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了池州到杭州的動車,我本想自己走出這片人跡罕至的地方,不然我何必這麽早起來?況且,墨羽的生死要緊。


    暘子應該也是一晚沒睡,聽見我樓上的動靜,在下麵等著我。我剛站在樓梯口,看見暘子,一臉驚訝:“暘子?起這麽早?”


    “小二爺,哪去?”暘子看我背著一個登山包,知道我又要離開這裏。


    “你不要管,救墨羽要緊。”我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


    “要我送你嗎。”


    我心裏暗自驚喜,真是個善解人意的暘子。


    “送我車站吧,我定了票。”


    其實,回國這麽久,這次也算我出去逛逛祖國大好河山吧。


    告別暘子,我一個人坐上動車,兩旁的陌生人扯得我很別扭,又看見對坐一家三口,小兒子睡著了,被母親抱在懷裏,父親繼而又摟著母親,我暗自心想:當年我也有過這樣的幸福,回到過去,少了些奔波勞累,多好。


    下車,一個人逛西湖真是別有一番滋味,說不定哪天找個白娘子回家,也不錯。得得得,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前輩都形容過的地方,我也不做形容。真的是,西湖沒有我要等的人,隻有我要尋找的古董店。


    我問了好幾人,都說沒有見過這裏有叫渺塵的古董店,那這就奇了怪了,這人不會騙我的吧。我繼續一路打探,就是沒有尋出個結果,一直到了傍晚,瀟瀟樹葉被趕落而下,過路人影稀疏,唯我一人坐在長條凳上,看著波光粼粼的西湖,心裏卻是波濤洶湧:老子又被騙了……


    “西子湖依舊是當時一樣,看斷橋橋未斷、卻寸斷了柔腸……”


    是誰在唱?我當時隻是直勾勾站起,四處尋找。


    燈影昏暗,引我走進一處小弄塘,我記得早上來過這,這裏沒有這麽多牌坊,也沒有什麽古董店。可現在感覺不一樣了,前麵沒有燈光,隻有燭影,影子襯出一嫋娜女子,紅妝戲服華麗,續唱到:


    想當初,橋亭三月春光好,一見許郎情絲繞。但願此生常相聚,做對同林比翼鳥。誰知平地風波起,以往的歡樂一筆銷。湖山依舊人事非,徒對滄海滿懷惱。


    我看的入迷,把我魂勾了進去。等情緒穩定,背起背包,拿出那殘破的鈴鐺,推開古舊的木質雕花門,看這背影,是個女子,站在正堂中央,正可謂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姿色嫋娜,這飛仙似的女子,應是人間難得的珍寶。


    “官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她水袖轉飛,帶著她的粉麵紅霞,對我一笑而過,微微屈下膝蓋行禮。眉月彎彎,如涓水潺潺,有板有眼,一雙眉眼真像水做的一般,與我這“山村大漢”格格不入。


    “三唱三歎兒時曲,一曲別離又相遇,憑誰問,花解語,開哪裏……”


    “我……這……”


    “小女子……告退……”


    “等等……誒……”


    這家古董店,看來年代久了,可為什麽沒人知道它的存在?早上我就沒看見?我向周圍探探,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這些博物館都難得一見的寶物,怎麽會在這裏?嗯,應該是贗品。


    “你來了,坐吧。”眼前,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子坐在大堂的一把紅木交椅上,“喝茶嗎?”


    我看著,三十出頭的年紀,頭發很黃很軟也很稀,眼角微眯,也是那種不涉足人間的怪人。


    “剛才那女子……”


    “官人。可記得,比作鴛鴦成雙對;可記得,牛郎織女把鵲橋會。”他的嗓音立刻變得委婉高調起來,手指輕巧攆做蘭花狀。


    “是你!”靠,我的天仙姐姐,就是眼前的猥瑣大叔。


    大叔喝了口茶:“哈哈哈哈……”


    出於禮貌,也為了墨羽的事情,我這口老血暫且憋著不噴出來:“咳咳,你是誰?你可以救墨羽嗎?”


    “謝微塵,也叫沉檀。墨兄的事情,還要先看看那破碎的鈴鐺。”


    我遞上鈴鐺,看他眼神不對勁。


    “嘖嘖嘖,怎麽會這樣?”


    我緊接上去:“怎麽了?”


    他隨身拿出一把刻刀,對著鈴鐺手柄輕輕刮刻,那本以為是木做的手柄竟然掉色了,紫棕色下露出乳白色的硬殼。謝微塵對著嬉笑到:“小子誒,這國寶級的古董就被你這麽一摔?”


    “我?我也不知道這東西這麽貴重呀!況且你看……”我指著木柄露出的白色部分,“這國寶級的古董不也偷梁換柱嗎?”


    “這鈴鐺有生命,有自己的名字,叫紫陌,本來是成對的,還有一隻叫青梧。結果紫陌就到你手上了,可惜可惜!”


    “和墨羽有什麽關係。”我不解道。


    “幽冥神尊身上配有青梧,邪冥王身上配有紫陌。這鈴鐺可隨意幻化形態,可大可小,我當年見到的時候,紫陌在墨羽手上,還隻是個別在腰帶上珍珠大小的東西,掐指算算這老家夥佩戴了幾百年了吧。與這主人自有靈性,鈴鐺碎了,主人自然活不久。”


    “那這白色的是什麽?”


    大叔搓搓頭發:“這個我不能告訴你,這也許是墨羽要隱藏它的原因,依我看,是擔心你害怕,有心裏陰影。這手柄,你親自問他。”


    “不對,墨羽身上有傷痕,不應該是鈴鐺的原因!”我反駁道。


    大叔手指點著我的頭:“你認為,小小的傷痕可以讓這麽強大墨羽致命?你也知道,傷痕在複原,可墨羽偏偏未醒?你能不能用你的豬腦子想想?”


    “那怎麽辦?”


    “我隻能試試了,墨羽好歹是我兄弟,我不救他誰救?”大叔把碎鈴攤在紅木桌上,口袋裏拿出個放大鏡,把碎鈴一塊塊摞在一起,像拚圖一樣嚐試拚接出原來的樣子,“這幾天住我這裏吧,不要隨便走,不要碰我的古董。”他冷冷說道。


    “桓兒,帶他進去。”那所謂的桓兒早就躲在一屏風之後,見這大叔叫他出來,一蹦一跳。


    桓兒就是一個孩子,十五六歲左右,留著長長的青絲隨意披在身後。他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進去。


    裏麵烏漆嘛黑,什麽都看不見,桓兒手執一根蠟燭,走在我前頭:“桓兒?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哼!小小後生,對你長輩如此無禮。”桓兒雖小,氣勢卻不低。


    “啊?”


    “老夫桓景,說來也是東漢貴族!”


    我噗嗤一笑,小小年紀曆史讀的不錯,瞎編亂造的也厲害。


    外頭傳來謝微塵的聲音:“桓兒!切莫多嘴!”


    “哼,到了,這人魚燭給你。”我順手接過那像蠟燭一樣的——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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