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草包皇帝朱由檢,在高麗國西海岸的一座海港新城裏,舉辦‘集體婚禮’的同時。


    在高麗國另外一座大城,壤城。


    另外一個人,也在舉行大婚。


    一次娶了兩個女人,一妻一妾。


    正妻,便是當日在東江鎮之戰前夕, 那位酒館老板娘,秦家寡婦。


    毛文龍特意叮囑,盡管姓秦好了。


    他不嫌棄。


    且,甚為喜歡。


    另一名女子,則為遼東市井商人沉世魁的二女兒,年方二八,體態風流, 一張俊俏臉蛋絕對禍國殃民的那種。


    此刻的毛文龍, 多少有些誌得意滿。


    高麗國的大半國土,盡落其手,。


    那位姓李的國主,則如喪家之犬,逃往漢城,惶惶不可終日。


    在大明皇帝朱由檢的全力支持下,他一個區區東江鎮總兵,現在手下精兵十二萬,其中,還有七八萬人手裏頭的家夥什,清一色的新式火器。


    手裏的家夥硬,腰杆子就硬。


    現在的東江鎮,就算是建奴數萬鐵騎全力攻打,估計也討不了什麽好,絕對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最讓這位匪名在外的毛大帥高興的, 是他的手下,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幾人,竟然組織一班人馬,對海運過來的新式火器進行拆解、研究。


    終於,他們自己也能製造這種所謂的‘毛瑟步槍’。


    預計,再過個三五年,大明朝能夠製造出來的新式火炮,他們應該也能自己製造出來……


    手裏有一支虎狼之師。


    眼看著能夠組建自己的兵械製造廠,高麗國內,又不乏各種鐵礦、煤礦等,毛文龍就算是封疆裂土、自封為高麗王,似乎也沒什麽可以阻擋了。


    就連他手下的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諸將,也開始蠢蠢欲動。


    一旦大帥稱王。


    他們這些人,可不就是開國元勳?


    至於說老東家大明朝,和眼前的對手高麗國……在他們眼裏,簡直就是草包中的草包。


    尤其是京師之地的那位‘敗家子皇帝’,估計是被建奴鐵騎,和陝甘、山西、山東一帶的流民整的暈頭轉向,竟然不惜一切代價的,開始扶持毛大帥。


    真乃,天賜良機也!


    所以,這一場婚禮,意義重大。


    對毛文龍來說,這可是數喜臨門之事, 不但嬌妻美妾在懷,掃平高麗國在望,稱王稱帝也指日可待……


    ……


    婚宴當日,毛文龍喝的有點多。


    他拖著一條瘸腿,跟每一位弟兄幹杯,酒到必幹,從不曾推辭。


    如此一圈子下來,他有些醉意闌珊。


    不過,長期帶兵打仗的習慣,讓他保持最後一絲清明,故而,當一名瞭哨官匆匆走進婚禮大堂時,他登時便醒了三兩分。


    “過來說,我聽著。”毛文龍神色澹然。


    那名瞭哨官湊近前來,低聲稟告一番。


    毛文龍微微變色。


    “消息確切?”他問道。


    瞭哨官猛點幾下頭,道:“千真萬確,是小的親自偵查清楚,那邊另有一支明軍。


    他們修築城池,鐵路,已經開始與高麗新王朝的人通商貿易了……”


    毛文龍的臉色愈發陰沉。


    一雙蒲扇般的大手,藏於袖中,捏的叭叭作響。


    高麗國主換人了。


    之前的那個姓李的,簡直就是個大草包,讓區區三萬人就給打趴下了!


    毛文龍不動聲色的起身,來到自己的行轅,盯著牆壁上懸掛的一副地圖,陷入沉思。


    ‘狗皇帝果然對我留了後手!’


    ‘區區三萬步兵,打的高麗國主沒脾氣,是如何做到的?’


    ‘一場結婚宴,便讓高麗國換了新主子……’


    種種跡象表明,朝廷,其實對他毛文龍還是有所牽製的,這分明就是給他一個警告,別想著鬧什麽幺蛾子。


    你毛猴子的筋鬥雲再快,可也翻不出大明朝的手掌心!


