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之上,露娜和七鴿終於看清楚了環形神廟的形狀。


    這座神廟從空中俯視,似乎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圓環。


    在圓環的中央有兩道豎線,看起來就好像一個瞪到極限的眼睛。


    令七鴿感到驚訝的是,封存著時蟲祭壇的神廟大廳竟然位於環形神廟的中間,周圍根本沒有通道連接。


    很顯然,這個環形神殿還有蹊蹺。


    “七鴿,你快看,太陽!這個世界的太陽也是環形的!“


    露娜驚訝地拉了拉七鴿的手,七鴿立刻看向天空。


    在深黑色的天空上,有一圈明亮的光環,光環的形狀像極了環形神殿。


    當七鴿注視著那個太陽的時候,他的視野忽然無限上升,一直升到到了最高處。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太陽”的真麵目!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一圈明亮無比的光暈繞著漆黑的空洞快速旋轉,周圍的一切都在朝著這個物體聚集。


    在空洞的頂端和尾部,可怕的物質洪流和超強輻射正在噴湧而出。


    七鴿的瞳孔驟然一縮。


    “這不是太陽,這是黑洞。那個發光的,是黑洞的吸積盤!


    在吸積盤中,物質通過較差轉動及粘滯向外傳遞角動量。在這個過程中,氣體所攜帶的引力能得到釋放。


    這些釋放的引力能會加熱吸積盤中的氣體,導致氣體向外輻射,產生光和熱。


    這哪裏是太陽的光,這是死神之光啊。


    我和露娜所在的這顆行星,正一邊繞著黑洞旋轉,一邊以極快地速度朝黑洞靠近。


    一旦它進入黑洞之中,就會被黑洞那巨大的引力撕碎,徹底消亡。


    這是個注定要消亡的世界,且末日近在眼前。”


    七鴿一瞬間便理解了。


    這個世界和亞沙世界何等相似。


    時之蟲是想告訴自己,亞沙世界就跟這個行星一樣,在巨大的恐怖麵前,滅亡隻是時間問題。


    當七鴿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整個世界忽然開始倒退。


    黑洞噴射出的光和輻射重新被黑洞收回,朝著黑洞前進的星球開始不斷倒退。


    腐爛的骸骨重新長出血肉,嬰兒重新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裏,河水倒流,雨水升空,星球倒轉,星雲逆旋!


    仿佛一位偉大的存在撥動了時間的方向,整個世界都朝反方向運動!


    “光孕育著黑暗,黑暗也籠罩著光,未來即是過去,過去即是未來。”


    七鴿和露娜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聽到的聲音再次響起,上億個身穿黑袍的教士,手捧著奇怪的石板,不斷吟唱詭異地禱言。


    他們和七鴿露娜一樣,懸浮在半空中,仿佛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不會受到時間倒流的影響。


    七鴿和露娜警惕地看著他們。


    在他們的吟唱之下,越來越多的人們從倒轉的時間中脫離,朝著他們飛了過去。


    黑袍教士伸出手,取出一片閃爍不已的奇怪鱗片遞給他們。


    他們接過鱗片,不論男女老少,身上都憑空出現了一件黑袍。


    越來越多的人們從星球上脫離,像江河匯入大海一樣匯入了黑袍人的隊伍。


    “光孕育著黑暗,黑暗也籠罩著光,未來即是過去,過去即是未來。”


    黑袍人們的吟唱聲也越來越響亮,令七鴿和露娜都有些心慌。


    就在這時,一個黑袍人忽然從人群中分離,徑直朝著七鴿和露娜飛了過去。


    他身上的黑袍在半空中逐漸脫落,露出了他的本來麵貌。


    那是一個黑發黑瞳的豆蔻少女,長相和露娜不相上下。


    她靠近了七鴿和露娜,一上來就盯住了七鴿。


    “令人驚歎。


    你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但你卻比我們的【時蟲之鱗】,更先解開了神靈留下的謎題,也比她更先明悟了蟲神的提示。


    或許你天生就應當成為蟲神的眷屬。”


    露娜見到她靠近,便緊張地往七鴿身後縮了縮。


    雖然表麵上露娜看起來是在害怕,但七鴿知道她隻是在示敵以弱。


    七鴿握著露娜的手掌,能感受到露娜身上的魔力正在快速湧動,這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隨時可以扔出魔法。


    但七鴿並沒有著急讓露娜動手,他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開。


    難得有一個交流對象,七鴿十分珍惜。


    他立刻問道:


    “你是誰?


