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壁潭地處極陰極寒之地,經曆上萬年的黯然無光,潭水至寒至極。奇的是,如此極寒之水,竟有魚蝦存活,且個頭碩大,時常結群穿行。


    墨蕭練功時,看得水中魚兒,不自禁的流了口水。


    沉壁潭離天機閣約半日路程,距離破遠,每日送飯的師兄巳時出發,到達洞穴時已是未時,飯菜皆已涼透。每日對著幹冷饅頭與冰涼素菜,且一日僅有一頓食糧,墨蕭早已腹中難耐,轆轆饑腸。現如今,這近在咫尺的肥美魚蝦,成了誘惑他的罪魁禍首。


    自墨蕭來到沉壁潭,那些魚蝦似乎更為活躍起來,成群結隊的在岸邊遊弋徘徊,時而躍出水麵,時而拍打潭水,頗有挑釁之意。


    剛開始,墨蕭還能應對冷飯冷菜,對潭中挑釁的肥美魚蝦嗤之以鼻,心念這是考驗自己定力的大好時機。堅持了七日,見師傅與言思晴不來探望自己,孤身一人身處這極陰之地,心中頓生落寞。於是,練功時對著潭中魚蝦訴苦,責備自己的愚鈍,埋怨飯菜的難咽,嗬斥魚蝦的挑釁……


    再堅持半月,那些魚蝦似是聽懂了墨蕭的苦衷,待他每日練功時,擁簇而來,紛紛探頭看望。偶有肥魚調皮,躍出水麵,被別的肥魚拍出潭水,落在墨蕭腳下,撲騰兩下,又被墨蕭又送回潭水中。


    如此,忍了半月的饑餓,腹中實在難耐,看著每日落在腳邊的肥魚,墨蕭終於還是忍不住,下定決心捉魚果腹。


    那日,練功時,有肥魚落在腳邊,墨蕭猶豫片刻,迅速捉起肥魚,掏出自製的木劍,眨眼間將肥魚削頭去尾。


    在天機閣時,墨蕭時常幫後廚的石問師傅洗菜切菜,練得一手好刀工。那隻肥魚在他手中翻動,如把玩的滾珠,控製自如。木劍在魚身上一進一出,頃刻間剔除了內髒與魚皮,鮮嫩的魚肉在掌中呈現。


    墨蕭切下一片魚肉放入口中,未用咬勁,肉已化開,一股清涼沁入心脾,整個身體似乎飄飄然,如入仙境。


    “如此人間美味,我竟視而不見,罪過!罪過!”說話間,墨蕭已將整條肥魚吞下,看了看簇擁在岸邊的魚群,大笑,“這兩年怕是有吃不盡的美味了!”


    那些肥魚似是聽懂了墨蕭話裏的深意,一陣躁動,紛紛四散逃走。


    墨蕭回味著口中魚肉的鮮嫩,心想:等晴師姐再來沉壁潭時一定要請她嚐嚐!


    這時,原本吃下的冰涼魚肉開始躁動,在腹中隱隱流竄。片刻,一團熱力自腹中上浮至胸口,如烈火般熊熊燃燒。墨蕭感覺周身炙熱,陣陣熱氣浸出,不自禁揭開衣扣,褪去厚重的棉衣,隻留單薄的貼身衣服。


    沉壁潭原本極寒之極,又時有冷風作祟,穿數層貂衣仍有寒感,現如今墨蕭吃了潭中魚肉,寒氣盡數驅除,著單薄衣物仍有炙熱之感。想必,潭中魚蝦經曆上萬年的冰寒侵襲,已養成禦寒之軀,這魚肉該是蘊含發熱功效,吃了便無懼任何寒冷。


    墨蕭大喜,心想:在此半月有餘,因深懼寒冷,不便遠走,浪費了大好時光。現如今可任行於沉壁潭中,練功修行之餘,還可仔細瞧瞧東方祖師修行上千年的聖地。


    想著,便沿著沉壁潭的水岸往深處走去。


    沉壁潭呈柱狀,狹長入山,墨蕭居住的洞穴在入口處,徒步約莫兩個時辰,仍未尋得潭水盡頭,倒是岸邊有了奇花異草,在這陰寒之地顯得格外溫情。


    墨蕭止步,看得一株晃動的紫色花朵愣神,心道:這紫色,與晴師姐常穿的紫色衣裳一模一樣……想來,晴師姐已有半月沒有來沉壁潭探望,是不是在潛心修行無暇顧及我……不知她修得九天仙訣如何?與楚鈞師兄是否朝夕相處……


