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元琪兒輕呼一聲,向楊牧雲關切的問道:“可傷著了沒有?”


    “還好,”楊牧雲淡淡一笑,向著邋遢道人一拱手說道:“前輩武功高深,晚輩自愧不如。”


    “娃娃有這樣的身手,當真難得,”邋遢道人微微頷首,捋了一下胡須說道:“若不是你肩頭受了箭傷,身法出招還應快上許多。”取下腰間的葫蘆,仰麵“咕咚”喝了一大口酒,伸手一抹嘴角的酒漬,“接著”也不見手動,葫蘆迎麵朝著楊牧雲飛來。楊牧雲伸手接住,見葫嘴塗滿了那邋遢道人的口沫,微一遲疑,舉起葫蘆“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酒,還未品咂出滋味,陡覺手一鬆,酒葫蘆不知何時又到了邋遢道人手裏。


    “小娃娃蠻貪心的喲,”邋遢道人皓首頻搖,“說好的隻喝一口,怎麽變兩口了,不實誠,欺我老道啊!”


    “小氣鬼,”元琪兒輕輕哼了一聲,“他喝你一口,我賠你一壇好了,何必那麽小氣?”


    “不可不可,”邋遢道人擺擺手,“老道這酒可非尋常之物......”苦笑一聲,“有時候貪小便宜可是要吃大虧的喲!”


    話音未落,隻見楊牧雲臉上湧現出一片潮紅,身子一晃,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你怎麽了?”元琪兒連忙上前扶住他,驚問道。


    兩口酒下肚,楊牧雲隻覺全身火辣辣的,一股濃烈的藥氣直衝腦門,他痛苦的搖了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喘息了一下,掙開了元琪兒的攙扶,閉目盤膝筆直而坐,雙手放於膝上。


    看到他一副要運功的樣子,元琪兒不敢去打攪,來到邋遢道人身邊瞪視著他問道:“你的酒裏倒底有什麽古怪,怎麽他喝了成了這個樣子?”


    “老道的酒是仙酒,凡人豈能亂喝,”邋遢道人苦笑著說道:“老道已告誡過他,隻能喝一口,是他自己連喝兩口的,可怨不得老道。”


    “我不管......”元琪兒見楊牧雲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渾身顫抖不已,不禁惶急道:“他喝了你的酒才變成這個樣子,要是他有個什麽好歹,我可不與你幹休。”


    “慢來慢來,”邋遢道人見她來扯自己胡須,連忙躲開,“有老道在這裏,定不會讓你的心上人有所閃失便是。”


    “你還亂說,”元琪兒貝齒緊咬櫻唇,一雙剪水雙瞳狠狠剜了他一眼,“看我不把你這老瘋子的舌頭割下來。”


    “情之深才會關之切,老道又不是瞎子,”邋遢道人嘿嘿一笑,“老道是看著齊娃兒你長大的,從小到大,你從未穿過一件女人的衣服,也從未把一個男人放在眼裏,可對他......”乜了楊牧雲一眼,“老道能看出來有些不太一樣。”


    元琪兒的俏臉顯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粲然純澈的眸子一黯。


    “怎麽?”邋遢道人問道:“這娃兒不喜歡你麽?”


    “不是,”元琪兒泫然一笑,“他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我縱然喜歡他,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怎麽會?”邋遢道人臉露異色,“這娃兒還是處子,如何能有妻室,這是他說給你聽的麽?”


    “他......他是處子?”元琪兒嬌軀一震,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我見過他的妻子,長得比天仙還要美麗,而且在村中時,他們還同室而居,如何......如何還能是處子?”