    你說的蟲神指的是時之蟲?


    祂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存在?我能否見到它?


    你說的【時蟲之鱗】又是什麽意思?”


    麵對七鴿接連拋出的問題,黑發少女顯得從容不迫。


    她冷靜地回答道:


    “蟲神便是時之蟲。


    時之蟲對蟲神來說隻是一個名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開心的話,也可以稱呼他過去之主,時間之龍。


    隻要你加入我們成為蟲神的眷屬,你自然而然可以見到祂,也能明悟祂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至於我,我與你身邊的少女一樣都是蟲神的【時蟲之鱗】。


    我們都具有不老不死的特性,就算被碎屍萬段,也會在蟲神的庇護下回歸。”


    七鴿能感受到,聽她這麽一說,露娜似乎有些緊張,就連手掌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些。


    很顯然,她說的並沒有錯。


    “【時蟲之鱗】是蟲神散落於各個世界的種子,天生便能感應到蟲神的召喚。


    當【時蟲之鱗】所屬的世界陷入滅亡的危機時,種子便會蘇醒,並召喚蟲神的到來。”


    少女指向遙遠的黑洞,對七鴿說道:


    “如你所見的那樣,這個世界已然進入了最後的末日。


    一旦世界落入虛空落穴,所有的物質、生命、文明,都將被落穴碾碎,化為塵埃消散。


    可蟲神給了這個世界另外一個機會。


    在我們的帶領下,對蟲神的信仰,讓世界的生靈得以成為蟲神的眷屬,逃離滅亡的宿命。


    你們的世界也是一樣。


    混沌已然將你們的世界視為盤中餐,毀滅危機近在眼前。


    但你們得到了一個機會,可以帶著世界的生靈逃離世界破滅的悲慘命運。


    隻需要成為蟲神的眷屬,一切災難都將離你們而去。”


    七鴿還沒說話,露娜便捏緊了七鴿的手,用力地反駁道:


    “住嘴!我們世界的神靈是亞沙母神,我是不會被你們蠱惑的。


    什麽時之蟲,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神靈。”


    少女掃了露娜一眼。


    “那是你還不清楚蟲神的偉力。


    萬事萬物,總會走向終點。


    細小的微塵之中,那不可見的單細胞生物,從出生到死亡不過彈指一瞬。


    昆蟲中的蜉蝣朝生暮死,生命隻有短短一天。


    我們人類的壽命隻有70年,能過百年都已算是長壽。


    炙熱的恒星偉岸,可百億年後照樣會熄滅。


    就連這萬古長存的虛空,亦有走到終點的那天。


    唯有蟲神,永不消亡。


    不論未來會發生怎樣的災難,蟲神都能回到過去躲避一切,成為蟲神眷屬,就能做到真正的不死不滅,永世長存。”


    少女看向露娜,輕聲說道:


    “時蟲之鱗,你跟我一樣擁有不死之身,那你一定和我一樣,體會過那種不得不分別的無力感。


    在可怕的時間麵前,一切美好都有期限。


    你愛的人愛你的人,都會在殘酷的時間之下成為粉末泡影,唯有你永恒不滅,隻因你是時蟲之鱗。


    所以,回到蟲神身邊吧。


    隻要你回來,你就能輕易回到過去。


    曾經那些死去的,消失的寶貴存在,都會回到你的身邊。


    你可以反反複複,長長久久地陪伴在他們,永遠不會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這一刻,七鴿明顯感受到了露娜的動搖,就連她身上的魔力氣息都已經混亂了起來。


    糟糕了!


    七鴿心裏一咯噔。


    露娜為什麽會社恐?就是因為她體會過太多失去,太多無能為力。


    她自己不死,但她的親人朋友會死。


    一個個美好的過往不斷離去,每次都會讓露娜痛徹心扉。


    所以她選擇了封閉自己的內心,不再和人發生關係,依靠咀嚼回憶,痛苦地永生。


    可是,如果能回到過去,那曾經的一切就能回來。


    “這下慘了,看來時之蟲對說服這些不死魔女非常有經驗,簡直直指重點。


    如果我沒有跟著來,露娜百分百叛變。”


    “稍等一下!”


