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午時分,陳寶國與徐晴走進他要討債的那家啤酒廠時,果然,看到的又是一幅笑臉,聽到的還是差不多的話。


    “你看啊,陳科長,我們廠長知道你要來,早早就讓我在這裏等著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們先吃飯,先吃飯……”


    陳寶國苦笑著,無奈地望著徐晴。徐晴不慌不忙地掏出小本子,在上麵寫著什麽。


    哦,對方的辦公室主任就是一愣,怎麽,現在打法變了?討賬的還跟著一個記賬的?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華夏經濟報》的記者,對貴廠與濱城大法寺汽水廠之間的債務問題有了解,現在三角債是一個全國性的難題,你們繼續談……”徐晴揚揚手中的鋼筆。


    記者?


    辦公室主任看看陳寶國,就借故溜了出來。


    很快,一位副廠長就走了進來,“……徐記者,現在全國的工廠,哪家沒有債務問題,我跟陳科長也說過了,這錢得分期分批還,我上次也說了,真的一次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嗯。”徐晴的鋼筆劃過紙麵,字跡清秀,很是漂亮,“那也得有個計劃,比如說,這個月還多少,半年還多少,一年還多少……”


    “我們,啊,真的沒有錢,等咱有錢了,有多少錢還多少錢,及時還完。”副廠長的態度很好? 可是看著徐晴的樣子? 他也溜了出去。


    吃飯的空當,這家廠的廠長就走了進來? “歡迎徐記者啊? 這還是第一次有記者上門,我們不勝榮幸啊……對啊? 三角債是全國性的問題,現在市場疲軟? 我們的啤酒也賣不出去啊……”


    徐晴看著他? 態度很好,可是卻又掏出了本子。


    “啊,徐記者,這樣? 這樣? ”廠長無奈地看看陳寶國,“我跟我們局裏的領導匯報一下,這樣吧,我們欠大法寺汽水廠的瓶蓋錢,先還一部分? 這也是我們廠應急的錢,發工資的錢? 這錢給了汽水廠,我們廠就發不出工資來了? 啊,你放心? 我們很快付清? 該給多少給多少。……”


    他這樣說? 陳寶國隻能苦笑,為了這筆錢,他不知道來了多少次,每次都說很快付清,可是這個很快一拖就是一年,這錢真難要啊!


    “還錢還是不還錢是你們的事情,我隻是客觀地記錄下來。”徐晴的態度仿佛不偏不倚。


    記錄下來?


    廠長看看副廠長,那他們的啤酒廠恐怕在全國都出名了!


    “這樣吧,徐記者,明天,明天,我們廠就是紮緊脖子不吃不喝,也先把大法寺的錢還上!”廠長很委曲地看看徐晴,就象吃人似地盯死了陳寶國。


    當第二天,陳寶國的門被對方辦公室主任敲開,看著手裏的匯單,他不由用力地擰了擰自己的腿。


    真的,不是做夢!


    陳寶國接過匯單來,用力地捏住這張薄薄的紙,好象生怕他半途飛了一樣。


    全廠的人出去了一半,求爺爺告奶奶半年時間,也不過要回幾萬塊錢,現在,他一人就要回了三十二萬,三十二萬哪!


    如果不是對方辦公室主任還在愁眉苦臉地看著他,陳寶國真想在床上打幾個滾!


    “廠長,魯廠長……”借用旅館的電話,陳寶國就撥通了廠裏的電話,他的聲音很輕,很顫抖,好象生拍把廠長嚇著一樣。


    “寶國,你在哪裏?”魯長忠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有氣無力,“怎麽樣?他們還是一分錢沒有?一分錢沒有討到?”全是壞消息,魯長忠都被打擊得沒有火氣。


    “有,有,有,”陳寶國馬上就要喊起來了,“有錢,他們有錢。”


    噢,有錢,魯長忠心裏一動,“多少錢,三千,五千,一萬?”一萬就挺多的了,嗯,不管多少,能拿回多少算多少吧。


    “廠長,他們把錢全部還了,三十二萬,三十二萬!”陳寶國大聲喊道,抓著電話的手都顫抖了,嗓音更不用說,都快哭了。


    “三十二萬?”電話那麵的魯長忠馬上站了起來,可是他又無力地坐下了,這個陳寶國還沒有要回一分錢,廠裏的副廠長帶隊,走了幾個單位,才要回兩萬塊錢。


    這個書呆子,怕是給人家耍了吧?


    “嗯,他們說什麽時候還款,今年,明年,還是再拖個三年五年?”


    “廠長,他們已經付款了,匯單就在我手裏,三十二萬,三十二萬!”陳寶國又一次喊了起來,這次,他連身體都是顫抖的,以至於旅館的服務員吃驚地看著他[八一中文網 .zw-du.],就差一點喊公安了。


    三十二萬,全部還款?魯長忠騰地又站了起來,“寶國,你,慢慢說,慢慢說,”魯長忠喘著粗氣,他看看走進門來準備開會的幾個副廠長,“你說,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陡然也大了起來。


    “廠長,我馬上回廠裏,拿著匯單……”


    也不管魯長忠在電話那邊著急的喊聲了,陳寶國馬上回房音收拾行李,“沒想到,沒想到,人家三個字就值三十二萬,一個字就是十萬塊錢啊……”


    陳寶國又想起了火車上的年輕人。


    “你是說,你在火車上碰到了一個人,他給你出了個主意。”當陳寶國興衝衝趕回廠裏,已是淩晨兩點多,可是廠領導班子全部在等他。


    “他就說了三個字,找記者。”陳寶國笑道,接過廠長親自遞過來的水杯,“人家還給我找了記者,華夏經濟報的記者……對了,廠長,他也是啤酒廠的,說是回草原探親。”


    他也是啤酒廠的?


    好人哪,魯廠長老淚縱橫,啤酒廠本該向著啤酒廠啊,現在人家啤酒廠教我們怎麽要債!


    高人哪,一個點子就救了我們廠。


    “我就知道,你想不出這個主意,”魯廠長笑道,“嗯,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個子很高,說話嗓門很大,”陳寶國努力回憶著,“對了,他好象是廠長。”


    “廠長?”魯長忠就更憧憬了,“寶國,你知道他怎麽稱呼?他到哪探親嗎?一定要把他請到咱們廠來……”


    “到咱們廠?”


    “對,人家一個點子就值三十萬,一個字就是十萬塊,我們還得請教這位老廠長,怎麽把剩下的錢要回來。一定請人家到咱們廠裏來,好好招待。”


    魯長忠抬起頭,個子很高,嗓門宏亮的老廠長,頭發已經灰白或者花白了,臉上的每道皺紋都是閱曆啊,都是經驗啊,他再出幾個點子,大法寺汽水廠的日子就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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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廠長,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火車往北開,人家也沒給我留電話,不過,我有記者的電話,對了,他是山海省嶸崖啤酒廠的……”


    “那就趕緊問,問明白人家叫什麽,趕緊把這位老廠長請到咱們廠來。”魯長忠攥緊了拳頭。


    “老廠長?”陳寶國看看魯長忠,他有說過這是一位老廠長嗎?“廠長,人家可不老,還沒結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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