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用!”楊牧雲罵了一聲,解下腰帶,垂了下去,“抓住它,我拉你上來!”


    段小旗好不容易爬上了牆頭,往下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牆這頭是一個院子,院子裏排滿了黑漆漆的棺材。


    “大人,您追的人會在藏在這院子裏麽?”段小旗瞪大眼睛問道。


    “不下去搜一下怎麽知道?”


    “可這也太高了,怎麽下去呀!”話剛說完,段小旗“啊”的一聲,肩膀一歪,整個身子像一隻斷了翅膀的肥鵝一樣墜了下去。


    “這不就下去了麽?廢話真多!”楊牧雲哼了一聲,縱身一躍,身體像一團棉花一樣穩穩落地,沒發出一絲聲響。


    “把棺材蓋掀開,看他有沒有藏在裏麵。”楊牧雲吩咐道。


    “是,大人。”段小旗隻有硬著頭皮按楊牧雲說的去做。


    “吱嘎——”一個棺材蓋打開了。


    “這個裏麵沒有。”


    “吱嘎——”......


    ......


    一連掀開了幾十個棺材蓋,依然沒有什麽發現。有的棺材是空的,有的棺材裏的屍體已經腐爛,讓人看了頭皮發麻,胃裏直翻騰。


    “大人......”


    “噓——”楊牧雲打斷他的話,指了指他後麵。


    段小旗向後看去,隻見一口棺材的蓋縫壓著衣衫一角。“棺材裏有人?”


    “袖箭帶了麽?”楊牧雲問道。


    “帶了。”段小旗點了下頭。


    “待會兒你一掀開蓋子,我們就一齊向裏麵發射袖箭。“


    “屬下明白。”


    “吱嘎——”棺材蓋剛剛打開一條縫,兩道烏光就爆射而出,“噗”、“噗”兩聲,傳來兩聲利箭釘入木頭的沉悶聲。


    “怎麽沒人?”段小旗驚叫道。


    話還沒說完,兩點寒星自棺材蓋的內側飛迸而出,直射向楊段二人。


    “小心——”楊牧雲飛起一腳將段小旗踢開,抓起跨刀橫在自己麵部,“噹”一點寒星擊在楊牧雲刀鞘上,原來是一三棱飛鏢。


    “嗆啷”楊牧雲拔刀而出,一道炫目的光弧橫向斜劈了出去。


    “嘡”、“嘡”、“嘡”一連串刺耳的兵刃相交聲過後,一條人影淩空一個倒翻。穩穩地立在身後的棺材板上。


    “年輕人好快的身手。”乞丐站在一口棺材上如淵渟嶽峙,目露精光,手中握著一柄從拐杖裏拔出的長劍。“躲過追魂鏢竟然還能連擋我七劍,真是了得。”


    “你廢話太多了。”楊牧雲揮刀掃向他下盤,乞丐騰空一躍,手中劍刺向他麵部,楊牧雲側身變招,刀刃幻化出一道光弧劃他胸口,“嘡”,乞丐迅疾回劍一封,借兵刃相交的力道身子向後一彈,雙足穩穩的踏在了地麵上。


    楊牧雲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這一連串交手耗力極大,背後的傷口又隱隱疼痛起來。


    “你受了傷?”乞丐臉上微微一笑,“看來我們之間的勝負沒有懸念了。”


    “我就是一隻手也能拿下你。”楊牧雲一咬牙,猛然一踏地麵,縱身躍起,手中刀化作一道厲芒劈向對手,霎那間刀光欲裂,威震穹宇。乞丐臉色一凝,不敢硬接這一刀,身形暴退;楊牧雲一擊不中,複又借力騰身而起,不給對方絲毫喘息之機,腰身一擰再度尋得對方破綻直撲而下,緊握刀柄的手臂暴起青筋,刀刃化作一道長虹,挾著風雷之勢疾劈過來,乞丐再要避讓已是來不及了,咬牙挺劍擋了過去。


    “鏘——”的一聲巨響,乞丐手中劍已斷為兩截,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向後飛出老遠,撲通一跤坐倒在地。“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我說過,我一隻手也能拿下你。”楊牧雲強忍著背後的疼痛,沉聲說道。


    乞丐想掙紮著站起來,可胸口一陣劇痛,剛挺起身子就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體漸漸萎頓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你如果不輕敵的話,可能真有贏的機會,可惜,你的大意讓這個機會失去了。”楊牧雲緩緩道。


    乞丐瞪視著他,因為身受內傷,嘴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大人——”段小旗匆匆跑了過來“您沒事吧?”


