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音樂在空曠的校園中響起。女生寢二號樓312寢室的姚東海(妹紙有一個非常漢子的名字)慌慌張張從床上下來,一邊穿衣服拿書一邊喊另一張床的貝露佳,“上課鈴打了!你還不快點!”


    貝露佳裝死中。


    姚東海過去掀她的被子:“你又不上課啊!”


    貝露佳繼續裝死中。


    姚東海不搭理這個貨了,自己收拾好了拿上手機,突然想起問:“季笙呢?”


    “去買課本了。”貝露佳從暖烘烘的被窩裏探出頭來,蓬頭垢麵的說:“你忘了?”


    已經開學一個月了,季笙就甩著手上了七八節課,幸好老師不怎麽管。但不能一直沒書啊,所以今天中午她就說去找書了。飯缸還是姚東海給帶回寢室的。


    姚東海想起來了,“買個課本買上兩小時?肯定又跑回家了。”她裹上鴨絨服準備去上課,回頭再看縮在被窩裏跟她拜拜的貝露佳,怎麽覺得自己大冷天去上課有些傻出頭了呢?


    季笙穿著剛回家換的長羽絨服和長靴,手上還提著一個鴨絨被,另一隻手提著包,快步穿過馬路進了g大東門。從這裏去教室比較近。


    現在已經上課了,校園裏空蕩蕩的。正值初冬,寒風瑟瑟,校園裏所有的樹都光禿禿的,遍目不見一絲綠色。但g大是出了名的綠化好:校區原地是一片樹林。建校後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原生貌,所以學校裏別的沒有,樹最多,樹齡在一百年二百年的樹多得是。隔壁農業大學的常年跟g大搞聯合教學(植被樣本多),市植樹綠化局也常來拜訪(怕學校違規砍樹)。


    季笙從校門進來走不了多遠就拐進了一條狹長的林蔭道。學校裏禁止開車,在這方麵學校使了個歪招:除了校園主幹道外,校區裏別的路全都又窄又蜿蜒曲折。不說好車,一般的qq奇瑞想進來都不行。想開,沒關係啊,駕校鑽杆、壓線的技術過關嗎?不過關到這裏撞一棵樹就是幾千上萬的賠款哦,試試?


    但缺點也有。


    就像現在,明明是大白天,還是冬天,樹杆都是光的時候,小道裏就跟黃昏時一樣,昏暗暗的。路燈雖然一直亮著,但幾乎沒什麽作用。


    季笙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有點後悔了。已經來不及了,早知道走另一條路回寢室了。這節課不上也無所謂。她發了個短信給姚東海:老師點名沒?


    姚東海:沒。你去哪兒買書了?


    季笙:買完書回家拿衣服和被子了,天冷得太快,暖氣又不給力


    姚東海:那你回寢室吧,班裏就來了二十幾個,貝露在寢室睡覺呢


    季笙:好


    她把手機塞兜裏,寒風打著呼哨從頭頂的樹枝間吹過,半絲也吹不到她身上。


    樹多還是有好處的,刮不起風,也沒什麽土。季笙想。


    從這條路出去拐到網球場那邊就能回寢室了。季笙加快腳步,等能看到網球場了,她離開小路從樹林中穿過。


    離開堅硬的水泥路,腳下的土地柔軟多了,就像踩在地毯上一樣。厚厚的落葉,踩下去會發出卡卡的脆響。離開樹的樹葉會失去水分,變得又幹又脆。


    樹林裏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樹的味道。和著寒風,吸進肺裏讓人打寒戰,卻還忍不住想一聞再聞。