    想到此處,墨蕭心弦微動,雖未對言思晴有情愛之念,但相處十餘年的青梅竹馬如今與他人雙雙修行,心中不免苦澀。


    恍惚間,不遠處傳來叫喚聲,聲音雖弱,但墨蕭聽得出是言思晴的聲音。他心頭大喜,邁開步子,飛快的往洞穴方向奔去。


    半個時辰,墨蕭便大汗淋漓的趕回洞穴,遠遠見言思晴在洞穴外大聲呼喚自己的名字,“晴師姐,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言思晴遠遠看得墨蕭飛奔而來,衣衫單薄,大汗淋漓。她微微皺眉,快速迎上去,“你是傻了麽,竟如此單薄的衣服到處遊走,不怕凍死?”


    墨蕭拍拍胸口,一聲爽笑,“晴師姐不用擔心,這潭中的魚兒能抵禦寒氣,今日食用之後,周身炙熱,再也不懼潭中陰寒了!”


    言思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傻墨蕭,潭中魚蝦乃極陰之物,不可輕易食用,若是陰毒入侵,連師父也奈何不得!”


    墨蕭愣神,撓撓腦袋,“吃了已有三個時辰,如真有陰毒,我此刻應該已經斃命。所以,應當無礙吧!”


    言思晴無奈搖頭,“墨蕭啊墨蕭,你莫要再生出事端,犯了門規,惱了師父,到時無法收場!”


    墨蕭這才仔細瞧見,言思晴眉心有紅光閃動,那是突破琴心境的征兆,“晴師姐,你已突破琴心境了?”


    言思晴嘴角微揚,“是啊,九天仙訣修至第四層時,便破了琴心境,那是前幾日的事了。”頓了頓,又繼續開口:“這幾日潛心修行,無法來沉壁潭看你,你不會怪師姐吧?”


    墨蕭搖頭,“墨蕭哪裏敢怪師姐?你安心修煉九天仙訣,不用擔心我。如今我已不懼寒冷,在這清靜之地,也能靜心修行。”


    言思晴意味深長的看著墨蕭,沉默了片刻,“墨蕭,九天仙訣陰陽雙修,極為深奧,我與楚鈞一陰一陽,不能二心,一旦有了浮念,將前功盡棄……以後……怕是難得來沉壁潭一次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墨蕭聽得言思晴嘴裏吐出“楚鈞”二字,心裏一驚,暗自揣摩:半月前晴師姐對楚鈞師兄還有厭惡之情,如今提起他的名字言語柔軟,想必已是消了隔閡,漸生好感。今日晴師姐之行,難道是與我來道別?


    想著,強打精神,一臉笑容,“晴師姐,你聰慧過人,深得師傅喜愛,如今入天尊門下,修成九天仙訣,他日必成大器。墨蕭愚鈍至極,莫說修煉靈山高深仙法,能習得禦劍術與入門心法已是萬幸,請晴師姐不必記掛墨蕭,能見得你輝煌成就,我便歡心滿足了。”話語雖真誠,但聽來滿滿都是酸楚。


    言思晴垂下眼簾,“墨蕭,你不要怪師姐就好,這世間林林總總的瑣事,理不清道不明,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


    墨蕭點點頭,“我懂!”


    “傻瓜,你懂什麽!”言思晴無奈的搖頭,拍了怕墨蕭的肩膀,“看你安然無恙,我便安心了。來此路程破遠,耽誤了修行,要被天尊責罰,我……回去了,你保重身體!”說罷,轉身欲走。


    墨蕭一時著急,“晴師姐,不多待一會?潭中的魚肉清涼鮮美……”話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急忙改口:“晴師姐,多保重!”


    言思晴回首,身體有些微顫,眼神黯淡無光,沉默片刻,說了一聲“走了”,身體騰空,瞬間離去。


    墨蕭呆呆望著言思晴遠去的方向,滿心悲涼,想著最親近的人日漸疏遠,再無人來此處陪伴自己,落寞之情不盡言表。


    突地,空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你這呆子,那姑娘對你如此深情,你卻將她拒之千裏,不解風情,愚蠢……”


    墨蕭尋聲望去,一道黑影閃過,潭水之上浮立一黑衣男子。但見此人龍鱗肩甲,錦衣華服,劍眉明目,盛氣淩人。他的年紀約莫二十出頭,周身紫氣籠罩,雙足輕立於水麵之上,如履平地,修為極為高深。


    墨蕭心下一驚,厲聲斥責,“你是何人?膽敢闖我靈山禁地?”