    之前草包皇帝大張旗鼓的,說是要遠征高麗,他毛文龍派出十幾路人馬探查,卻發現根本就是雷聲大雨點小,那個草包皇帝都不知去哪裏逍遙快活去了。


    所以,他才鐵了心的,不顧一切的攆著高麗國主一頓猛揍,將其趕到半島東頭去了。


    最近他還捉摸著,要不要再來幾場大戰,將高麗國徹底打垮。


    為此,他還頗費心機,覺得目前形勢下,還是保持低調,不要對高麗國主趕盡殺絕。


    所謂的養寇自重,這是大明將領的第一生存之道。


    可是,現在寇沒了。


    人家都與草包皇帝成了自己人,好好的一個國主,換了一個人之後,竟然成了所謂的‘平朝大將軍’。


    那麽,今後他毛文龍該如何處置?


    當初,朱由檢傳來密旨,許諾他一個高麗王爺……


    ……


    “大帥,吉時已到,請入洞房。”


    突然,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幾位驍將,探頭探腦的尋來,半開玩笑的說道:“大帥是嫌今天的喜事不夠多,還想再整點動靜出來?”


    “大帥,請下令吧,最近閑的心慌,我的大寶劍渴望鮮血!”


    最為好戰的孔有德,裂開大嘴笑道:“是不是要兵指漢城了?哈哈,剛好我最近缺點人血補補腦子,那就連夜出發吧!”


    毛文龍站在地圖前,頭都沒回。


    他一身老兵卒的舊衣甲,外麵隻披著一條猩紅大氅,花白的頭發略顯淩亂。


    幾位得力手下,漸漸的不吭聲了。


    大帥有心事。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後,毛文龍這才轉身,來到一張鋪了白虎皮的椅子上落座。


    旁邊,尚可喜趕緊沏一壺新茶,仔細斟滿一碗,雙手捧上:“大帥,請喝茶。”


    氣氛有些凝重。


    大帥行轅裏,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殺氣,在肆意彌漫,讓在場的幾人都有些驚悚。


    這種情況,隻有當初在鐵山一戰時,他們被建奴鐵騎團團圍困兩個多月,最後什麽玩意都開始用刀子挖著吃時,才出現過一次。


    毛大帥這是怎麽了?


    之前在婚宴上,不是還好好的麽……


    “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聽令!”


    突然,毛文龍冷聲說道:“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將咱們東江鎮的槍炮製造廠建成!”


    “此外,加固所有城防,工程量翻三倍,嚴格執行糧食配給製!”


    “全力準備,攻打建奴!”


    短短幾句話,毛文龍說完後,逕直去‘入洞房’了。


    行轅的大廳內,隻剩下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毛大帥究竟在想什麽。


    但是,早已習慣毛文龍的鐵血指揮手段的三名大將,很快就開始進入工作,對接下來的各項工程進行詳細劃分。


    其中,尚可喜負責所有城池的防務,以及新兵的訓練。


    耿仲明則負責槍炮製造廠的建設,以及所有鋼鐵之物的采購、開采和冶煉。


    孔有德則對全境軍民實行軍事管製……


    ……


    毛文龍沒有跨進小妾沉氏的洞房,而是逕直去了秦寡婦的房間。


    有些恩情,根本就還不起,也還不清。


    但他還是想要試試。


    “讓你久等了。”一進門,看見頂著紅頭巾,端正坐在床頭的秦氏,毛文龍一瘸一拐的走過去,伸手撤掉那層遮羞布。


    秦氏甚美。


    這一點,他早已知曉。


    隻不過,今晚,更美。


    “老哥,我去給您倒茶吧。你喝酒太多,需要醒醒酒……”秦氏落落大方的說道:“之前一直受你照看,卻不知老哥便是毛大帥,小婦人失禮了。”


    毛文龍聽著秦氏的話,微微搖頭,道:“過往之事,無須再提。”


    然後,便是沉默。


    端著一碗茶,淺飲幾口,毛文龍一想起漢城那邊的軍情,心裏頭就一陣惱火。


    這個草包皇帝,實在有點不講武德。


    遠征高麗,不與他這個東江鎮總兵商議,也就罷了,畢竟人家可是皇帝,是朝廷。


    問題是,你總得有個章法才是,打聲招呼……


    對了,人家是皇帝,憑什麽要給你一個小小的總兵打招呼……


    如此胡思亂想著,他的臉色再一次變得陰沉起來。


    伺候在一旁的新娘子秦氏,則早就嚇壞了。


    這還是當初那個沉默寡言、急公好義的東江鎮老兵麽?這張陰沉無比的臉,散發出的陣陣肅殺之氣,如何是一個酒館老板娘所能理解的。


    婦人隻覺得渾身有些發冷。


    “大哥,要不要幫你脫去衣甲?”婦人忐忑問道。


    毛文龍微微點頭,沒有吭聲。


    於是,婦人便開始默默的幫毛大帥寬衣解帶,很快的,就露出裏麵一套幹淨的素衣,婦人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停手。


