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三人在婉濃的引領下來到楊牧雲麵前,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禮並自報姓名。他們分別是昭琴蓬大夫人婻旻的內弟翁頗和昭琴蓬的長子昭琴空,還有一位楊牧雲在聖殿見過,就是劄麗吉神姑。昭琴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目光炯炯,看起來極為精明能幹。翁頗年紀也不大,三十左右,膚色黝黑,鼻寬嘴闊,身材魁梧粗壯。


    楊牧雲坐在大白象背上微微頷首,問了一句,“昭琴蓬呢?他現在身體可好?”


    昭琴空垂眉斂目說道:“我父病重,未能出城遠迎,請釋尊大人恕罪。城中早已設下筵席,釋尊大人,請!”


    樂隊上前,開始吹號奏樂。將楊牧雲一行隆爾重之的迎進了華潘城。


    進了城門,楊牧雲的目光開始仔細打量這座城池,華潘城規模不小,相比瀾滄都城猛蘇瓦,也不遑多讓。裏麵許多建築都是用巨大的方石築成,看起來曆史頗為悠久,城中百姓虔誠的跪於道旁,黑壓壓的一片,不敢仰視。對楊牧雲這位釋尊很是敬畏。


    眾人沿著城中寬闊的主道徑直來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想來這就是華潘城主居住的地方了。一位衣飾華麗的貴婦攜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在侍女和一眾衛士簇擁下迎上前來。向著楊牧雲深深一禮。


    她們是昭琴蓬的大夫人婻旻和幼子昭琴墶。


    楊牧雲從象背上下來,隨她們入內。


    華潘城主的居所占地廣大,到處都是花園殿宇,相比瀾滄王宮也並不遜色。


    楊牧雲隨婻旻、昭琴墶和昭琴空穿過一道道院落,來到一座由黃麻色石塊砌成的殿宇前,一位上了年紀的內侍把楊牧雲領了進去。


    穿過殿內一條長長的通道,便至一間臥房前,門一推,裏麵燭光幽暗,床榻簾幕低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


    “城主大人,”內侍上前躬身道:“釋尊大人到了。”


    “快,快扶我起來。”簾幕內傳來一陣蒼老嘶啞的聲音。幾名侍女上前拉開了簾幕,裏麵一名侍女扶起一人。此人一臉病容,頭發花白,想來便是華潘城主昭琴蓬了。


    隻見他喘息了一陣說道:“華潘城主昭琴蓬拜見釋尊大人。”想要下床,卻身子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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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牧雲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城主身體有恙,不必多禮。”


    昭琴蓬一激動,連連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血色,“不敢......有勞,咳......釋尊大人,”對那內侍道:“快請釋尊大人上座。”


    內侍搬來一把雕花木椅,請楊牧雲坐下。


    “城主還是躺下多歇息吧,”楊牧雲勸道:“莫要傷了身子。”


    “釋尊大人,”昭琴蓬微微搖頭,甩脫了侍女的攙扶,掙紮著使身子坐正了一些,“我一直臥病在榻,沒能去聖殿參加老釋尊的喪禮......而且還是第一次見釋尊大人。”他說一句話就喘上一陣子,頗為費力。


    “城主隻要心向本尊與聖殿,又何必在乎些虛禮呢?”楊牧


    雲道:“城主還是將養身子為好!”


    “我這身子......是不成了,”昭琴蓬連連搖頭,聲音喘得像拉風箱一般,“想來不久就要去見天尊了。”


    “城主不可說如此喪氣的話,”楊牧雲勸慰道:“隻要安心靜養,總會有好轉的。”


    昭琴蓬卻一臉頹然,“釋尊大人,我華潘曆代城主忠心侍奉聖殿,從不敢有絲毫怠慢......二十多年前,我父去世,叔父篡奪了城主之位,我與母親隻得流亡猛蘇瓦,還是老釋尊大人敦請蘭坎登大王出兵,並召集聖殿的力量,幫我奪回了王位。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


    “城主的這份心,本尊是知道的,”楊牧雲道:“我聖殿對城主也是極為看重,本尊親來,便是希望城主早些康複。”


    “多謝釋尊大人,”昭琴蓬嘴唇抖了幾下,伸手向前想要拉楊牧雲的手,可實在無力,便放在了他手背上,“我有一不情之請,還請釋尊大人一定要答應。”


    “城主請講,”楊牧雲反手握住他的手,“隻要本尊能夠辦到,定然答應。”


    昭琴蓬深吸一口氣,情緒平複了一些,“小女婉濃能夠侍奉釋尊大人,是我整個昭琴家的榮幸,她沒給釋尊大人惹什麽事吧?”


