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是那死太監向你索要好處費?”朱由檢有些無奈的問道:“那你給他東西了沒?”


    李自成老臉一黑,怒道:“沒給。”


    “咱是個粗人,也是個窮人,除了家裏存了一些糧,再就是村裏人共同擁有的雞鴨魚鵝之類的,哪裏有閑錢給別人?


    而且, 就算是有閑錢,咱也不能給他啊!”


    李自成一臉憤憤不平。


    “哦,為何不能給他?”草包皇帝朱由檢笑眯眯的說道:“人家可是朕身邊的人,你難道就不怕他在朕的耳根子邊說你的壞話,害了你的性命?”


    李自成梗著脖子,憋了一口氣, 道:“哼,就算他要害咱老李, 可也要看看當今萬歲爺是誰啊?


    如果萬歲爺是個昏君,自然就把咱老李給弄死求了。


    但萬歲爺您可是咱大明朝最大的明君、聖君呐,是一位好皇帝,如何會聽信閹人的一麵之詞,從而害了您的大內密探零零捌呢……”


    言畢,李自成還小心翼翼的偷看一看皇帝的臉色。


    他都想扇自己兩個嘴巴子了。


    大內密探零零捌,這身份怎麽能在有旁人的情況下說出口?簡直是昏了頭了……


    草包皇帝卻混沒當回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李自成果然是一條好漢,不愧是朕的大內密探零零捌!


    那些太監平日裏吃拿卡要都慣了,在朝廷重臣那裏,都不用開口索要,便會樂顛顛的奉送一些錢幣、古玩、字畫之類的。


    這些,朕心裏頭明白。


    不過李自成啊,你可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這治理一個國家呢,並非你們這些老百姓想象的那般,必須要做到一粒沙子也不能容。


    朕經常還在想, 這當皇帝呢,有時候就跟養魚種糧食差不多,總不能因為水太混,或者雜草太多,就把整片魚塘、整塊田地都給清理一遍吧?”


    李自成憋了一口氣,突然有些忍不住了。


    怪不得下麵的死太監那麽囂張,索要起好處來,竟然肆無忌憚。


    感情是你這位皇帝不作為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難道,咱大明朝眼睜睜的就要變成大黑朝?


    不行,好不容易麵見一次萬歲爺,他這個‘大內密探零零捌’豈能啥話都不說!


    “萬歲爺,微臣…草民有幾句心裏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然是心裏話,盡管說便罷了,朕賜你直言不諱的權力。”


    “那、我就說了?”


    “嗯,說吧, 朕聽著呢。”


    講真的,麵對李自成這般憨厚老實且十分耿直的人物,草包皇帝的心裏,還是頗為高興的。


    好好幹,你老小子想造反都行。


    反正,連朕都造反了,怕個錘子喲……


    “萬歲爺,您老人家講的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草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但不太對。”


    李自成黑著一張臉,正色說道:“萬歲爺您是沒養過魚,可咱老李卻是養魚的行家裏手,這養魚呢,水要肥,草要多,可魚的品種卻不能太雜;


    尤其是那種壞慫魚,一旦發現,就必須要徹底將其打撈上來,一一弄死!


    為什麽呢?


    咱養魚是為了吃魚肉、喝魚湯,不是讓那些壞慫魚吃魚肉、喝魚湯的啊……”


    李自成的話有些粗糙,道理卻也馬馬虎虎,不但聽得朱由檢哈哈大笑。


    就連陪侍左右的鄭芝龍、王承恩等人,也是紛紛點頭稱是,覺得這個黑臉漢子性情直爽,憨厚老實,比朝中一些大臣順眼多了。


    “好好好,李自成啊,你講的道理,比朕的道理通透多了,”朱由檢笑道:“那你說說看,遇到這種情況,咱該如何處置呢?


    放心,隻要你說的對,朕一概照準就是了。”


    “草民不敢說……”李自成咧著大嘴,憨笑兩聲:“人家可都是伺候萬歲爺的,草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隨便亂說啊。”


    朱由檢伸出一指,點著李自成的鼻子笑罵道:“你這個李自成啊,貌似忠厚老實,實際上卻比朕還要賊雞!


    哈哈哈,朕喜歡你。


    王承恩?”


    草包皇帝突然翻臉,臉色陰沉的看向大太監王承恩:“那個小劉子,是誰的幹兒子?


    是魏忠賢的,還是你王承恩的?”


