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雲隨段小旗來到一間暗室,待坐定後,段小旗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杯香茶,就像之前在南都時一樣。


    “大人,這是安南有名的珍珠花茶,您請品嚐一下。”段小旗說道。


    楊牧雲見茶水淡綠,上麵漂浮著幾片晶瑩潤澤的白色米粒般大小的花瓣,氤氳的水汽飄蕩著異常沁人心脾的茶香,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嗯,不錯,看來段老板日子過得不錯呀!”


    “大人您就別再取笑屬下了,”段小旗躬身而立,“大人您怎麽會來到安南的?”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楊牧雲端起茶杯,瞄了他一眼說道。


    “是是,不瞞大人,”段小旗道:“小人是去年中秋前後被委派到安南的。”


    “哦,”楊牧雲目光一轉,“這是沈大人的意思,還是都指揮使司下的調令?”


    “大人您說笑了,”段小旗道:“小的何等樣人,怎會有都指揮使司的調令?這自然是奉沈大人的命令。”


    “看來沈大人對你是頗為看重呀,把你委派到這麽重要的地方來了,”楊牧雲看了他一眼,“怎麽樣,現在升職了吧?”


    “托大人您的福,”段小旗欠了欠身子,“現在小人已經是總旗了。”


    “呃,”楊牧雲笑道:“恭喜恭喜,現在我該稱呼你一聲總旗大人了,”指了指身旁的一把椅子,“別站著了,坐下回話吧。”


    “小人不敢,”段成一臉苦笑,“大人您別看小的升了職,其實這日子過得還不如南都瀟灑。”


    “唔,此話怎講?”楊牧雲輕輕啜了一口茶水。


    “大人您是不知道,”段成搖搖頭道,“想當初在南都時,我們這班錦衣衛的兄弟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誰敢惹咱們南鎮撫司的人呢?可到了這兒,都得小心謹慎的,連個身份都不敢亮,憋也憋屈死了。”


    “那是,這裏可是安南,不是大明。”楊牧雲微微一笑。


    “說實話,要是能回到南都,就算把我降為一個普通校尉我也認了。”段成歎道。


    “你在南鎮撫司也是個老人了,”楊牧雲把茶杯放回桌上,靜靜看著他道:“做事也算勤勉,按說沈大人不該把你調離南都的......”頓了頓,“是因為這裏極缺人手,派過來的弟兄很多,是麽?”


    段成點點頭,“大人猜的不錯,您在南都任百戶時的手下幾乎都被委派到安南來了,還有寧公子的手下,也都到安南來了。祁總旗和陸總旗都被委任為了安南百戶......”


    “這動作可真夠大的,”楊牧雲笑了笑,“不會是沈大人要把錦衣衛南鎮撫司搬到安南了吧?”


    “大人您是不知道哇,”段成壓低聲音道:“上麵給沈大人下了命令,說是要恢複錦衣衛交趾千戶所......”


    “哦?這是為何?”楊牧雲眉毛一挑,“朝廷要出兵安南了嗎?”


    “這個......卑職不知,”段成道:“不過朝廷大軍征討麓川,怕安南在背後對朝廷不利,因此要加派人手打探他們的軍情。”


    “原來如此,”楊牧雲問道:“那新任命的交趾千戶是誰?”


    “這說來也是大人您的老熟人了,”段成道:“他原先是在湖州任百戶的......”


    “何啟秀?”楊牧雲聞聽身子一震,“他也來安南了?”


    “嗯,何大人現在是交趾千戶,全權負責對安


    南的情報搜集工作。”段成說道。


    “何大人可是個幹練的人,”楊牧雲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在他手底下當差可不能把事情辦砸嘍。”


    “大人說的是,”段成道:“何大人知道我曾是您的屬下,對小人很是照顧的。”


    “昨日在集市上被安南人追捕的那個大漢也是錦衣衛的弟兄嗎?”楊牧雲又問。


    “大人都看到了?”段成一怔。


    “當時我還真有些擔心,怕你這裏暴露了,所以過來看一看,”楊牧雲站起身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屬下多謝大人關心。”段成的眼眶變得有些潮濕。


    楊牧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你畢竟跟我一場,我不希望你出事,這裏不像在大明一樣可以為所欲為,萬事小心一些。”


    “是——”段成垂下臉來,怕他看到自己臉上的淚痕。


    “好了,我走了。”楊牧雲轉過身。


    “屬下恭送大人。”


    “哦,對了,”楊牧雲像是想起了什麽側過臉來,“你能不能替我打聽兩個人?”


    “大人請講!”段成不假思索的道。


    “他們一個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校尉,叫莫不語。另一個是我的外甥,叫胡文廣,”楊牧雲道:“你幫我打聽一下他們的下落。”


    “屬下記下了,”段成道:“不知大人現住在哪裏,屬下要是打聽到這兩人的訊息該如何通知大人呢?”