    季笙不自覺的放慢腳步,想在這片樹林裏多走一會兒。


    一抹綠意吸引了季笙的視線。


    在一棵樹下,原來被厚厚的落葉掩蓋住。但可能是有風?或者是季笙走過引起的震動?落葉分開,露出了一株手指長的綠芽。


    有些植物會分不清季節的發芽。季笙帶著憐惜走過去看它,熬不過這個寒冬,它就會死在冬雪和寒風中。綠芽毛絨絨的,細細的一枝,頭頂開出兩葉小芽。


    季笙走近才看出來,它好像是把根紮在這棵樹暴露在地表的樹根上。好奇特。如果不是它的外表,它看起來會更像一種菌類而不是植物。


    季笙拿出手機拍下它,發給宋陽。


    宋陽是隔壁農業大學的大四生。季笙是在他跟著教授到g大來采集樣本時認識的。


    宋陽很帥,長得有點像朱時茂,屬於一臉正氣型的帥哥。據說在農大就有不少女生追他,到g大來以後,又吸引了g大的女生。


    季笙隻是被他吸引的女生中的一個。她比別人幸運一點點的就是,當時是她被體育老師指派幫宋陽和他教授帶路抬東西的。老師順手一指,季笙就要到了宋陽的手機號。


    當然,她不敢追他。用姚東海的話,她隻是在“騷擾”他。


    比起宋陽一臉明星相,季笙是個平凡普通的女生。從小家長誇她可愛、大氣、耐看,換個形容詞就是:路人顏。姚東海說她們一寢室都是“五官端正”的最佳例子,也算達到了招工單位的下限。


    所以,季笙承認“騷擾”一說。她怎麽敢去追宋陽?她就偶爾發個白癡到家的短信,裝小白的問他“這是什麽樹啊?”“這是什麽苗啊?”


    不知道宋陽是什麽感覺。姚東海說他肯定每天都會收到如山如海的這類短信電話,所以“人家肯定不會在意的啦!你就放心大膽的發吧!”


    被荷爾蒙燒得智商下降的季笙不是不知道這種行為在美女叫調情,在她就叫騷擾,但誰叫她現在智商不夠呢?被俊男迷暈了頭,每周都要騷擾宋陽個一兩回。宋陽倒是非常溫柔。


    她拍個榕樹,發白癡問人家這是什麽樹。


    宋陽:榕樹


    季笙都能腦補出宋陽的表情肯定是=_=


    她拍個路邊野草。


    宋陽:不知道


    看人家多誠實。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她就這三個字在寢室誇了宋陽兩天,姚東海和貝露佳一直都用“看,她發花癡了!”的表情淡定圍觀。


    所以季笙拍完照給宋陽發過去,根本沒想過人家會立刻回短信。拍完後,她蹲在小苗邊想:如果過兩天宋陽回答她了,她總不能再跑到這邊來把這個苗拍給他看吧?下回也未必能找到這個苗了。


    所以她舉著手機圍著這個苗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了一通後,擼袖子準備把這個苗給拔下來,回寢室種在小紙杯裏。


    就剛才拍照時觀察,這個苗絕對是長在樹根上的。


    怪胎。


    季笙心裏想。她小心翼翼用兩根指頭捏著這個苗往上拔一拔――因為它看起來太嫩了,怕力氣太大會捏壞它。


    但沒想到它出乎意料的硬。


    季笙捏捏苗杆,怎麽感覺像木頭一樣是硬製的呢?她往上提――拔――拽……


    臥槽!這東西在樹根上紮得夠結實啊!


    這麽結實一定好活,不用擔心回寢室種不活了。


    季笙掏出鑰匙圈,拿出指甲剪――


    剪下的小苗看起來無辜善良又可愛,長短就像一根豆苗。季笙把它放在手心,似乎剪下來後就沒那麽神奇了。


    ――如果要保持它的神奇之處,最好的辦法應該是連樹根一起切斷。


    季笙不切實際的想,反正有照片證明就行了。她托著它,低頭想找個紙巾什麽的把它包住,如果能找到個塑料袋就再收集一些這顆苗根係的土壤。


    ――掌中有濕潤感。


    季笙扭頭看自己手上的苗,它的斷麵慢慢分泌出淡色的、半凝固態的液體。有一滴已經沾到她的手心上了。


    她用手指碰了下,手心裏的像水一樣。但斷麵中仍然在分泌的一滴卻很濃稠,掛在斷麵上半天不掉下來。


    季笙開始擔心這東西有毒了。雖然以本地的生態環境來說,似乎沒有什麽出名的毒物。不過起了疹子什麽的也不好。


    她掏兜拿餐巾紙,但下一刻――


    斷麵上的那滴液體仿佛拉絲一樣慢慢滴下來,滴到她的手心。季笙條件反射的手心朝下甩。


    ――手心癢癢的。


    她……保持手心朝下的姿勢五秒以上。有點不敢麵對。直到手心的癢意不可回避的一直向她示警。


    ――這不是錯覺。手心很癢。


    ――可能不是它長到手心上,可能隻是剛才那種樹液的毒性


    季笙感覺到她的心髒在狂跳。


    ――植物不可能在人體上紮根。


    ――沒有這種植物


    季笙漸漸覺得她的擔心太可笑了。對嘛,怎麽可能會有能長在人身上的植物?