    王承恩‘噗通’一聲跪下了。


    “萬歲爺息怒,那個該死的奴婢,是奴婢我的幹兒子……”


    朱由檢瞅著王承恩,端起一碗茶,慢慢喝著,也不吭聲。


    年輕英俊的臉上,似乎有殺機隱現。


    這種狗奴才,活在世上簡直就是羞先人!


    吃拿卡要那一套,在京城裏耍耍,他朱由檢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大家都在這麽玩,雖然聽上去駭人聽聞,動不動便有太監索賄幾十萬兩銀子的……


    可說的到底,那不過是過家家遊戲。


    銀子從這個壞慫官吏的手裏,搗騰到另一個壞慫太監的手裏,都傷不到大明朝的根基。


    可是,一旦出了京城,還要玩這一套。


    那可就是取死之道!


    老百姓,才是一個王朝的根基,是最根本的一根支柱。


    一旦連老百姓都開始養成這種風氣,以為見了大人物就得送禮,辦個屁大的小事也需要燒香磕頭,那麽,這個大明朝也該到壽終正寢的時候了……


    “萬歲爺恕罪,奴婢這便去重重的責罰於他!”


    王承恩在草包皇帝身邊時間長,對朱由檢的喜怒哀樂的掌握,可說是僅次於大太監魏忠賢。


    此刻,皇帝的神情……


    分明就是動了殺機啊。


    “哦?你如何去責罰?廷杖三十?罰一個月的俸祿?”


    朱由檢冷澹的說道:“如果你覺得如此可行,那就去吧。”


    說著話,草包皇帝站起身來,提了茶壺,給自己斟滿茶水,又要給鄭芝龍幾人斟茶。


    一時間,大廳裏一陣‘稀裏嘩啦’。


    大家紛紛跪倒在地,齊呼:“萬歲爺息怒、萬歲爺保重龍體要緊……”


    誰都看得出來,朱由檢這一次,是真的動了真怒。


    皇帝給大臣們添茶端水……


    這裏頭的事情,實在不敢細細思量啊!


    尤其是以王承恩為首的那些個隨侍太監,更是心驚肉跳,一個個嚇得麵色入土,花花綠綠的錦衣袍子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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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在深宮,對你們這些人的花花腸子了解不多,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此事,那就請教你這位秉筆太監,向老百姓索要好處費,該當何罪?


    不要跟朕提說什麽大明律。


    你王承恩自己說吧。”


    大太監王承恩跪在地上,以頭杵地,冬冬作響。


    “萬歲爺,奴婢該死,請萬歲爺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啊萬歲爺……”


    朱由檢冷哼一聲,道:“讓朕保重龍體有個屁用!”


    “像你們這麽搞下去,大明朝這條龍身上骨髓血肉,都會被慢慢的被啃食一空,成為一個沒有人心所向的空殼子!


    朕的龍體,比起大明的江山社稷來說,簡直就是個屁!


    你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最可依靠和信賴之人,可誰能料到,一離開朕的這三五丈以內,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爺,都是萬歲爺。


    簡直是豈有此理!”


    最近的日子過的有些愜意,一日一夜的學外語。


    就連草包皇帝自己都覺得有些歪膩了。


    雖然說,治國理政不是打打殺殺,可在臣子們麵前的皇帝威嚴,卻還是不能丟下不管。


    否則,以這些狗奴才的脾性,還不知會如何胡作非為。


    “李自成,此事你是見證之人,同時,也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你說說看,該如何處置那個狗奴才?”


    李自成愣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萬歲爺,果然英明神武!


    坊間傳聞,當今萬歲爺是一個大草包,明朝有史以來最大的敗家子,整日遊手好閑、貪財好色,帶頭賣官鬻爵、貪贓枉法……


    看來,並非如此啊。


    這簡直就是千古聖君呐!


    “萬歲爺……”


    李自成冬冬冬的磕了七八個響頭,喉頭哽咽,虎目含淚,澀聲說道:“萬歲爺能夠體恤百姓疾苦,對身邊人的貪贓枉法絕不姑息,真乃千古聖君呐!”


    朱由檢:“……”


    這個李大眼,想啥呢?


    咋說著說著,還哭上了?


    還千古聖君,隻要你老小子別一言不合,將咱老朱家在鳳陽的祖墳給刨了,朕就感謝你李大眼的十八代祖宗!


    “好了,你是朕的大內密探零零捌,也算是朕的人,”朱由檢臉色漸漸轉緩,溫言說道:“那就代朕審理此桉吧。


    記住,不要心慈手軟。


    對待那些朝廷的蛀蟲,不管他是日天王的還是戴虎皮帽子的,還是嗡嗡嗡令人心煩意亂的蒼蠅蚊子,隻要他敢伸手。


    或者,曾經伸過手,你都替朕,將他們給剁了!”