    “婉濃為人乖巧懂事,本尊對她很是喜歡。”


    “那就好,”昭琴蓬點點頭,“除她之外,我膝下還有兩子,他們......釋尊大人也都見過了。”


    “嗯,”楊牧雲頷首道:“兩位少主均神采非凡,對本尊也是執禮甚恭。”


    “那釋尊大人覺得誰最適合繼承城主之位呢?”昭琴蓬說著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楊牧雲。


    “這是城主的家事,本尊不便置喙,”楊牧雲說道:“況且本尊與兩位少主均初次見麵,不好評價。”


    “釋尊大人,”昭琴蓬道:“我華潘在整個瀾滄國最富庶、實力也最強,可以說對聖殿的支持也是極大......”頓了頓,續道:“所以華潘亂不得,不然會使整個瀾滄國動蕩,對聖殿影響也......咳......”又咳嗽起來。


    “城主不必多說,本尊明白。”楊牧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


    “我時日無多,”昭琴蓬喘了口氣說道:“不想死後華潘產生像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變亂......”說著臉現深深的憂色,“當年我父去世後,我年紀尚輕,叔父不服,便糾結一些桀驁之徒欲行不軌。那晚,我記得很清楚,他讓人在城中到處縱火,使城內大亂。然後帶人殺入殿中,要不是有人拚死護衛,我與母親恐怕當時就不在了。”


    “城主福澤深厚,有天尊護佑,定化險為夷。”


    “主少國疑,”昭琴蓬歎了口氣,“不成想天道輪回,這道難題又擺在了我的麵前。”


    “城主是不好在兩位少主中間作出抉擇嗎?”楊牧雲皺了皺眉。


    “讓釋尊大人見笑了,”昭琴蓬道:“想當年我自華潘出逃後,被叔父派人追殺,路上被一女子所救,後來我與


    那女子一起誕下了阿空......”


    “那便是大少主了?”


    “嗯,”昭琴蓬下巴點了一下,“之後我回到華潘,將阿空母子也接了來。想著立阿空的母親為大夫人,可因其身份低賤,反對的人很多。就連我阿母婻芃丹也反對......我不想華潘再遭受變亂,就迎娶了阿母的侄女婻旻為大夫人。阿空的母親聞之心情鬱鬱,不久便逝去了。”


    楊牧雲心中暗歎,個人的感情還是經受不住世俗的壓力。母親的死定會使昭琴空心中產生怨憤。


    “我覺得對不起阿空,便著力培養他,”昭琴蓬繼續說道:“阿空也很是能幹,幾次帶兵對外征戰獲勝,漸漸樹立了自己的威望。”


    “本尊也看到了,大少主帶的兵很是威武雄壯,實在是城主的福氣啊!”


    昭琴蓬苦笑一聲,“後來婻旻誕下了阿墶,這孩子也甚得我的喜歡。”


    楊牧雲一下子便明白了,說白了昭琴蓬的家事就如同中原勳貴之家的嫡庶之爭一樣。昭琴空是庶長子,雖立有軍功頗具威望,但由於其母出身低賤,因此遭到華潘一些大家貴族的歧視。而昭琴墶雖年幼,但因是大夫人所生,在繼承城主之位上比兄長要更有優勢。也難怪昭琴蓬會憂心不已。兩個兒子覬覦華潘城主之位,一定明爭暗鬥不已,誰也不會輕言放棄。昭琴蓬隻要活著一天,兩個兒子便維持著表麵的和平,一旦他身死,便會束甲相爭,那時整個華潘便會大亂了。聽昭琴蓬的言外之意,還是向著昭琴墶多一些。老人麽,心裏總會傾向小兒子。如果自己無法平衡兩個兒子之間的關係,那麽瀾滄王和聖殿的態度至關重要。現在陶呂猜剛剛繼位,還談不上有什麽威望。而楊牧雲自己,也無法給予昭琴蓬更多的支持。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城主,這個選擇實在是太難了,本尊也不好插手。”


    “釋尊大人......”昭琴蓬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我知道這讓您很難辦,可為了華潘的太平,瀾滄國的穩定,還有聖殿的威望,您可不能不管呐!”


    楊牧雲無奈,“劄麗吉神姑傾向於誰呢?”


    “我也不好說,”昭琴蓬搖搖頭,“神姑她的態度不明,而且從不表露自己的想法。我曾問過她,她說等釋尊大人您來了請您替我定奪。”


    一聽這話,楊牧雲差點兒罵出聲來。自己在聖殿時,什麽事都不用過問,隻悠哉悠哉的在美人堆裏混日子就行了。這可好,一出來就丟了個燙手的熱山芋過來,要自己來背這個鍋。


    見他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昭琴蓬問道:“釋尊大人,您......莫非有什麽話不好說出來?”


    “城主,”楊牧雲拍拍他的手背,“事關重大,不是一言兩語就能夠講得清楚的,兩位少主本尊須多接觸一下......你先不要心急。”


    “那......我就拜托釋尊大人了。”昭琴蓬喘了口氣說道:“阿空和阿墶能夠得到您的點化,是華潘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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