    她把手翻過來。


    ――綠苗長在她的手心上。


    冬天,天黑得早。宋陽和同學下課時已經六點多了。


    “趕緊的,去晚了食堂的菜都涼了。”保健(這真的是他的名字)看外麵天都黑了,下樓時一步三階,飛一般的速度。


    宋陽在後麵拿出手機看短信,步子不自覺的就放慢了。


    有好幾個短信和語音。他聽完語音,基本都可以略過(叫他去吃飯叫他出去玩之類的),有人發來一個圖片,他看到發信人後才點開,免得中毒。


    發信給他的是隔壁g大的大一女生,季笙。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頭一次見麵是他被教授抓壯丁,要給下麵的大一生們采集標本。這個活沒什麽人願意幹,因為除了葉、莖、花之外,還需要土壤。有時還要爬高上低(教授語:宋陽啊,踩著這個爬上去掰一枝下來),又爬牆又上樹,蛋蛋。


    那天,他手拿花鏟,又髒又累,褲管都沾上泥了(初春,萬物勃發,教授曰:咱們去采標本吧)凍得麵烏唇青,還流清鼻涕(簡直心塞),結果這個小妹紙紮個馬尾,穿一件鬥篷式的大衣,一見他眼睛就發亮了。


    不得不說。宋陽心情在那一刹那放晴了。


    小妹紙眼睛發亮後就一直圍著他轉了(他數次看到她的鬥篷大衣下擺挨著地了,想提醒又怕嚇住她。因為有一次他好意提醒一個女孩頭上發卡的蝴蝶結快掉了,估計是不結實,那女孩立刻臉紅似火,結結巴巴,話也不會說,後來聽說回寢室就哭了。兄弟們都說他太過分,怎麽能說出來呢?這時就要紳士的裝沒看到!)


    老教授幾次想用什麽,回頭就看兩個提著東西的人都不搭理他――女生在圍著男生轉,男生在聽話的挖標本。


    老教授嗬嗬笑,故意道:“你們也理我一理。”


    宋陽臉紅了,小妹紙火速過去把教授要的東西給他――然後再火速回來。


    回去路上,老教授就笑話他:“哎喲,下回去我還找你,叫上你就能多一個壯勞力。我叫別人,那些小姑娘們肯定早就嫌累跑了,不會跟著挖半天泥巴。”


    對於宋陽去一趟g大吸引回來一個妹紙的事,兄弟們都表示:嗬嗬,哪天非潑他一臉硫酸!


    但距離的拉長好像讓熱情也打了折扣。季笙雖然要走宋陽的手機,卻沒有常常聯係他。一周發一兩個短信,多數不知所雲=_=


    宋陽有時不知道她想幹嘛。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給個痛快!他拿短信去問兄弟,得回的答案有:


    1,妹紙害羞


    2,妹紙對植物非常感興趣,熱愛學習


    3,妹紙把你當備胎(此選項一出就被斥為“不可能!”)


    4,妹紙無聊找人聊天


    5,妹紙在逗你


    1和5得票最多。保健問宋陽,“怎麽?看對眼了?大美女嗎?”


    宋陽搖頭,“不是,就是想搞清她什麽意思。”是追他嗎?是耍他嗎?是拿他逗著玩嗎?他覺得不搞清不放心。


    點開圖片,宋陽一眼沒看出這是什麽植物的苗。雖然他在班裏算是認真學習那一掛的了,但他對自己的專業卻不是很有信心(季妹紙的短信也曾經讓他翻過不少書=_=)。所以他的第一個感覺是,這是妹紙拿來為難他的。


    他認真想了半天。


    認不出來=_=


    ――妹紙真是有才


    保健在一樓大廳喊他:“宋陽!你再慢不等你了啊!”說完看宋陽慢吞吞下來,皺眉,嚴肅臉,把手機給他看:“認識這是什麽苗嗎?”


    保健掃了一眼,“我隻覺得這根像杉樹的,什麽杉不知道。”說完抬頭,“又是妹子考你的?有妹子在,何愁不保研啊!”


    宋陽讓他滾,樹根能看出是鐵杉。但苗是不是就不好說了,有點像,又不太對。他猶豫了下,決定晚上回寢室查查再回短信。但接著往下翻就站住了。


    保健看他不走了,回頭:“怎麽又不走了?不吃飯了你?一會兒可什麽都沒了。”


    宋陽抬頭:“啊?啊,對,你先走吧。”


    季笙發的第二個短信是:你在哪兒?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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