    朱由檢隨手解下身上一塊玉佩,道:“李自成,你拿了朕的這件信物,便是朕的欽差大臣,這就去辦桉吧。


    對了,你今年多大了?”


    李自成接過玉佩,正要三叩九拜來一套‘彩虹屁’,突然聽到朱由檢問及自己的年齡,不由得愣了愣。


    “草民、咳咳,微臣乃萬曆朝三十四年八月生人,今年……大概二十三歲了……”


    李自成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經曆這麽多事情,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應該快人到中年了。


    不料,突然被萬歲爺問起,他這才意識到,他還不到而立之年呢!


    草包皇帝朱由檢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罵道:“好你個黃來兒,留了一臉黑胡子,冒充老頭兒呢你?


    哈哈哈,朕還以為,你都是中年油膩大叔了!”


    李自成尷尬的咧嘴一笑,道:“微臣、長相顯老些……”


    “還顯老?以朕看來,你這廝分明就是心老了,”朱由檢摸摸自己的光潔如玉的下巴,“不過,總得來說你老小子還是年長朕五六歲。


    這樣吧,朕就與你義結金蘭,如何?”


    “對了,朕給你另外介紹一個人,鄭芝龍,鄭飛黃!”


    朱由檢心情大暢,朕與你義結金蘭,就等於是異性兄弟了,如果你老小子以後真要起兵造反,總不至於跑到鳳陽去刨結義兄弟的祖墳吧?


    這一波,穩賺不虧。


    “飛黃先生乃朕的結義兄長,萬曆朝三十二年三月生人,比你李自成還要年長兩歲,就算是咱二人的大哥吧!”


    草包皇帝朱由檢的這一番操作,把大家都整蒙了。


    尤其是李自成、鄭芝龍二人,更是張口結舌好一陣子,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萬歲爺,動不動就跟人義結金蘭,簡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跪伏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大太監王承恩,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自己算是躲過一劫。


    至於手底下的那些死太監,隨他去吧,在老百姓身上都想榨幾滴血水子的畜生,活該他自己倒黴!


    不得不說,這些年來,閹黨的壞風氣實在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了……


    “來來來,大哥,二哥,兄弟我請你們喝茶!”


    “至於焚香禱祝、桃園三結義那一套虛禮,咱就免了吧,哈哈哈。”


    “三國時,劉關張有桃園三結義。”


    “今日,咱兄弟三人,齊聚於這台澎寶島的桃花城,也算是十分的應景啊,那就讓史官記載成、桃花三結義吧!”


    朱由檢親手斟滿一碗茶水,端到一臉懵逼的李自成麵前,豪氣幹雲的笑道:“來來來,二哥,請喝茶!”


    “謝、萬歲爺……”


    李自成的腿肚子都軟了,隻覺得褲襠裏似乎有點濕熱。


    跟皇帝義結金蘭……


    這話傳出去,打死張村長,他李自成都不敢相信啊。


    可是,端在手裏的茶碗子,的的確確挺燙手的,讓李自成忍不住咬了咬舌頭,確定一下自己不是在做夢。


    “來,飛黃先生,朕的好大哥,朕給你添茶。”


    朱由檢提了茶壺,給同樣有些懵逼的鄭芝龍也斟滿一碗茶,這才走回龍椅上落座:“名分定下了,不過,兩位哥哥也不要有什麽心裏壓力。


    朕這個人呢,心裏頭其實也還算仗義,隻要不刨朕的祖墳,不將朕逼到煤山上那棵歪脖子樹上上吊,我就打心眼裏敬服二位哥哥!”


    鄭芝龍:“……”


    李自成:“……”


    這都哪跟哪啊!


    剛才還說的好好的,咋一下子扯到‘刨祖墳’、‘歪脖子樹上上吊’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上了……


    “好了,就不扯閑話了,”朱由檢神色一斂,沉聲喝道:“鄭芝龍、李自成聽令!”


    “鄭芝龍,限你三個月內,在台澎寶島上修築大城三座,鐵路三百裏,並在所有適合登陸的海岸線上修築炮台,不許放任何一個洋毛子、黑寡婦什麽的登岸!


    李自成,先去審理太監貪腐桉,不必顧忌朕的麵皮,該弄死的,就讓他死透!


    等辦完這個桉子,朕還有一項秘密任務,等你這位大內密探零零捌去完成。


    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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