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倒黴的事有很多種,秦東不知道,打劫遇到公安還張口喊出要三萬塊錢,算不算其中的一種?


    夜色下,借著吉普車大燈的光亮,乍一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杜旭東馬上就慌了神!


    不止他這種老痞子沒了威風,手下幾個痞子都是八三年嚴打後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痞子,看到手槍,腿也早就哆嗦了,其中幾個人以前都是糖廠保衛科的,也都認識小吳,燈光下,看到小吳血流滿麵,扔板磚的小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快跑……”杜旭東自己個撒丫子就跑,上次嚴打的餘威還在,他自己也知道,象他今晚的這一出,吃顆花生米都有富餘。


    “砰——”


    “滴——”


    黑暗中,一道火舌直衝天空,小吳對天扣動了扳機,秦東的手也按在了吉普車的喇叭上,一聲長鳴在暗夜中的山坡上回蕩……


    這一響一鳴卻讓這些人撒丫子跑得更快了,杜旭東頭也不回,順著山坡就朝山下跑去。


    “哎喲——”


    胸前突然就被什麽東西攔住了,可是他跑得太快,身體控製不住一下就朝前麵翻了過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這一摔摔得他眼冒金星,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了似的,杜旭東掙紮著爬起來看時,攔腰拌倒他的正是一道他自己拉好的鋼絲繩,原本是用於攔截秦東的吉普車的。


    他拾起地上的刀子,驚恐地四處打量著,好象滿山都有腳步聲,他不敢怠慢,抬腿就要跑,一道雪亮的光柱直接射過來,晃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待對方挪開手電,杜旭東卻已是紅了眼,眼前拿著長筒手電和警棍、穿著一身警服的正是高占東。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杜旭東困獸猶鬥,揮刀捅向高占東的麵門,高占東也不躲閃,待杜旭東力道用老,警棍順勢就砸在了杜旭東的手腕上,接著飛起一腳直接踹在杜旭東小腿上,杜旭東慘嚎著跪下了……


    黑暗的山坡上,手電的光亮不住地晃動,二分廠保衛科的幹事們就象抓野兔子一樣衝向滿山亂跑的幾個痞子……


    隨著幾聲清亮的“哢嚓”聲,摁在地上的幾個痞子就都被帶上了銬子。


    今年,省廳向市局新調撥了一批標準銅製手銬、不鏽鋼手銬,舊式手銬全部淘汰,二分廠的保衛科在小吳的關照下,也領來了幾付舊手銬,今晚直接用在了這些痞子身上。


    “廠長,逮住杜旭東了——”


    嘈雜的山坡上,在幾聲哀嚎和打鬥聲中重又歸於平靜,高占東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


    小吳舉著槍罵了一句,他捂著自己的腦袋,仍是滿手的鮮血,隱約還能看到頭上的玻璃茬……


    “送醫院……趕快送醫院!”秦東也大聲喊著,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很是嘹亮,“老高,你趕快給派出所報案,就說小吳受傷了,……嗯,大家在這裏看好這幾個人……”


    他嘴上喊得很急,可是當高占東象拖死狗一樣把杜旭東拖到他跟前時,他卻不急著上車了,他一伸手,高占東立馬會意,馬上解下腰間的老式手銬遞給秦東,秦東接過來親自戴在杜旭東手上。


    “醒醒,醒醒,”手腕處完全骨折,杜旭東已是疼得昏死過去,手銬戴在手上,鑽心的疼痛卻讓他緩緩清醒過來,“老杜,”秦東叫得很是親熱,“那三萬塊錢,什麽時候給你?”


    雖然此時刑法等法律上沒有明確規定襲擊公安的罪行,但是將心比心,公安部門對這樣的罪行肯定會按照最嚴格的標準來處理的,並且,打傷公安這件事,一般都會先進行刑拘。


    “姓秦的,”杜旭東知道秦東這是在笑話他,他脖一歪嘴一撇,疼得聲音都顫抖了,但仍是倒驢不倒架子,“不就進去蹲幾年嗎,老子出來後……還是一條好漢,到……到時候,我們的賬一塊算!……”


    說到最後,他不知是疼的還是受了刺激,就如夜貓子般在樹林裏吼叫起來。


    高占東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令人心悸的聲音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痛苦的嗚咽聲……


    “你還會出來嗎?敲詐勒索,聚眾鬥毆,尋釁滋事……砸壞車子,打傷公安,持刀攔路……”秦東輕蔑地看看他,“你這個痞子當得真他娘不夠格,你拿棍子都比拿刀要少判幾年……”


    嗚嗚嗚嗚——


    甩磚頭那哥們總算清醒了,也顧不得什麽兄弟義氣了,趕緊急著撇清自己,“小吳公安不是我打的,都是杜旭東讓我幹的……”他也知道打了公安的後果。


    “你們到公安局派出所再說吧……”小吳鄙夷地揮揮手,朝吉普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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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爭先創優、立功創模”


    昏黃的燈光下,五彩彩紙剪成的方塊上麵,幾個毛筆字排成一行,杜源看看這一行字,披著衣服進了所裏。


    晚上小酌了幾杯,要不是值班,他現在還在家裏喝悶酒呢。


    “杜所,喝茶。”杜源接過徒弟遞過來的茶杯,捧著茶杯坐在了椅子上,他翻看著桌上一份所長簽字的文件,笑了,“我都這個歲數了,不用培訓了,你們年輕人要進步,小許,你去,讓小吳也去,大、中專《專業證書》培訓,這是好事……”


    正說著,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喂,你好,”年輕的公安小許接起電話,他跟小吳都是杜源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師傅向著徒弟,徒弟也尊重師傅,哥倆關係處得也不錯,“你說什麽?小吳受傷進了醫院?”


    騰——


    小許看向杜源,杜源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在所裏是有名的護犢子,這幾年,他給局裏辦了不少福利,就是局長都給他幾分麵子,“還襲擊公安,這還了得!反了天了!叫他們把人帶到派出所……上報區局……”


    杜源暴怒,當場把手裏的文件就扔到了桌上,穿衣服,載帽子,拿起槍和手銬氣衝衝就要往外走。


    “老杜,老杜,”剛挎上挎子就碰到了所長,他剛從局裏開會回來,聽說小吳受傷也很關注,可是聽說是嶸啤二分廠的事由,他就看了看杜源,“嶸啤二分廠的事,你不是不管嗎?


    杜源一愣,前些日子他心裏有氣,在所裏確實這麽嚷嚷過,大家也都聽到心裏,他嘴裏絲絲地吸著涼氣就象牙疼一樣,“二分廠我不管,打了我徒弟我就要收拾他!小許,開車!”


    挎子轟隆隆開出了派出所,所長站在院裏笑了,“天底下,徒弟比女婿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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