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橘紅的晚霞追隨落日,浸染了半邊天,光澤鋪滿秦灣的海麵,照映著城市,也把城市裏的人的剪影印記在八八年的這個冬天。


    秦東回到家,已是傍晚時分,可是剛進院,自己家屋裏燈泡就壞了。


    “哥,我出去買燈泡。”秦南從存錢罐裏倒出幾個鋼鏰就要往外躥,“家裏有燈泡。”秦東踩在馬紮上擰下還帶著餘溫的燈泡,借著手電筒的亮光他晃了晃燈泡,果然是鎢絲燒斷了。


    “枝兒姐,我們廠的年貨呢?”自己的年貨,魯旭光和高占東早已給自己送到了家裏,柳枝正在廚房裏做飯,他在一堆東西中終於找到了燈泡。


    “哥,你們怎麽什麽也發?”年貨還發燈泡,秦南樂得大呼小叫地就吃起了昌陽梨。


    嗯,這些小物件,真到了大搶購的時候,不僅不便宜,你一時半會還搶不著,現在好了,嶸啤的職工家裏都存著這些家常用品,到了年中的時候,節省下來的錢可以搶購黃金,搶購家中的大件了。


    燈泡裝上,屋裏重新亮堂起來,看著牆上自己的獎狀和秦南的獎狀,秦東指了指自己的軍用挎包,“這個學期還不錯,考了全班第五名……”


    要知道,秦南以前的學習成績是全班倒數幾名,一個學期半年的時間,一下子前進了將近六十個名次,在學校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是,”秦南很是得意,口裏咬著梨子,兩隻手就有節奏地舞蹈起來,“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秦世煌的閨女,秦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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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著梨擠眉弄眼地舞蹈著,看得秦東目瞪口呆,唉,本來想重生後的妹妹不是大家閨秀,至少也應該是個小家碧玉,不成想是個女漢子。


    “哎——”


    秦南正得意,冷不防杜小樹從身後一把抓住了她口中的梨,可是又“嫌棄”地看看,還是放到桌子上。


    “杜小樹!”秦南大叫道,她一把抓起床上的笤帚,作勢就要追打,可是杜小樹不管不顧,“梨呢?這梨真甜,在哪呢?……”


    秦東笑著指指自己軍用挎包,秦南和杜小樹互相看看,同時就撲了上去,秦南到底是離得近,一把把挎包就搶了過來,接著就捂到了胸前,杜小樹到底是長大了,紮撒著兩隻手就不敢動作了。


    “咦?”秦南卻感覺到了異樣,她打開挎包,伸進手去,還沒看清手上的東西,就又被杜小樹搶了過去,“東哥,小錄音機?”昏黃的燈光下,杜小樹的眼睛放出光來。


    這個年頭,都是扛在肩上的大錄音機,誰能有這麽一台“小錄音機”,睡覺都要摟著睡。


    況且,這東西都是進口的,貴得要死!


    秦南看看他,不甘心地又把手伸進挎包,立時她也眉開眼笑了,果然,挎包裏還有一個“小錄音機”,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一個紅色的隨身聽就在黑暗的晚上躍然手上。


    杜小樹自然也不甘落後,他拆開自己手裏的包裝,自己的這台隨身聽是黑色的,裏麵還有耳機,這小子無師自通地把耳機插了進去,就去找電池。


    “大東,這是進口貨?”看著杜小樹和秦南人手一台隨身聽,樂滋滋的美翻天的樣子,杜小桔笑著問道,“這得多少錢?肯定不便宜吧?”


    “還可以。”秦東笑道,兩人很高興,他也就高興,在這個物質生活不是很豐富的年代,幾乎所有的高端電子產品都是日本製造的,這樣的隨身聽在秦灣都沒有的賣,還是秦東寫信給李簡,從廣州寄過來的。


    杜小桔歎了口氣,秦東拿著秦南和杜小樹是太好了,好得她都沒法兒說,她看一眼滿地的東西,“外麵都在傳,說你們嶸啤今年發年貨都發瘋了!”


    還真是這麽回事!


    秦東笑了,“那你還沒回家吧?”杜小桔疑惑地看看他,杜小樹就愣不丁地說道,“姐,咱家也有一份東西……”


    哦,這合規矩嗎?


    杜小桔知道,自己家的東西隻會多不會少,秦東這些日子跟這些副食品店、果蔬店、水產店可是太熟了!


    “你們廠明天放假了吧?”杜小桔要往廚房走,秦東起身也跟了出來,“在家裏等著,明天還有驚喜!”


    “什麽驚喜?”杜小桔笑著橫他一眼,秦東卻不肯說。


    當第二天一大早,杜小桔正在院裏掃地的空當,戴著耳機出去顯擺了一圈的杜小樹就一腳踢開了院門,氣得杜源一把就奪過杜小桔手裏的掃把,“說你多少次了,站在站相,坐有坐相,門是用腳踢的嗎?”


    杜小樹敏捷地一跳,躲開了杜源這一掃把,“爸,爸,裝電話的來咱們家了。”


    “裝電話?”杜源牙疼似地吸了一口涼氣,他看看杜小桔,轉身衝著屋裏喊道,“小桔媽,家裏什麽時候要裝電話了?”


    “不知道啊。”小桔媽從屋裏跑了出來,她還在收拾著秦東昨天送來的年貨,東西太多,一時半會拾掇不完,聽到電話兩字她也匆匆從屋裏走了出來。


    杜小桔心裏一跳,她幾乎百分百肯定了,這就是秦東今天要帶給她的驚喜。


    可是短暫的驚喜過後,喜沒了,驚卻留下了。


    不需她說,杜源就把杜小桔的擔心說了出來,“這電話是什麽人都能裝的嗎?隻有領導幹部家裏才能裝電話,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我們就是想裝,郵電局也不搭理我們。”


    “爸,真的來了,”杜小樹急了,急得一把扯掉耳朵上的耳機,他還怕杜源不信,一把拉開了院門,衝著外麵就喊起來,“師傅,在這呢,杜源家在這呢。”


    要擱平時,杜小樹這樣喊自己老子的名字,輕的是挨一嘴巴子,重的杜源能拿著擀麵杖把他追到房頂上去,可是今天,杜源眼巴巴地看著門外,好象沒有聽到兒子在喊什麽。


    外麵,果然走進兩個人來,前麵打頭的一個看看杜源,“這是杜源家嗎?今天安裝電話,家裏留個人啊。”


    果然是給自己家安裝的,杜源看看杜小桔,他已然明白了怎麽回事,肯定是秦東的主意,可是作為啤酒廠的總調度,別的工人放假,他不放假,今天又到廠裏去了。


    “師傅,我打聽一下,裝一部電話多少錢?”杜源咧開嘴,掏出煙,吃疼似地遞過煙去。


    “嗯,”郵電局的兩人接過煙來,“初裝費3358,電話機費238,一共是3596!”


    “多少?”杜源的火柴愣是沒有點著,半晌他才道,“不裝,不裝了,我們老百姓哪能裝得起電話,不裝,不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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