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花影,風送蛙鳴,知了聲聲喧鬧不休,這些卻都比不上林二公子吵得人心煩。


    “玉郎,你別去青城了,趕緊下聘,我現在就要成親!”林紹軒得了他親口許諾,生怕他隻是一時興起,這一晚便一直纏著鬧個不停。


    “好了,我答應你的事什麽時候食言過?”江瑾瑜被他纏得頭都大了,卻又不忍心對他生氣,隻得好言安撫。


    “我要去青城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事情沒辦完不能成親。”


    “那好吧。”林紹軒見他堅決不肯鬆口,隻得自己先妥協了,“那你千萬把老牛帶上。你這麽美,我怕你剛一出杭州就被人搶走了。”


    “怎麽會!”江瑾瑜揉了揉腦門,“今天一天都沒見老牛,說不定他已經走了。”


    “老牛走了?我說呢,怎麽不見他來跟我要神仙醉。”林紹軒被他分了神,便忘了再去糾纏青城的事。


    “唉,這些江湖人就是不靠譜。沒事,你哪天要去,我給你請一隊鏢師。”


    “你放心吧,我易了容再去。”江瑾瑜見他如此緊張,隻好也做出妥協。


    “你就算易了容也還是美,叫我怎麽能放心嘛!”林紹軒明明想好了要多給他一些空間,可是一想到他要離開好幾個月都看不到,心裏頓時就覺得空落落的,這會兒見他已皺了眉頭,終於不敢再糾纏了。


    “好了不說了,咱們早點睡吧,讓我抱著你。”林紹軒起身吹滅蠟燭,又伸手勾下蚊帳,便又纏了過去。


    “唉,你也不嫌熱!”


    “一點都不熱,你身上涼涼的,抱著可舒服了。”


    風吹動窗外的槐樹,送來淡淡草木清香,斑駁的月影落在床頭,被床幔遮住,不見人影,隻聽微微喘息,也不知這二位公子又在做些什麽。女眷們都住在後院,這裏入夜後便十分安靜,可是這安靜卻突然被一陣喧嘩打破。


    林紹軒原本不想去管,隻以為是下人們不守規矩,卻聽采青在外麵砰砰敲門。


    “二公子!出事了,你快出來看看吧!”


    林紹軒正纏著玉郎索吻求安慰,身上已被他燃得處處著火,突然被人打斷,心裏真是窩火。


    “狗奴才,一點規矩都沒有!什麽時辰了,有事不會自己處理?”他不管是個什麽事,隻一個勁兒往玉郎懷裏鑽,“別管他們,咱們繼續。”


    “等等,好像真的有事,外麵來人了。”江瑾瑜捉住他亂摸的那隻手坐起身,“去看一下吧。”


    “唉,真是歹命,人家還沒玩夠。”林紹軒還要膩歪,外麵采青又沒命地叫起來。


    “公子,您快出來,大宅裏來了人,說是家裏出了大事。”


    “咦,大宅出事了?”林紹軒雖然分府另過,但爹娘都還在那邊,也不好真的撒手不管,隻好從床上爬起來,見江瑾瑜也要起,又一把按下他。“你歇著吧,我去去就來。”


    “他們深夜來此一定有事,你別著急,我在這兒等你。”江瑾瑜想想,不好參與他家裏的事,也便沒有堅持,隻是披衣坐起。


    “好,我不著急。”林紹軒褪了欲念,腦子這才清醒過來,連忙快手快腳地穿上衣服。都快睡覺了,這會兒有人過來一定有要緊事,他得趕緊去看看。


    “公子!侍書來了,她什麽也不肯跟我說。奴才已叫人把她們送到偏院客房去了,您快去看看吧。”采青提著燈籠站在門前,琴兒也在一旁陪著,見他出來,趕緊過來領路。


    “好,咱們趕緊過去!”


    林紹軒大踏步穿過遊廊,走過一邊的月洞門就到了偏院。月色昏暗,林宅卻點著許多玻璃風燈,偏院裏這會兒已聚了好些人,入畫和侍書正湊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麽,見他來了連忙都迎了上來。


    “你怎麽這會兒過來?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林紹軒急忙詢問。


    侍書見他急匆匆走來,仿佛一下見到了主心骨,眼淚嘩嘩地就流了出來。“二爺,奴婢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夫人,家裏出大事了!”


    林紹翰把老爹氣得中風,急忙召了府醫給他醫治,自己在一邊守著,直到府醫回報老爺已沒了生命危險這才鬆了口氣。老東西,你先別忙死,我還有幾出大戲要請你看。


    “大公子,小人能力有限,尚不能完全根治。”府醫抹了把汗,低著頭不敢看他,“恐怕老爺今後隻能躺在床上了。”


    “好,我知道了。”大公子皺起眉頭,“老爺什麽時候能醒?”