    “禁地?”黑衣少年冷哼一聲,“這沉壁潭乃三水之源,立於中天,上通天界,下至魔域,何時成了你靈山的禁地?”


    墨蕭一怔,心想:我入靈山二十載,從未聽說三水之源,東方祖師創立靈山之初便設立結界,阻隔外界侵入,何來連通三界之說?這少年坑定是在胡謅!於是,厲聲嗬斥:“我從未聽說三水之源,你休想騙我!”


    黑衣少年哈哈大笑,“小子,你未曾聽說的事情怕是多如牛毛。三水之源,乃天界之水、人界之水與魔界之水,三水交匯於沉壁潭,使得此地暗無天日、至寒至極。你食了潭中之魚,體內已灌入三界之水,陰陽平衡,所以能抵禦潭中寒氣!”


    “你……你怎麽知道我食了潭中之魚?”墨蕭震驚無比。


    黑衣少年露出不屑的目光,“自你進沉壁潭之日,我便已知道所有事情。你那日被潭中寒氣凍僵,如果不是那姑娘前來搭救,你早就一命嗚呼了。那晚,她主動投懷送抱,你竟然像木頭一般,還要人家怎樣?她模樣生得極美,在你這裏處處碰壁,心裏埋下埋怨的種子,如今身邊有一男子時刻討她歡喜,自然要放棄你了……”


    墨蕭被說到心中痛楚,心想:這少年說得沒錯,晴師姐一直喊我傻瓜,原本以為說我愚鈍,原來是對情愛之事木訥至極。如今她與楚鈞師兄日日相伴,時常得到楚鈞師兄的歡心,這才來沉壁潭與我表明心意……


    見墨蕭沉默不語,黑衣少年冷哼一聲,“怎麽?還要我說更傷人的話麽?”


    墨蕭回過神,心想:此人在沉壁潭中來去自如,事事看得真切,連那日師傅駕臨也未曾發覺,他的修為實在可怕。日後,他若是對我靈山不利,必是大患。想著,手指黑衣少年,嗬斥:“你到底什麽來頭?來這裏做什麽?”


    “我是誰並不重要,將來你自然會知曉!”黑衣少年淡淡一笑,“不過,我來這裏卻是了為找一個人!”


    “找人?”墨蕭一愣,“沉壁潭萬年無人居住,你找誰?”


    黑衣少年劍眉一挑,抬手指向墨蕭,“你!”


    墨蕭大驚,出拳,作防禦狀,“我與你未曾謀麵,你找我做什麽?”


    黑衣少年似笑非笑,緩緩從水麵飄來,左手掌中突地多了一顆閃光的珠子,“當然是救你!”


    “救我?”墨蕭急速後退,大聲嗬斥:“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你救!”說著,抽出木劍,念動咒語,扔向黑衣少年。隻是,木劍剛脫離手掌,頃刻化為灰燼。


    黑衣少年眼神淩厲,麵無表情,“以你今日之修為,辱沒了身體裏的他,若我不救你,他定是恨透你了。小子,你應當謝我才對!”


    “身體裏的他?”墨蕭連連後退,心裏憶起時常發生的入魔狀況,莫非身體裏真的有另一軀體?這樣想著,追問:“他是誰?為什麽會在我身體裏?”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一切。現在,你隻需乖乖吃藥!”說話間,身形一閃,如鬼魅般飄到墨蕭身邊,右手抓住他的下巴,捏開嘴巴,左手將閃光的珠子丟進口中。


    墨蕭身體像被施了魔法,動彈不得。


    那珠子極為潤滑,一入口中,便自行落下,在胸腔內四處遊走。墨蕭掙脫黑衣少年的束縛,將手伸進嘴巴裏催吐,無奈吐了苦水也不見珠子出來。


    黑衣少年一揚手臂,墨蕭全身似被繩索束縛,動彈不得。接著,整個身體騰空而起,緩緩落入潭水中,隻留腦袋露在外麵。


    “笨小子,這萬年龍珠乃稀世珍寶,一顆抵十城,別不知好歹!”黑衣少年瞪了他一眼,“等靈珠被身體吸收,喚醒你的神識,你將獲得新生!今日之恩,不必言謝,終有一日,你將舍身報答!”


    說罷,身形一閃,飛身遁走。


    墨蕭衝著黑衣少年消失的方向,憤怒大喊:“謝你奶奶的恩,謝你奶奶的奶奶的恩,謝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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