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從枝兒姐的老家回來,走到半路,天上就開始飄起零星小雪來。等快開到區裏,雪慢慢下大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在空中洋洋灑灑飛舞,往外看去,山上,銀裝素裹,景象美不勝收;海上,海鷗伴著雪花飛舞,更顯靈動。


    把枝兒姐送回鍾家窪,秦東直接開車回到廠裏,跟廠辦大姐要了梁靜雯家的地址,就開車直奔區委家屬樓。


    “同誌,麻煩問一下,梁靜雯家住在哪兒?”秦東攔住一個身穿棉襖的大叔。


    “靜雯啊,你是……”來人警惕地看看車裏的秦東,直到他說出自已是梁靜雯的同事,對方才鬆口,“前麵那幢樓,二樓,在樓下喊一聲就聽到了。”


    “梁靜雯——”


    聲音很是嘹亮,打破了雪中黃昏的寧靜。


    此時正是家家做飯戶戶冒煙的時候,梁靜雯正在家裏看電視,下雪的時光,最是悠閑,梁靜雯的母親正在廚房忙活著,廚房裏熱氣騰騰,洋溢著濃香的飯味。


    當那個嗓門響起時,梁靜雯心裏一動,馬上想到了那個堪比“大喇叭”的聲音。


    趴在窗戶上,看著那個穿著棉猴的年輕人正在樓下凍得跺腳,她心裏禁不住跳了起來,她看了看正在廚房裏的母親說道,“媽,我同事,可能是廠裏有事,我下樓一趟。”


    梁靜雯的母親透過窗子,也看見了樓下的秦東,“這嗓門,都可以唱京劇了。”見梁靜雯穿外套,好奇地問,“這麽晚了找你什麽事啊,你一個播音員,也不用加班……”


    她在嘮叨著,自己的女兒已經推門下樓。


    看著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樓前,秦東撫掉頭上厚厚的雪花,笑了。


    梁靜雯穿著一件紅色的麵包服,戴著一條白色的圍巾和一頂毛線帽子,此時的羽絨服,麵料檔次和加工水平都不高,款式也比較單調,含絨率低,填充量大,外觀臃腫,被稱為麵包服。


    即使如此,也掩飾不住梁靜雯的好身材,皚皚白雪,紅色尤其亮眼。


    “秦東,你怎麽來了?有事嗎?”越走近秦東,梁靜雯越感到心跳。


    “對,區裏廣播站的人你熟悉嗎?”秦東哈著自己的雙手,雪是越下越大了。


    “熟悉。”梁靜雯簡單答道。


    “那跟我去一趟行嗎?”


    “靜雯!”樓上一個中年婦女打開木頭窗子,探出頭來,打量自已的女兒也打量秦東。


    “我同事,我們去一趟區裏的廣播站。”梁靜雯對著樓上喊了一聲,她也沒有問秦東的目的,直接道,“那我騎車去。”


    “我開車帶你。”不遠處,那輛130輕卡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雪花。


    “你會開車?”


    “嗯,”秦東打開車門,也不作解釋,“事情很簡單,我去廣播站打個廣告,一會兒把你送回來。”


    “打廣告?去廣播站打廣告?”


    八十年代是農村廣播最後的輝煌,有專門的廣播線從縣裏連到鄉裏和村裏,再通到農戶家中,每家農戶的土牆上都有一個方形的廣播盒子。


    “電視裏有廣告,廣播裏能打廣告嗎?”秦東的車開得很慢,梁靜雯的語速好象也放慢了,跟廣播裏不一樣,嗯,聲音也柔和起來。


    “能,電視裏能打,廣播裏怎麽不能打?”秦東一打方向盤。


    此時,這是中國農村受眾最多、最先進的信息傳播工具,是農民獲取信息的主要來源,也是偏僻鄉村農民唯一的文化消遣與時尚。


    廣播大部分播放的是新聞節目,很多都是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還有一些農業方麵的,曲藝方麵的評書比較多,相聲也是常有的。


    早上開播的時間和晚上停播的時間是固定的,晚上是17點20分開始到21點30分結束。


    “現在幾點了?”秦東停下車,他沒有手表,隻能問梁靜雯。


    梁靜雯剛抬起手來,廣播站裏就傳來一聲“剛才最後一響,是北京時間七點整。”


    廣播站是一排平房,梁靜雯對這裏顯然不陌生,她經常來送稿件,和編輯很熟悉,現在已是下班時間,站長不在,編播組和機務組裏倒是有人,可是聽完梁靜雯的來意,編播組的人也很是為難。


    “靜雯,你這也算不上文章,我們沒法播啊……”


    “電視上也能打廣告,”秦東看著屋裏的廣播設備,“我們這裏也可以的,可以收費啊。”


    “可是上級也沒有過播送廣告的通知,我不敢播這樣的文章。”確實,廣播站播出文章從來沒有收過錢,也沒有過收錢的想法,秦東說是給錢,編輯吃驚,梁靜雯也意外。


    “那問一下站長行嗎?”梁靜雯看起來很寧靜的一個姑娘,性子卻很是執著。


    “好吧,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到站長家去一趟。”組長瞅瞅梁靜雯,平常人也就罷了,這個姑娘他高看一眼,連帶著與她一起來的小夥子,都讓他不敢怠慢。


    站長家離這不遠,組長也沒有讓秦東用車送他。


    “嗒嘀嗒,嗒嘀嗒……小朋友們,小喇叭開始廣播啦……”兩人等在編播組的另一間屋子裏,秦東跟梁靜雯開起了玩笑。


    小時候,這就像《新聞聯播》的片頭曲一樣,孩子們都非常的熟悉。


    “秦東,你一點也不著急?”梁靜雯已經知道,秦東過來打廣告是為了去廠裏的庫存,事關工作,她很是認真。


    “不著急,今天不行,我們明天再來嘛。”秦東眉毛一挑,“一次不行,總有行的時候。”


    嗯,看著他的平靜,梁靜雯急躁的心情也讓大雪覆蓋了,她突然發現,平靜真是一種力量,能感染他人,也能帶來一種依靠感。


    廣播裏開始播送劉蘭芳的《說嶽全傳》了,站長也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說話間,秦東也感覺到他對梁靜雯很客氣,當說到秦東準備給縣廣播站這三十多人每人一捆啤酒時,站長明顯心動了。


    “那我先看看你的稿子。”站長伸出手來。


    “我沒寫,那我現在就寫。”秦東掏出鋼筆,“刷刷刷”在方格紙上寫起來。


    “常喝嶸崖啤酒,常年幸福吉祥。從今天開始,嶸崖啤酒麵向群眾進行銷售,想買啤酒請到嶸崖啤酒銷售科。買啤酒,找秦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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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的土味廣告詞,土得再也不能再土,但作者可以重生,廣告不能超越時代,拿出前世什麽“激情一刻,皇者風範,品味人生……”之類的話,老百姓會捂耳朵的!


    “哦,你就是秦東啊。”站長一下笑了,“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那這樣,評書後麵我們馬上播出,後麵每天早中晚的時候,我們也會播,要播多長時間?”


    “一個月。”秦東笑道。


    ……


    劉蘭芳先生的長篇評書《嶽飛傳》,吸引了無數的忠實聽眾。一到播《評書》時間,家家戶戶的大人孩子們,都圍坐在廣播喇叭下麵靜悄悄地收聽。


    劉先生播講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就像親臨現場一樣。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當結束語脫口而出,縣廣播台女主播軟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下麵播送一條廣告,常喝嶸崖啤酒,常年幸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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