    “小人已為老爺紮了針,應該不用多久就能醒來,要是明天還醒不過來您再叫我。”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來看護父親。”


    大公子送走府醫,自己在已經打掃幹淨的房內緩緩踱步。


    “嗬嗬,你病得可真是時候,難道我會為等你而讓那毒婦再多活一晚?不,我等不及了。這個仇我埋在心裏二十年,二十年啊!二十年來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見到我娘。她的臉上全是黑色的血,她問我:翰兒,你怎麽還不為娘報仇?”


    “娘,你別急,翰兒今晚就送她去地底,叫她跪在你麵前,拿她的命來贖罪!”


    林紹翰又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他真的老了,躺在床上口眼都是歪斜的,嘴角還殘留著一些白沫。


    “你也別急,等我殺了毒婦,毀了林家,就送你去地底跟我娘團聚。你再好好撐兩天,很快的,這一天很快就到了。”


    林紹翰掏出手帕輕輕地給老爹擦了擦嘴角,把帕子往地上一扔,便大步走出房門。林老爺雖無知覺,眼角卻慢慢落下幾滴渾濁的淚。


    昏暗的庭院鴉雀無聲,雖偶爾有幾個下人走動,卻都感受到府內不同尋常的氣氛,大家隻是低頭做事,誰都不敢大聲。


    林夫人這幾日著實煩惱,兒子雖然給了她一些銀子,但既要操辦林紹睿的婚事,又要維持府裏的日常開支,那點錢早就被她花完了。她命采薇去找賬房領銀子,誰知那丫頭隻拿回來一百兩,說是老爺吩咐了,家裏生意不景氣,要府裏最近節省開支。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府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一百兩銀子夠幾天花的?林夫人沒奈何,又不好再去找兒子拿錢貼補家裏,隻好叫人悄悄賣了個陪嫁的田莊先拿銀子來維持著。


    吱嘎一聲門響,正獨自坐在房裏盤賬的林夫人頭也沒抬。


    “你先下去吧,我現在還不餓。”她以為是章嬤嬤又來催她吃晚飯。


    “是我!”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


    “翰兒?”林夫人聞聲抬頭,“你來做什麽?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聲就進來?”


    “翰兒這個名字不是你該叫的,不過再叫最後一次也無妨。”林紹翰慢慢踱步上前,冷風吹動燭火,投下一片晃動的亂影。


    “你給我出去!沒有通傳你怎麽能隨便進母親的內室!章嬤嬤,章嬤嬤!”林夫人看他臉上一片陰森,突覺一陣寒意襲來,六月天裏也打了個冷戰,她心裏直打鼓,嘴裏一疊聲地叫人。


    “別叫了,她們全都不在,都被我趕走了!”林紹翰走過去,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滿意地看著她驚恐地瞪大雙眼,雙手不住顫抖著,慢慢縮到坐榻的邊緣。


    “你……你要做什麽?!你快給我出去!”


    “不做什麽,隻是來跟你算一筆賬!”林紹翰慢悠悠在榻前停下,隨手拿起她的賬本。


    “你……內宅的賬不需要你知道,你還不出去,小心我稟報老爺,治你個不敬父母的罪!”林夫人聲音已經變了,連身子都抖了起來。


    “哈哈,父母?我不敬父母?我的母親不是你,你是我的殺母仇人!毒婦,今天我就送你去見我娘!”


    林紹翰惡狠狠說完,就從袖子裏抽出一條長長的白綾。“毒婦!還不過來受死!”


    “不,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林夫人見他舉著白綾越靠越近,嚇得肝膽俱裂,伸手把小幾上的賬本往他臉上砸過去,人也從另一邊滾了下來。


    “來人,救命啊!殺人了!”林夫人剛剛滾下地,脖子已經被人忽地勒緊,她的喉嚨劇痛,嘴裏發出咯咯幾聲,卻再也叫不出來了。


    “殺人?我今天就是要殺人!我不但要殺你,還要殺了你的幫凶和你兒子。毒婦,去地府好好懺悔你的罪孽吧!”林紹翰慢慢收緊白綾,看她在自己的手底掙紮,眼裏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母親臨死前的樣子。


    自己的母親,她那麽美,那麽善良,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隻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可是她什麽也沒有去爭,她隻想把自己養大,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為什麽?為什麽連這麽卑微的願望都不肯滿足她?


    娘的血從七竅緩緩流下,那黑色的血從此染黑了他的一生。每叫這毒婦一聲母親,他的心便更黑,更痛。他痛得不能呼吸,痛得無法入睡,隻有仇人的血才能使他的心歸於平靜。


    他慢慢地,一寸寸收緊白綾,看林夫人亂蹬著腳使勁拉扯,看她眼珠漸漸突出,暴出紅豔豔的血絲,聽她喉嚨發出嘶嘶怪聲,雙手漸漸無力地垂下。


    “你去吧,記得要跪在我母親麵前,為你二十年前下的黑手,為你二十年來霸占著她的兒子,好好贖罪。”


    林紹翰再不肯等,雙手握緊白綾使勁一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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