    “老道這一把年紀,不會看錯,”邋遢道人語氣堅定的說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別說同室而居,就算同床共枕,也不一定就會做那男女之事。”


    見元琪兒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邋遢道人一笑,來到楊牧雲身邊,捋起他的袖口,露出手臂,朝向元琪兒。楊牧雲正在運功,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一切都毫不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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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琪兒瞪大了美眸,不知邋遢道人要做什麽。


    邋遢道人伸出兩根手指,在葫蘆口擦了點兒酒,然


    後塗抹到楊牧雲手臂內側直至手腕處,來回抹了幾下,手臂內側到手腕之間出現了一條淡淡的紅線。


    “看見了麽,這是男人的處子線,”邋遢道人看了一眼元琪兒,嘴角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隻有處子,才有這條處子線,跟處女的守宮砂類似。一旦他被女人破了身,這條線就會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他有妻子這件事是怎麽回事?”元琪兒瞪大了眸子,感到這太不可思議了,甚至有些荒誕。


    “或許他們不是夫妻,隻是在外人麵前假裝而已。”邋遢道人淡淡的說道,接著略為沉吟了一下說道:“或許這跟他練的武功也有關係。”


    “武功?”元琪兒驚奇的問道:“這麽說你已經試出他的武功了?”


    邋遢道人點點頭,平常有些瘋瘋癲癲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使出第一招時我就看出來了,他出招原本可以更刁鑽狠辣,可這娃兒本性淳厚,化去了這招式中的戾氣。”


    “那這......跟他是處子有關係麽?”元琪兒又問道。


    “當然沒有,”邋遢道人悠然道:“招式的運用出於內功心法,如果修習了上乘的內功心法,平常招式都可削金斷玉,化石為腐......”


    “那他修行的一定是上乘的內功心法了。”


    “不錯,”邋遢道人頷首道:“很多人練武都是從小練起,直到兩鬢斑白都不一定有什麽大的成就,這固然跟人的資質有關,但也跟習練的內功心法有莫大的關係。”說著看了一眼元琪兒說道:“齊娃兒,你跟著老道我練武有多長時間了?”


    元琪兒想了想說道:“我自從七歲時讓人把你從北海的冰層裏掏出來起,直到今天,已整整八年了。”


    “你還好意思說,”邋遢道人瞪了她一眼,“老道不過是在修行練功而已,哪兒需要你救了?”


    元琪兒撇撇嘴,“是呀,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連同那口冰棺沉到北海海底去,現在恐怕你早就羽化登仙了。”


    “你呀,”邋遢道人苦笑一聲,接著說道:“真是個難纏的小妖精,跟老道我學了八年的武功,還是這麽沒大沒小的。”


    “我還救了你的命呢,”元琪兒不甘示弱的說道:“你難道就不該教我點兒武功作為補償麽?”


    “好好,我們不說這些,”邋遢道人不想跟她鬥嘴,“齊娃兒,你現在已經十五歲了,與人交手也不少了,是不是感覺江湖中很多成名的高手也不是你對手?”


    “那是,”元琪兒臉上現出得意的神情,隨即恨恨道:“若不是......若不是我突然身體不適,那個自稱穆雲卿的女人休想在我手下討得了好去。”


    “八年的時間取得如此成就也算不枉我教導你一場了,”邋遢道人的目光又轉向正在運功的楊牧雲,隻見他頭上冒出絲絲白氣,想是正在運功化去酒中的藥力,“他的年紀跟你相若,而且武功也跟你相差不多,這也是因為修習上乘內功的效力所至。”


    “那他的師父也一定是一個和你武功相若的前輩高手了?”元琪兒眸波一轉說道。


    “嗯,”邋遢道人點點頭,深邃的目光看向遠處,思慮又被帶到了過去,“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道記得當時還是大元的天下,而老道我還在武當山的真武觀中修行,突然有一天,我門下的僮兒來報,說是有人來找我比武......”


    “我們大元的天下,”元琪兒聽得兩眼放光,“老瘋子你那時就已經很有名了麽,那你豈不是有一百多歲了?”


    邋遢道人笑著頷首道:“由於江湖上朋友抬愛,使我當時有了點兒小名氣,但也為我招來了不少煩惱,隔山差五的不斷有人上山來找我老道比武......”


