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甲胄鏗鏘的官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向西門,從裝束上看跟其他的衛所官兵沒什麽不同,這麽多人走在一起卻沒一點兒喧嘩,沉默的讓人看起來有些異樣。


    “站住!什麽人?”守衛西門的一名士兵的警惕的向開來的這支隊伍高聲發問。


    開過來的這支人馬一點兒也沒有停住的意思,走在最前邊的一支騎兵一聞喝問反而加速衝了過來。守門的總旗官是個很有經驗的老兵,他沒有再去查明對方身份,立即喝令:“放箭!示警!”


    “梆梆梆——”示警聲大作,“咻咻——”幾枝利箭颯然射出,隨即眼前暗影一閃,幾名士兵慘叫著倒了下去。一根長長的烏黑的東西流星般飛來刺入了那名總旗官的大腿,他疼得慘呼一聲,就地一滾逃到了一邊。


    雖然沒有看清,但他已經知道對方投出的標槍,標槍勢大力沉,又借著奔馬的速度,手中的盾牌也刺得透,舉起兵器格架更是絕不可能,他捂著大腿大吼起來:“有人要奪門!”城門上的官兵忙彎弓搭箭向下射去。


    對麵衝來的奔馬上雖然也被利箭射落了幾個人,但是其他的人已經飛快地衝到麵前,他們沒有顧得及去搬動鹿角、拒馬槍,而是提著刀劍繞過障礙,搶撲上來奪門。那名總旗官隻喊了一聲,一個黑影就勢若奔馬地疾奔過來,揮刀斜劈,鮮血四濺中緊接著一腳踢出,將他的屍體踹到了一邊。


    後麵的步兵一擁而上,把擋在門前的路障搬開,然後去拔厚重城門上的大木閂。另一些步兵順著城門兩邊石階向城門樓上殺去,上麵的昌平衛官兵見敵方勢大,發一聲喊,都逃散了。


    來人順利控製了城門樓的製高處。下麵隆隆聲響起,西城門也打開了。“官兵們”蜂擁衝進了甕城,向著關門殺了過去。


    關門前靜悄悄的,似乎無人看守,“官兵們”衝到近前,正要去推開緊閉的關門。突然關門樓上亮起了無數火把,緊接著暴雨般的箭矢傾瀉下來,準確的釘在了下麵蜂擁而至“官兵們”身上,來人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怎麽回事?”嶽斌帶著十幾個親信匆匆趕了過來,遠遠聽到西城門外的甕城裏喊殺聲震天,眉頭一皺,抓過一名教眾問道。


    那名教眾識得這位旗主,忙躬身施禮道:“稟旗主,關門上的官兵很厲害,弟兄們根本衝不近前,傷亡很大呢......”


    “什麽?”嶽斌聞聽一驚,不能吧?昌平衛的官兵何時有這麽強的戰鬥力了,當日昌平衛的人馬開進居庸關城時,自己曾仔細觀察過,他們行走時隊形鬆散,一個個吊兒郎當,根本不像是久經戰陣的樣子,怎麽會突然變得這般悍勇了?他心中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又問了那教眾一句,“冉副旗主在哪裏?”


    “冉副旗主正領著弟兄們攻打關門呢!”那教眾向西城門外一指。


    “走——”嶽斌沉著臉領著十幾名親信穿過擁擠的西城門,進入了甕城。抬眼看去,隻見前方喊殺聲震天,城上城下俱亮著火把,教眾們抬著梯子衝至城牆下,抵住牆根,一個個揮刀持盾向上攀爬,“砰砰——”,關城上火光頻現,是火銃發出的聲音。聲音響處,這些剛攀爬了一半的觀音教教眾發出一聲痛呼摔了下去。


    又有一群教眾扛著巨木向關門衝去,想要撞開關門,誰知剛衝到關門洞下,上麵扔下無數個冒著火星的黑罐子,落在地上碎裂開來,“呼——”熊熊的火光衝天而起,把那群扛著巨木的教眾裹了進去。


    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呼聲彌漫開來,一個個火人在關門前翻滾著、嚎叫著,淒慘的景象讓人不寒而栗。