    “嗯?繼續吧。”毛文龍隨口說道。


    “大哥,去床上吧……”婦人心跳的很厲害。


    毛文龍卻擺擺手,道:“你先歇著,我再喝一會兒茶。”


    毛文龍走到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武備誌’細細研讀,漸漸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和下來。


    紅燭嗶嗶,夜深人靜。


    直到寅時三刻,毛文龍方才從書卷中擺脫出來,一扭頭,卻發現秦氏怯生生的站在他身後兩三步處,默默垂淚不已。


    他歉意的笑了笑,道:“行軍打仗慣了,突然有了老婆,還有點不適應。”


    “夫人,你先安歇吧。”


    不料,婦人不但不去安歇,反而直接撲過來,緊緊抱住毛文龍,將自己的胸,緊貼在毛文龍的胸前,低聲說道:“大哥,你是不是嫌棄我……”


    毛文龍伸手摸了摸婦人的頭,溫言說道:“人皆為父母所生養,亂世之下,哪個人是幹淨的?


    你休要胡思亂想。


    我今日隻不過喝多了酒,勾起一些不好的心事,冷落了妹子。”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輕輕拍打幾下婦人的後背,難得一見的柔聲說道:“你先去歇息,為夫還有緊急軍務需要思慮清楚。”


    說完話,毛文龍將婦人橫抱起來,輕輕的放在大床上,轉身走出洞房。


    一輪清月,早已偏西。


    天上幾朵雲彩,緩慢的漂浮在天空,在略顯殘缺的月光照耀下,顯露出一圈圈澹青色的光圈。


    明天,應該有風。


    東南風?還是西北風?毛文龍沒有深究此事。


    他現在滿腦子裏,都是高麗國的各種地圖,有防禦圖,有進攻路線圖,有獨自成國後的通商圖……


    罷了,終究還是要麵對現實。


    他毛文龍,十二萬東江鎮鐵軍,以及自己所征戰奪來的每一寸土地,終究還是大明朝的。


    自己之前有些張狂。


    隻覺得手裏有鐵軍十二萬,不要說橫掃高麗國,就算是想辦法直搗黃龍、全力攻打建奴老巢,也差不多能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現在看來,他毛文龍的眼窩子,畢竟還有有些淺了。


    造反,稱王,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留一大片基業……


    這種事,之前倒也不是沒有想過。


    現在,他得想辦法打消這些念頭。


    帶兵打仗,征戰多年,毛文龍深知一旦心裏有一顆造法的種子,遲早就會生根發芽。


    成了,那就是王侯。


    敗了……


    算了,還是不能多想,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就像是一劑絕世的毒藥,一旦讓藥性散開,他毛文龍說不定就會屍骨無存、遺臭萬年!


    在院子裏緩緩走著,思謀著,時不時的舉頭望明月。


    毛文龍突然想起童年時候,他在李成梁家中當家奴的那些年,恍忽間,他有些驚醒。


    當初,仰望一名小小的遊擊將軍、參將,便會讓他毛文龍心潮澎湃好多日子,恨不得自己也有那麽一場大富貴,能夠在疆場上大展身手,給自己掙下一聲鮮亮的衣甲……


    如今,他早已成為大明朝為數不多的、手握重兵的總兵大將軍,卻在為這一場虛無縹緲的大富貴,而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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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想來,他還真是個可笑、可歎、可憐之人……


    這麽多年來,毛文龍第一次認真思考這些微不足道的心路曆程,這讓他覺得,很是舒服。


    不就是一個高麗王麽?


    如果不心存覬覦之心,何必讓自己的兩房嬌妻美妾在洞房花燭之夜,卻還要獨守空房?


    真正的可笑也!


    毛文龍突然想通了。


    他伸手在臉上使勁搓了幾下,深吸一口氣,快步踏進秦氏的新房。


    雞叫三遍,寒霜夜露下,其實還是挺冷的。


    婦人端坐在床邊,身體瑟瑟發抖,猶如一隻待宰的小羊羔,讓毛文龍不由得一陣熱流滾湧。


    “夫人,我來啦!”


    毛文龍一進門,一把扯掉身上的大氅,翻身上床,笑道:“來,先教為夫幾招擒拿手,為夫便教你幾招直搗黃龍術!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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