    “經常要跟人比武,那豈不累也累死了。”元琪兒笑道。


    “尋常人我門下弟子就可將他們擋回去了,”邋遢道人一臉正容的說道:“


    可那日前來拜山的人武功甚是厲害,我門下弟子無一是他對手,老道我隻得親自出麵與他相見......”


    “能將你這老瘋子逼出來的也一定是個老怪物。”元琪兒嘻嘻一笑,雙手抵在腮邊,想象著那個老怪物的模樣。


    “那你就錯了,”邋遢道人嗬嗬笑道:“來人是一個豐神俊朗的美少年,可不是一個讓人人遭厭的老怪物。”


    “哦,”元琪兒登時來了興致,“那你跟他比武誰贏了?”連忙擺手製止,“你先別說,讓我猜猜......嗯,一定是你輸了,否則你在武當山上待得好好的,又怎會現在像一個瘋子似的到處流浪?”


    邋遢道人一笑,也不反駁,繼續說道:“他提出要跟我比武,我就應承了他,跟他在武當山的淩雲峰上比試了一場,他的武功很不錯,前一百招內我們不分勝負......”


    “老瘋子你邊打邊數招數麽,真是佩服,”元琪兒笑道:“不知你們是在第幾招分出勝負的?”


    “這個老道倒記不得了,”邋遢道人撚了撚胡須,“我隻記得是在紅日即將沒入天際時將他擊敗的。”


    “那就是太陽落山的時候了,”元琪兒說道:“你們從早打到晚可真不容易,你打敗了他後呢,將他殺了麽?”


    “老道我從不妄殺一人,不過是比武切磋,輸贏乃是平常事,哪兒有將人殺了的道理?”邋遢道人歎道。


    “那他如果打敗了你呢,也會饒你一命麽?”元琪兒又道。


    邋遢道人一怔,緩緩搖頭道:“那人敗給我後,便跟給我訂了三年之約,說三年後一定重上武當,到那時再一較高低,然後他便離開了。”


    “之後呢,”元琪兒眨眨眼,“你是不是怕三年後打不過人家,然後就逃離了武當,在天下間到處流浪?”


    “在你眼裏,老道我就如此不堪麽?”邋遢道人忍不住說道。


    “就是嘛,要不然一位武學大宗師怎麽會放著武當山上好好的日子不過,在江湖上風餐露宿,還差一點兒凍死在北海?”元琪兒螓首一昂,不服氣的說道。


    “你這個齊娃兒,”邋遢道人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接著說道:“可是他下山後不久,世道就變得紛亂開了,豪傑並起,各據一方,天下間戰亂不已,三年後那個少年並未來找我,而江湖上也沒了他的音信。我也沒有在意,人逢亂世,命如螻蟻,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我一度以為那個少年已殞命於亂世,為江湖間失去一位武學奇才而慨歎不已......”歎了口氣,悠悠道:“時間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許多事情我都已慢慢淡忘。這期間,那個以蒙古鐵騎橫掃天下的大元王朝覆滅了,一個新的更加強大的大明王朝建立了起來。一次,我在觀內閉關修行七七四十九日後,出關的那一天,我的一名弟子前來稟報,說朝廷派欽差來了。”


    “這個朝廷已經是大明朝廷了吧?”元琪兒插了一聲。


    “老道我不敢怠慢,沐浴更衣後當即迎接朝廷欽差。但當我見到那位朝廷欽差後,我當時就愣住了,欽差居然是一位公公......”


    “那就是皇宮裏的太監嘍,”元琪兒笑著說道:“你莫非是在山裏待傻了,見一個太監都覺得那麽稀罕?”


    “那位公公就是數十年前跟我在淩雲峰比武一招惜敗的那位少年。”邋遢道人淡淡的說道。


    “是他?”元琪兒大吃一驚,“他怎麽好端端的去做了太監?”


    “世事無常,誰又能說的清呢?”邋遢道人悠然一笑,“當初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成了一位飽含滄桑的中年太監,歲月撫平了過去的一切痕跡,我都有些不敢認他了。”


    “他還是來找你比武麽?”


    “不是,他是奉皇帝旨意敦請我入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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