    “弟兄們,給我上,咱們一定要殺出去!”一個大漢麵目猙獰,揮舞著手中的刀驅趕著教眾上前。“弓箭手還擊、刀盾手進攻。”


    訓練有素的教眾們在驟急如雨的箭矢掩護下舉盾再


    次扛梯直撲至牆下。上麵的人沒再用火銃弓箭還擊,待下麵的人貼近城牆,又扔下無數個冒著火星的黑陶罐,“蓬蓬——”城牆腳下頓時一片火海,盾牌和木梯被次第引燃,很多人身上冒著火又退了下來。


    那個正在指揮的大漢急得直跳腳。


    “冉副旗主......”嶽斌眼睛一亮,領著眾親信向那大漢走去。


    “嶽旗主,您來了,”那大漢一見他,臉露欣喜之意,忙過來施禮,“由您來主持大局,我和弟兄們這心裏就有了主心骨了。”大漢姓冉,叫冉勇,是觀音教玄水旗的副旗主。


    “冉副旗主,”嶽斌皺了皺眉說道:“這不對呀,關門上守衛的真是昌平衛的人嗎?他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還有這火銃、火油罐是從哪裏來的?無論是延慶衛還是昌平衛軍中都沒有配發這些東西。”


    “這......”冉勇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光顧著喊打喊殺,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額頭疊起深深的紋路,“之前拿下西城門時很是容易呀,根本沒費什麽力氣,誰知一來到這關門前就碰到了硬茬兒......”


    “這肯定是一個圈套。”嶽斌的心一沉,不祥的預感隱隱變成了現實。


    “叫弟兄們停止攻擊,”嶽斌當機立斷的說道:“趕快撤!”


    “什麽?”冉勇有些心有不甘的看看滿地的屍體,向嶽斌問道:“撤,往哪裏撤?死了這麽多弟兄難道就這麽算了?”


    “對,要快,再遲一會兒恐怕就晚了......”嶽斌話還未說完,隻聽身後發出隆隆的聲響,西城門緩緩的合攏了。西城門一閉,關門又未打開,所有的觀音教眾都被堵在了甕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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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是誰關的城門?”冉勇高聲喊道。


    “呼——”甕城四周的城牆上亮起了一圈火把。火光下,無數官兵立在城牆上,麵目冷肅的看著下麵。


    “西城門不是由我們的人控製嗎?”嶽斌瞪視著冉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我......”冉勇已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額頭滲出了一層亮晶晶的細汗。


    “底下人聽著......”關門樓上閃出一位頂盔貫甲,相貌英武的年輕將軍,他的目光一掃甕城內的一應人等,朗聲說道:“爾等若是放下武器,束手就縛,朝廷必從輕發落。要仍頑抗到底的話,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媽的,拚了。”冉勇紅著眼睛從牙齒縫裏迸出一句話,正要揮刀發號施令,卻被嶽斌攔住。


    “給我一副弓箭,”嶽斌低聲說道:“要六石的硬弓,再多找幾個人掩護我。”


    “嗯。”冉勇微微點頭應道。


    “讓兄弟們都安分點,”嶽斌又低聲告誡,“現在萬不能做出過激的事,否則吃虧的隻能是我們自己。”


    三石弓是明軍中的標準配備,可實際上除了專門的弓弩手中的少數精英,大多數人都用不了三石弓,能夠使兩石弓都已是軍中了不起的弓箭手了,而嶽斌能夠拉開六石弓,可見其臂力是如何的驚人。他原本便是明朝邊軍中的一員,因為忍受不了上司克扣軍餉,一怒之下殺官亡命江湖,後來加入了觀音教,在觀音教的暗中幫助下,他投效到延慶衛指揮使馬崇韜那裏,成為其私兵死士中的一員,由於他本領高強、行事狠辣、替馬家兄弟私底下辦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頗受馬崇韜青睞,因此提拔為私兵統領。之後他在私兵中清除異己,暗地裏成立了觀音教玄水旗,把馬崇韜的私兵全部納入到了觀音教旗下,成為觀音教在北方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而他也順理成章為玄水旗的旗主。


