就以後再說。”


    傅千帆道:“若不早點兒說,怕是沒有機會了。”


    胡顏一頭紮入溫泉水中,而後浮出水麵,用力擦拭一把臉,道:“說吧。”


    傅千帆道:“我隻是一段記憶。記憶中,我叫傅千帆,我是你的結契者,我心悅你。”


    胡顏的唇角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傅千帆又道:“在你的神識中,你認定自己是女子,名叫胡顏,是大祭司。兩段不同的神識,還有著莫大的關聯。漸漸的,你會分不清你到底是誰,而我……有可能取代你,也有可能被你取代。”


    這些,胡顏不明白嗎?不,她明白。真是因為明白,所以她讓衛南衣他們離開。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兒,將這種無情的話拿出來分析,又是另一回事。


    胡顏一拍水麵,喝道:“不要說了!若我被你吞噬取代,我無悔!”


    傅千帆卻道:“阿顏,你讓我頂著女人的身體,去喜歡女人嗎?”


    胡顏胸口悶痛,揚聲道:“你敢?!你隻能喜歡我!”


    那般霸道,如此蠻橫,卻是胡顏最初和最真的感情。此生此事,唯有傅千帆得見。他之幸。


    傅千帆抬手,撫摸胡顏的臉頰,可在他人眼中,隻是胡顏在撫摸自己的臉頰,且帶著沉重的感情。他道:“如此撫摸你的臉頰,我雖心中歡喜,卻無任何感覺。因為,我也在撫摸自己的臉頰。”


    胡顏甩開手,皺眉道:“你到底什麽意思?!我千辛萬苦將你喚回,你難道要離我而去?!”


    傅千帆輕歎一聲,道:“阿顏,冷靜。”


    胡顏咬了咬下唇,不語。


    過了會兒,傅千帆才再次開口道:“阿顏,我們在融合。”


    胡顏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傅千帆繼續道:“我們的一部分記憶,已經重合。我的,便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你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秘密。我知道我的兒時記憶,我知道你這些年的不易。你可知,你為何苦等我的輪回近百年?”


    胡顏的眼眶濕潤了,隱含著晶瑩,不肯掉落。


    傅千帆柔聲道:“因為,你不敢放手。你拿走了我的神識,想要複活我。然,你可知,沒有神識的我,又如何能記住你?近百年來,缺了神識的那顆魂魄,想必才是最迷茫的。他轉世後,成為封雲起,沒有成為天生癡兒,已經實屬不易。阿顏,我知你怕放開我,再也尋不到我。但是,你若不學會放手,便無法用手真正的擁抱我。”


    胡顏的眼淚落下,滑過晶瑩剔透的肌膚,混入溫泉水中。


    傅千帆抬起手,用大拇指擦拭掉她的眼淚,道:“阿顏,不哭。”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好似擰開了一道閘門。胡顏那金貴的眼淚瞬間決堤,竟是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多少年了,她從不曾這麽哭過。被尹雪兒欺辱是,她不哭,她發誓要為傅千帆報仇雪恨!被百般折磨時,她不哭,她知道痛苦隻是眼前,她終究能站起身,踩在敵人的臉上!被贗品當成傻子戲耍時,她不哭,因為她知道,她已經開始布局,可以等著看贗品是如何崩潰的!被那些該死的男人們感動時,她確實哭過,卻並非如此任性肆意、毫無忌憚的痛哭。她一直做得很好。她能珍惜自己的眼淚,也可控製自己的情緒,隻因,麵對的人,不是她第一次情動的那個男人——傅千帆。


    從傅千帆離世,到這一刻他回來,無論中間經曆了什麽,她都不曾這樣哭過。肆無忌憚、瞬間爆發,就像個孩子,單純到極致,隻為哭而哭。


    待胡顏哭到哽咽,傅千帆才開口道:“阿顏,放開我吧。你需要真實的懷抱,我隻是一段記憶,正在與你融合。待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喜歡上女子,而又無能為力時,既是對這段感情的辜負,又是對我的折辱。”


    胡顏像個負氣的孩子,問:“要是你發現自己喜歡的男子怎麽辦?”


    傅千帆思忖道:“也許……會喜歡,但決計不允許他睡我的床。”


    胡顏破涕為笑,拍著水罵道:“傅千帆!你學壞了!”


    傅千帆發出輕歎:“因為,我們在融合。”


    胡顏靜下來,用手劃動溫泉水,看著手從指間低落,聲音淡而堅定地道:“我想和你融合。”唇角勾起,笑了笑,“封雲起說,他要接納你的神識,我卻不想讓他接納。這……對他不公平。你是我的,我們應該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傅千帆道:“阿顏,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但這件事的前提是,你快樂。”


    胡顏道:“我很快樂。”


    傅千帆要了搖頭,道:“不,你不快樂。昨晚,你時哭時笑,枕頭的一角濕透了,”


    胡顏垂眸不語。


    傅千帆道:“我想讓你快樂。這是我……死前唯一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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