    七鴿將露娜擋在身後,嚴肅地問道:


    “你說的好像有道理,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七鴿指著那正在倒退的星球,問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一幕並不是真實的吧。


    時之蟲的力量,絕對不足以令整個虛空回到過去。


    否則祂何必讓我們成為眷屬?


    在萬古長存的虛空之中,有著大把大把的世界,大把大把的生靈,根本不差我們兩個。


    他逆轉的並不是時間,而是我們。


    不管是我們,還是你們,都無法對這個正在逆轉的世界產生任何影響,隻能作為旁觀者。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作為旁觀者,根本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過去。


    所以,我們並不是回到了過去,而是超脫了時間,這才是真相,對嗎?”


    少女盯著七鴿,猶豫了一陣,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你猜的沒錯。


    已經確定了的過去,就算是蟲神也無法改變。


    但我們可以回到過去的任意時間點,觀察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變化。


    那看著那些美好一幕幕重演,對我們來說,就已經非常滿足了,不是嗎?”


    七鴿心中鬆了一口氣。


    果然如此。


    如果時之蟲真的能讓整個虛空逆轉,那還反抗個啥,打不過就加入啊,還有比這更粗的大腿嗎?


    七鴿接著說道:


    “那麽,我們超脫了時間以後,真實的世界會如何呢?


    這顆星球依然會頭也不回的朝著黑洞前進,依然會落入黑洞中粉身碎骨。”


    “是的,但這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少女說道。


    “那還有什麽意思?”


    七鴿問道:


    “在我們成為時蟲眷屬的那一刻,對我們來說,無限延長時間便成為了有限的線段。


    過去即是未來,終點即是起點。


    我們再也觀察不到未來的種種,隻能朝著過去前進。


    而過去,已然確定,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們能自由地回到過去的任意節點,緬懷過去的一切。


    可遙遠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從此便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同樣一本,看過一遍再看,就比第一次無趣了許多。


    反複看幾十遍,更是會沒有絲毫樂趣可言。


    為什麽?因為趣味來源於未知,夢想來源於不確定。


    隻能反複地觀看曾經的美好,再也不能創造新的美好,比失去美好無法重新得到更加可悲!”


    麵對七鴿的反駁,少女死死地皺著眉頭。


    她有些生氣地說道:


    “像你這樣的壽命有限的短生種懂什麽?


    隻有我們不死的時蟲之鱗之間,才可以互相理解。


    你看看那巨大的黑洞。


    在注定破滅的未來麵前,還有什麽美好可言?


    如果未來隻有不幸和痛苦,那為什麽不去過去尋找美好和快樂?


    哪怕是已經確定的美好,也比痛苦好許多。”


    “注定破滅的未來?”


    七鴿搖了搖頭,說道:


    “未來,從來就不是注定的。


    這顆星球是正朝著黑洞靠近,可在這顆星球上還有無數智慧生靈。


    如果有一天,有一群天才聚合在了一起,製造出了足以推動星球逃離黑洞的星球級引擎呢?


    如果有人覺醒了超能力,能讓星球脫離黑洞引力的束縛呢?


    如果有人稱為了神靈,直接把黑洞捏碎了呢?”


    少女表情一窒:


    “這怎麽可能!這是我生活的世界,我們的世界根本沒有人擁有這樣的能力,你這是異象天開。


    隻有加入蟲神,稱為蟲神的眷屬,才能在蟲神的庇護下逃離災難。”


    “哼。”


    七鴿笑了起來:


    “這就是我要說的。


    當你選擇了過去,未來所有的不確定性就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能看到你們離開後,世界的終局嗎?


    你看不到!因為在你成為時蟲眷屬的那可一刻,未來就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的時間轉向,隻能朝著過去前進。


    世界即將消亡,我們齊心協力,用雙手開辟出另外一條逃離毀滅的道路,不比無盡地緬懷過去要有趣的多?


    我始終堅信著世界的可能性,沒有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比起已經無法改變過去,我會選擇我親手開辟的未來。


    什麽過去之龍,見鬼去吧!”


    激情地咆哮過後,七鴿看向露娜,說道:


    “露娜冕下,我們不要理她,她是個壞女人。”


    露娜表情怪異地眨了眨眼睛:


    “你說的是很有道理,但是,我覺得,過去好像也挺好的。”


    七鴿:???


    七鴿:你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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