    “你不用來找我,”楊牧雲道:“我還會來你這裏。”


    “是,屬下明白了。”


    “還有,”楊牧雲叮囑道:“我來找你的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就是何大人也不要告訴。”


    “是,屬下謹記!”


    ......


    楊牧雲從段成那裏出來時,天色愈發黑得很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一隊隊安南官兵在街市上往來巡邏,一看到可疑的人便上前盤問。


    楊牧雲不欲多事,便準備進入一條偏僻的小巷。


    “你——站住!”一名安南士兵喊道。


    楊牧雲心頭一緊,腳下的步子快了些。


    “我說你呢!趕緊給我站住!”那名安南士兵的聲調抬高了些。


    楊牧雲步子加快,迅速進入了巷子。


    “是明人的奸細,”那名安南士兵大聲喊道:“快追,別讓他跑嘍!”


    一群安南官兵呼嘯著追進了巷子。


    楊牧雲施展開輕功向前疾馳而去,將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麵。


    “快發信號!”一名安南將校眼見楊牧雲越跑越遠,大聲喊道:“讓前麵的弟兄截住他。”


    一名安南官兵點起一朵煙花竄向了黑沉沉夜空,炸裂開來分外璀璨。


    楊牧雲正飛速狂奔時,前麵隱隱傳來了人聲,火把晃動,顯是大隊的安南官兵正自前麵包抄過來。


    後有追兵,前有圍堵,楊牧雲情急之下向左右看去,左右皆是高牆,並無通路。這時迎麵過來一輛馬車,路過他身邊時停了下來,馬車車廂上的窗簾一掀,探出一隻手向他招了招。


    楊牧雲聽見一個話語像是對他說道:“快上車!”


    眼見前後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楊牧雲不再猶豫,一個箭步躥至車廂前,掀開


    車簾鑽了進去。


    車駕上的車夫揚起馬鞭,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鞭花,馬車又轔轔的向前行去。


    行不多遠,迎麵衝過來一群安南官兵攔在馬車前麵。


    “停車——”一名安南將校揮舞著手中的刀大聲喊道。


    “籲——”車夫扯動著韁繩使馬車停了下來。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人跑過去?”那名安南將校大聲喝問。


    “沒有。”車夫臉色木然的答道。


    “沒有?”那名安南將校的目光落在了馬車的車廂上,“車上是何人呐?”


    “是我們家公子。”車夫剛說完,後麵的安南官兵也追了過來。


    一前一後兩隊安南官兵將馬車團團圍住。


    “老裴,沒抓到人麽?”先前說話的那名將校問剛帶兵趕來的將校。


    “連個鬼影都沒有。”後來的將校道:“你一發信號我就帶人趕來了。”


    “呃,”先前的將校又把目光收回到馬車的車廂上,手中刀一指車夫,“你讓車上的人下來,本官要搜車。”


    “放肆!”車夫喝道:“你們知道車上的人是誰嗎?好大的膽子。”


    “阿彭,怎麽回事?”車廂的窗簾輕輕掀起,露出一個年輕人的臉,那張臉眉眼清秀,隻是臉色過於蒼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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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車夫向他垂首道:“這些人想要搜車。”


    “搜車?”年輕公子咳嗽了幾聲,“本君離開東京也沒多長時候 ,便有人敢對本君這樣放肆了嗎?”目光看向那名說話的將校,“你是何人,是誰的手下?”


    見那年輕公子的目光冷厲得有如刀鋒,那名將校不禁打了個寒戰,當下放緩語氣說道:“本官乃神翼衛統製胡大人麾下,剛才看到一明人奸細向這邊跑來......”


    “那你便去追那奸細,攔本君的車做什麽?”年輕公子哼了一聲,“胡子奇現在當上神翼衛統製了嗎?很好,怪不得他的人越來越放肆大膽了。”


    聽他直呼上司的名諱,兩名將校互相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敢再吭聲。


    年輕公子手腕一動,翻出一塊墨玉腰牌在兩名將校麵前晃動了一下,“這塊牌子你們可認得?”


    兩名將校目光略一掃視,登時臉色大變,忙深深一躬,“小人不知是殿下的車駕,有所冒犯,請殿下恕罪!”


    “看來你們的眼睛還不瞎麽?”年輕公子的唇角微微一翹,“你們還要搜本君的車嗎?”


    “不敢不敢......”兩名將校不敢抬頭看他,先前那名將校把刀收回刀鞘,一揮手,手下官兵立時讓開了一條路。


    “小人恭送殿下!”那名將校道。


    年輕公子冷笑一聲,衝車夫喊了一聲,“阿彭,走!”


    “是,公子!”車夫一甩鞭子,車輪發出轔轔的聲音向前行去。


    待馬車走遠,兩名將官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老譚呐,你可把我給害死了。”後來的將校埋怨他道。


    “誰知道車上的人會是他呢?”先前的將校懊惱不已,“我明明是見到那個明人奸細是朝著這條巷子跑的。”


    “別說了,”老裴擺擺手,“咱們還是趕緊去胡大人那裏請罪去,別等人告咱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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