    “快叫人,把他押出去。”


    “是。”


    ————————


    楊牧雲長吸一口氣,邁著虛浮的步伐走出了義莊的大門,在他身後,段小旗和黃小旗、孟小旗三人將那乞丐五花大綁地從義莊裏押了出來。


    “大人,這個人我們是不是要把他押到衙內的詔獄去?”段小旗問道。


    楊牧雲還未說話,隻見前麵跑來一群人,仔細一看,是昨晚碰到的那群應天府捕快。


    “正主來了,人犯交給他們就可以了。”楊牧雲眼光掃了一下那群捕快。


    “這位大人,我們來遲了,還請寬恕。”藍袍捕快頭兒喘著氣來到楊牧雲跟前說道。


    “貴姓?”楊牧雲微微一笑。


    “鄙人姓範,叫範勇。請問大人......”


    “哦,是範捕頭,昨晚河裏沉屍的人犯已被拿獲,現就移交給你吧!”楊牧雲打斷了他的話,一揮手,段小旗等人將那五花大綁的乞丐押到範捕頭麵前。


    “大人,這人犯是您拿獲的,怎好移交給我等。”範捕頭陪著笑說道。


    “怎麽?範捕頭想隨我回南鎮撫司一趟,來個簽字畫押不成?”楊牧雲的眼光有些不善。


    “大人說笑了?”範捕頭臉色一變,“隻是此案事關人命,小的位卑人微,在府尹大人那裏說不上話,還得大人親自屈尊到府尹大人那裏交接一下,如此小的感激不盡。”說罷深深一躬。


    楊牧雲陰沉著臉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大人?”範捕頭怯怯地在後麵輕輕叫了一聲。


    “囉嗦什麽?我們大人帶傷為你們應天府抓賊,你們倒蹬鼻子上臉了。”段小旗忿忿道。


    “範捕頭——”楊牧雲停住了腳步,臉微微側了一下。


    “大人?”範捕頭趕緊恭恭敬敬上前。


    “去你們應天府,你還不頭前帶路。”


    “是——”範捕頭眼睛一亮,趕緊前麵引路。


    ————————


    “夫君——”紫蘇在呂小旗的陪護下快步迎了過來。“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又跟人動手了?”紫蘇比花還嬌豔的玉容掛滿了深深地憂慮。


    “夫人,我沒事,我還要到應天府一趟,你就先回家吧!”說著對呂小旗說道:“呂翔,你快護送夫人回家。”


    “不,夫君,我一定得跟著你。”紫蘇的美眸下是一臉的堅毅:“就算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罷了!”楊牧雲歎了口氣:“你願意跟就跟吧!”紫蘇的絕美容顏由嗔轉喜,輕呼一聲,邁著輕柔的蓮步娉娉婷婷的緊貼在他身邊。


    身後,應天府的捕快在切切私語。


    “這就是這位錦衣衛大人的夫人,媽呀!怎麽這麽漂亮,你看那身段兒......”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夫人可是咱們南都的花魁,等閑人見她一麵都難......”


    ......


    一行人來到應天府的朱漆大門前,楊牧雲對紫蘇說道:“夫人,這府衙你不方便進去,你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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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等你出來。”紫蘇的聲音低低的,但透著一股堅定。


    楊牧雲無奈,隻得對範捕頭說道:“我們進去吧!”


    “大人請——”範捕頭剛跨過府衙門檻,這時從裏麵出來一位頭戴紗帽,身穿青袍的官員,官服的補子上是一隻鷺鷥。


    “範捕頭,你不是交班了麽,怎麽又過來了?”那青袍官員問道。


    “推官大人,是這樣......”範捕頭在那青袍官員身邊耳語了一陣。青袍官員聽了眉頭一皺,隨即上來對楊牧雲道:“請問你就是錦衣衛百戶楊大人吧,本官是應天府推官於夢言。”


    “於大人,範捕頭引我來有事要見府尹大人,還請於大人通傳一下。”


    “楊大人,府尹大人現在正忙,恐怕你得稍等片刻了。”