    嶽斌常用的弓是六石弓,六石弓洞石穿壁,要射穿盾牌也如摧枯拉朽一般,在五百步外也能使人一箭斃命,這種強弓能使得


    動的人天下根本就寥寥無幾,他很自豪的成為了其中一個。眼下自己所有的教眾都被困在了甕城,已成甕中之鱉,要想不任人宰殺,隻能兵行險著。關門樓上那個年輕英武的將領一定是個領頭的,要是射殺了他,那麽領著部眾衝殺出去還有一線希望。


    嶽斌摸出鐵板指戴在手上,在幾名教眾的掩護下從箭囊中摸出一枝雕翎狼牙箭,緩緩搭在弓弦上。關門樓上的那個年輕英武的將領仍在慷慨激昂的講著話,希望下麵的人能夠聽從他的勸告,放棄抵抗。


    “講吧,多說幾句,過一會兒你就再也講不出一個字了。”嶽斌嘴角噙起一絲冷笑。鋒寒的箭鏃一點點的向上抬起,他的眼也漸漸眯了起來。他很有耐心,記得還在邊軍裏當兵的時候,在寒冬的一個大雪天,他趴在一座山頭的雪堆裏足足一天一夜未動,直到目標出現,那是韃子騎兵的一個首領,他帶著大隊人馬剛在山腳下出現,嶽斌的箭便射了出去,那支箭準確的射穿了他的咽喉,餘勢未衰,又插入了身後一人的胸膛。一箭射殺兩人,震驚了整支韃子的騎兵隊伍,使其銳氣頓失。埋伏在山上的明軍趁機衝殺下來,那一仗......勝得真是酣暢淋漓。


    嶽斌微瞑了一下眼神,那一幕還會重現麽,他很是期待。關門樓上的那個年輕英武的將領講的一時興起,向前跨出了一步,和身邊的人都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好機會!”嶽斌霍的睜大了眼,拉滿的弓瞬間抬起,開弓、離弦,錚然一聲,箭似流星趕月直奔關門樓而去。


    那個年輕英武的將領驚呆了,一時忘了躲閃。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後一名長得俊秀之極的少年眼疾手快,抓起旁邊的一名衛士向他扔了過去。


    “砰——”將那年輕英武的將領撞至一邊,這時那枝雕翎狼牙箭也到了,“噗——”不偏不倚,正中這名衛士的胸口,箭矢的巨大衝力把他帶得飛了起來,“篤”的一聲把他釘在了關門樓的立柱上,他的身子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所有人見了都相顧駭然,那個年輕英武的將領驚魂未定的站了起來,瞬間漲紅了臉膛大吼道:“殺,把他們全部殺了,一個不留。”甕城周圍城牆上所有弓弩火銃都對準了城下......


    嶽斌心中一涼,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慨然長歎一聲,“天意,天意如此,夫複奈何?”目光瞥了一下周圍的教眾,每個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絲茫然之色。


    ......


    “大哥,快到西城門了。”馬威背著馬崇韜遠遠望見了西城門的門樓上的亮光,心中一喜,扭頭對兄長說道。


    馬崇韜看看後麵還在緊追不舍的州衙捕役丁壯,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待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他們。”抬眼向前瞄了瞄,問了一句,“嶽斌和他的人呢?是不是就在前麵?”


    馬威眯縫著眼看去,躊躇了片刻說道:“天太黑,看不大清楚,但感覺前麵有些安靜。”


    “看來他們還沒有動手,”馬崇韜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膀,“也罷,二弟,你再跑快些,跟嶽斌他們一匯合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好嘞。”馬威精神抖擻起來,腳下步子更加快了。


    ......


    “這、這......”兄弟兩人站在西城門前麵麵相覷,放眼看去,門洞前倒了一地的屍體,一片狼藉,像是剛剛激戰過。


    馬崇韜從馬威的背上下來,一瘸一拐的走到幾具屍體前俯下身子仔細翻看了一下,向呆立在一旁的馬威說道:“二弟,別擔心,這些都是昌平衛的兵,嶽斌一定帶著人殺過去了。”


    “可、可那門......”馬威伸手一指緊閉的城門,“那門怎麽是關著的?”


    馬崇韜眉峰一皺,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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