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悶熱,轟轟的有雷聲鳴鳴,閃電破窗而入,如雪亮的劍刃襲進床幃之內。


    窗柩開合一瞬,哐當作響,連臨窗桌子上的花瓶也應聲碎地。


    芳嬤嬤睡的迷迷糊糊的,恍然被這一聲激醒,掀開床簾向外一看,隻見得窗外下起了雨,雨水也淋到屋裏。


    她略幹的嗓子弱弱的喚了一聲,“春桃?夏竹?”


    喚了半天,無人應她,她咒罵一句,“這兩個小蹄子就知道偷懶,等夫人來了,我定告你們的狀。”


    她的雙腿雖然得到救治,但仗打的人下了死手,基本複原無望,想要站起來很難。所以,讓她去關窗戶是絕無可能的事。


    她生了會兒悶氣,又要接著睡。


    迷迷糊糊要睡著,就聽到門外傳來聲音,她洗耳一聽,是春桃和夏竹兩個人。她剛要開口罵,就聽她們道。


    “沒想到夫人這麽信任我們,將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我們姐妹來做。”


    “夫人說,她是觀察了我們一陣,見我們做事穩妥謹慎,值得信賴,才會給我們立功的機會。”


    “可是,真的要這麽做嗎?要是死了人咱們怎麽辦?”


    “哎呀,你別前怕狼後怕虎的,當初收夫人銀子的時候你倒挺痛快。這個芳嬤嬤是被侯府給攆出來的,誰還管她的死活?等她死了,咱們隨便給她卷個鋪蓋扔到亂葬崗,誰知道?”


    “嗯,好。不過你說為什麽夫人要殺了芳嬤嬤啊?”


    “你沒聽過殺人滅口嗎?芳嬤嬤跟隨夫人多年,知道她那麽多秘密,不殺她殺誰?”


    “大夫人可真狠心,芳嬤嬤對她忠心耿耿,她說滅口就滅口,一點都不顧及昔日的主仆之情。”


    “哎,像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本來命就不值錢。主子覺得你有利用價值還會留著你,等你沒用了,當然是一腳踢開,這她還嫌髒了她的腳哪。”


    “是啊,芳嬤嬤就是個例子。對了,夫人囑咐這毒藥放在芳嬤嬤的藥裏,她喝藥順便就喝下去了。芳嬤嬤察覺不出來。”


    “好,這事交給我去做,我現在就去準備她明天喝的藥材。”


    “那我去準備鋪蓋,等她一死,我們就將她扔出去。”


    腳步聲分開東西兩個方向,漸漸消失,芳嬤嬤心髒跳動幾乎越出嗓子,隻聽得耳邊全是心跳的“砰砰”聲。


    等腳步遠去,她才將手從嘴巴上慢慢拿下來,大口大口的呼吸。


    夫人要殺她?


    怎麽可能?她跟隨夫人近三十年,矢忠不二,夫人怎麽會狠心對她殺人滅口?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幻聽,一定是做夢。


    她閉了閉眼睛,想要證實自己是做夢,可窗外沙沙的雨聲卻帶給她最真實的感覺,告訴她剛才聽到的不是幻聽。


    要說殺人滅口這事,夫人幹過也不是一兩次,難道這次夫人真的這麽狠心要滅她的口?


    是了,她雙腿廢了,又給趕出榮侯府,對夫人來說已經沒用了。一個沒用的奴才對主子來說,就等於廢棄的棋子,留著都是多餘。況且如果她真的是為自己好,其實最妥善的做法是將她送回高家,而不是在這僻靜的地方給她尋一處密處,讓她在這半死不活的躺著,身邊連個端茶遞水,給她關窗戶的小丫鬟都沒有。


    出於芳嬤嬤的恐懼,再加上兩個小丫鬟的話,讓芳嬤嬤越想越覺得自己已經是棄子,覺得高氏殺她滅口是有可能的。


    其實她要是好好想一想,如果高氏要殺她滅口,何必還給她帶到這來,找到她直接就殺了,不是更好。


    可人的耳朵是軟的,總是偏聽偏信,而且還總是往牛角尖那鑽,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芳嬤嬤失措,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避過明天的一劫。但是即便明天不喝藥,夫人也還是有很多法子殺了她。她該怎麽辦?


    她緊張到極點,腦子裏一陣陣發麻。


    不行,不能再躺在這等死了。趁著春桃和夏竹不在,她得逃出去。


    芳嬤嬤也是有毅力,許是求生意誌強。雖然腿不能走路,但她還可以利用雙臂去爬。


    就這樣芳嬤嬤拖著她那比之以前清減了不少的身子,一路從房間爬到外麵。


    她怕被人發現,特意從後門逃的,幸虧平時春桃和夏竹也會抬她到外麵曬曬太陽,她記得後麵有個小門可以出去。


    外麵下著雨,她泥濘著一身,臉上手上都沾著泥巴,幾乎連容貌都看不清。


    “救……救命……”好巧不巧,巷子裏路過一輛馬車,芳嬤嬤眼睛裏閃爍了火焰,伸出手朝著馬車用最後一口力氣大聲喊道:“救命啊!”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仿佛千金重,她拚命喊了這最後一聲,便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馬車在她身邊緩緩而停,裏麵的人挑開簾子看了眼她,卻是孤鶩。


    孤鶩巧然一笑,“這速度也太慢了,我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再不出來可就要天亮了。”她拍了拍駕馬的小哥,“將人抬上來。”


    等芳嬤嬤醒來就看見孤鶩,見她醒了孤鶩冷冷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給你準備棺材了。”


    芳嬤嬤有些愣,遲疑的望著孤鶩,“我……我這是在哪?”


    她支著胳膊肘要起來,但因為爬了一個時辰,胳膊上全是傷,一疼又躺了回去。


    孤鶩摁下她,麵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道:“大夫說你不能再動,要好好的修養,不然連你這兩隻胳膊都廢了。”


    芳嬤嬤看她的眼神帶著抵抗與防備,“是你救了我?”


    孤鶩輕哼一聲,道:“我可沒那麽好心,是總去咱們府上送菜的張大叔遇到你,便將你帶上馬車。他和我相熟,知道你是咱們府上的人,就找上了我。”


    芳嬤嬤卸下一絲防備,環視了房子,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屋子,牆上黑一塊白一塊,房頂的瓦也缺失了幾塊,可以看到是用稻草蓋著缺口的。


    “這是哪?”她問道。


    “這是我家的房子,我父母都回鄉下了,我也不知道將你帶去哪,所以就把你帶到這來了。”光從說話的語氣神態就可以看出孤鶩對芳嬤嬤的厭煩,“你不會是嫌我家破不願呆吧,那好,一會兒我就找馬車去,從哪把你撿回來,就把你送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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