    這時裏麵隱隱傳來升堂問案的聲音。


    “府尹大人正在審案麽?”楊牧雲問道。


    於夢言笑而不答。不一會兒裏麵又傳來水火棍頓地聲音,有人大聲嗬斥的聲音,還有女人嚶嚶的哭泣聲。


    “看來府尹大人遇到難題了。”楊牧雲劍眉一挑。


    接著聽到驚堂木一拍,於夢言眉毛一揚,對楊牧雲一笑:“楊大人請跟我來。”


    楊牧雲跟著於夢言穿廊過戶,來到一個花廳前站定,於夢言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出來引楊牧雲進了花廳。


    楊牧雲跟他繞過一扇屏風,來到一間廂房,應天府尹戴春堯頭戴烏紗,穿著一件大紅官袍正在一張官帽椅上正襟危坐。


    於夢言簡單向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便下去了。


    戴春堯略一揮手,請楊牧雲就坐,應天府尹是正三品官員,楊牧雲不能坐在他旁邊,便在下首的一把太師椅上坐了。


    這位戴府尹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兩眼細長,相貌方方正正,頷下三綹長須,看上去不怒而威。


    楊牧雲簡單說明來意,戴春堯微微點頭,緩緩說道:“本府知道了,待本府審結剛才那個案子,再好好聽你詳細講述。”


    “剛才那個案子戴大人還沒審結麽?”楊牧雲有些訝異。


    “哪有那麽容易,”戴春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是本府轄下高淳縣的案子,高淳縣令宣判後被告不服,又告到本府這裏,本府方才聽他們吵嚷了半天,直吵得本府頭都大了,也沒聽出個頭緒。”


    “哦?那戴大人能跟下官講一下麽?或許下官能明白一點兒。”楊牧雲寬慰他道。


    “既然楊百戶這麽有興趣,那本府就略微贅述一下。”能發泄一下胸中鬱悶,戴大人也來了興致。“這個案子發生在高淳縣的廣通鎮,這鎮上有姓汪的兄弟二人,父母早亡,他二人相依為命。他二人靠做小買賣積下點兒家業,後來兩人同時娶妻,老大的妻子姓韓,老二的妻子姓鄧。兄弟二人成親後也沒分家另過,仍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這妯娌倆相處倒還和睦。可好景不長,這汪姓兄弟二人到外地進貨途中由於意外雙雙身亡,這妯娌倆就開始齟齬起來。突然有一天,汪韓氏到縣衙告汪鄧氏與人通奸,但說不出奸夫姓名。於是高淳縣令就拘汪鄧氏到案審訊,汪鄧氏說出了奸夫叫高屯保,但卻說他與汪韓氏通奸,與自己無關。縣令又拘來高屯保當場對質,高屯保當堂承認與汪鄧氏通奸。高淳縣令當即宣判汪鄧氏與人通奸,並押入大牢,可汪鄧氏大呼冤枉,抵死不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並托人將官司打到了本府這裏,人嘴兩張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方才妯娌兩人在大堂上使瘋耍潑,弄得本府頭都大了。”


    “大人勿憂。”楊牧雲略微沉吟了一下,“我這裏有一個辦法不知可否行得通......”說著起身低聲對戴春堯說了幾句。


    “這......”戴春堯撚著胡須不置可否,思索一陣對楊牧雲道:“這樣吧,楊百戶可隨同本府一同升堂問案。你覺得如何呀?”


    “下官願聽從戴大人差遣。”


    “威武——”兩旁衙役高聲喊著號子。戴春堯昂首闊步,威風凜然地步入大堂,來到公案後的官椅上正襟危坐,一拍驚堂木,“升堂——”。


    楊牧雲瀟灑地來到戴大人公案的右下側站定,他身後陸續有人搬上來一些磚頭石塊放在大堂上。楊牧雲看了一眼戴春堯,戴春堯向他點點頭。他便把目光轉到堂下。


    堂下跪著兩女一男,那男的約摸二十七八歲,長得油頭粉麵,一臉地浮滑相。


    “你就是高屯保?”楊牧雲看了他一眼。


    “是,是小人。”高屯保抬眼見問話的是一位十五六歲的俊秀少年,不由一怔。


    “你們哪位是汪韓氏,哪位是汪鄧氏,給本官報上來。”


    “本官?”兩個女子心下一陣嘀咕:“這麽年輕的一個少年居然是一位大人?”


    “小女子就是汪韓氏。”一名身穿杏黃衣衫的女子俯首說道。


    “小女子汪鄧氏。”一名綠衣女子的頭微微一低,口氣生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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