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辭因著月事來了身體不舒服,在葉斐然離開後便歇下了,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隱約記得傍晚時分陳秋宜又為自己端了一次藥,但是她那時神思昏沉,也未來得及問陳秋宜是否見到了葉斐然,便又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陳秋宜的藥起了作用,喬辭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身體跟昨日相比輕鬆了許多,雖然還有些不得勁的地方,但都屬於小病小痛,對喬辭這種鐵打的人來說基本可以忽視了。


    她起得不算早,來到前院的時候,喬珩已經在院中練劍了。


    陳秋宜攜著她幼弟在一旁看著他的刀光劍影,見到喬辭來了,對著她揮了揮手,示意有話要對喬辭講。


    喬辭隨她穿過月洞門,沿著長長的廊廡走至後院的花圃旁。圃田中植了一片虞美人,雖沒有馥鬱香氣,但是似火嫣紅一片片綻放,那種濃烈的美總歸是讓人賞心悅目的。


    連著下了好些天的雨,今日是個難得的清朗天氣,喬辭不僅畏寒,還十分怕熱,賞了一會兒花,便覺得太陽曬得人太熱,遂向旁邊移了移,將整個人埋在樹蔭裏麵,半倚在樹幹上對陳秋宜道:“景縣夏稅一事今上已經知曉了,昨日你見到了特使了罷?”


    陳秋宜也沒想到一切能進行的如此順利,向著喬辭喬辭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謝喬大人出手襄助。”


    喬辭搖頭示意她不用道謝:“等一切水落石出後再謝也不遲。”


    陳秋宜“嗯”了一聲:“昨天葉大人讓我轉告您,他會於今日午正去州衙門見清州知州,您要是身體好些了,可隨他一同去。”


    昨日她在他麵前也沒怎麽樣,喬辭不明白葉斐然為什麽會特意叮囑這麽一句,卻還是頷了頷首道:“既是午正,我便先回去收拾了,一路走到那裏時間應該也差不多。”


    陳秋宜看著她,支支吾吾的,耳垂有些發紅。


    “怎麽了?”喬辭原本打算離開的,見到她這副模樣,隨口問了一句。


    陳秋宜垂下頭,眼睛卻透過小扇一樣的睫毛偷偷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她道:“您昨日服了那劑湯藥,感覺如何?”


    喬辭“唔”了一聲:“效果還不錯,今天起來身體利索多了。”


    “有作用就好。”陳秋宜想到昨日葉斐然臨走時對她的囑咐,又道:“您一會兒出門前再服一劑罷,那些都是些補氣養血的藥,月事的時候雖不能多吃,卻也不能不吃。”


    她說的頭頭是道,讓喬辭有些驚訝:“我倒不知道你還懂醫術。”


    陳秋宜紅著臉小聲道:“不是我。”


    喬辭記得昨日陳秋宜為她煎藥的時候說過,那藥是他們那裏的偏方,想必不是她,也是教導她這些的老媽子。


    她如此難以啟齒,喬辭也不再多問,提了裙裾從樹蔭裏走出來,眸光一掃身上的衣裙,心中有些後悔。


    她今早穿衣裳的時候還在公服和這身裏麵猶豫了一下,而後選了後者。現在想想當時又是何苦呢,還不是要再回去換上公服。


    不過喬辭動作素來麻利,一切收拾妥當坐著馬車來到州衙門,比與葉斐然約定的早了一盞茶的時間。


    好在葉斐然比她到得還早了一些,兩人在衙門口一碰麵,看著彼此身上的公服,都有一種回到了三司的感覺。


    清州知州劉清輝親自迎了出來,見到門口有兩個人,摸著腦袋迷茫了下。他不知道此次的特使有兩人,一見兩人一個身著六品緋袍,一個是八品綠袍,自然先衝著官大的那個招呼。


    眉開眼笑轉向喬辭,劉清輝一上來就稱呼得特別親切:“原來是敏言哪!今上發來的聖諭上並沒有說特使的名字,我本以為是不熟悉的人,原來是賢侄女。”


    劉清輝這人麵白無須,生了一雙笑眼,長相雖然配不上他的名字,卻也算是眉目和善那一檔的,看著就不讓人反感。喬辭卻被他那聲“賢侄女”嚇得向後退了一小步,不巧葉斐然就站在她右後方,她這一腳險些踩上他,他便伸手扶了她胳膊一把。


    喬辭站穩了,劉清輝的視線亦轉了過來,麵露疑惑之色道:“不知這位是……”


    葉斐然向他揖了揖手:“不才葉斐然,亦是此次的特使之一。”


    劉清輝一拍大腿,懊惱道:“我與喬相是故交,見到敏言難免心生親近,多說了幾句話,並不是有意怠慢葉大人,還請葉大人莫要介懷。”


    他這人圓融得緊,就連說話也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錯。隻可惜喬辭素來不喜歡別人跟自己套近乎,更何況這人的事兒還犯到了她頭上,是以他跟她談交情,她故意不接話,讓劉清輝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


    劉清輝顯然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尷尬,狀作毫不介懷一笑,將人往衙門裏麵領:“昨日我得到消息之後便親自去城門口迎接二位使臣,隻可惜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竟然跟二位錯了過去。”


    州衙門是辦公的場所,按理說內部不應該太過繁華。喬辭猶記得父親喬儼任清州明府的時候,裏麵便是一派肅穆樸實的樣子,然而此時兩人沿著廊廡一路走過來,能看到流觴曲水,樓台水榭,還有不少奇石假山和名貴的花草。


    一個公廨,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修建出了江南園林的感覺出來,隻怕花費了不少錢。


    劉清輝領著兩人在後院的一處八角亭停了下來,那裏此刻已經坐滿了人,見到來人,一窩蜂站起來問好。


    幾人依次落座,因著喬辭與葉斐然是皇使,自然而然便坐在了首座與僅次首座的位置。


    喬辭仔細聽了他們的介紹,發現在座的除了清州衙門的幾個主要的官吏,竟然還有當地的幾個很有名望的富商。


    觥籌交錯,喬辭不怎麽主動說話,葉斐然也不是話多之人,整個席間似乎就他們這邊最為安靜。


    劉清輝親自為喬辭斟了一盅酒,開口感慨道:“敏言哪,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轉眼間你都已經出仕了。”


    他身邊的通判聞言湊了過來,“喲”了一聲道:“沒想到大人與喬辭還真是故交。”


    “那還有假,你當我老頭子在騙你?”劉清輝笑罵他一句,又轉向喬辭,“敏言哪,你可知道今上那邊是什麽意思,為何突然將你與葉大人二人派來清州做特使?”


    喬辭對於席間百態心存厭惡,是以一不動筷子,二不動酒,隻看著那些人大快朵頤,淡淡道:“今上將我們派過來,是為了監察此次的夏征。”


    “夏征?”劉清輝聞言“哈哈”一笑,“清明剛剛過去,四月都還沒到,哪裏有什麽夏征啊。夏征未開始,你便不能複命,這個差遣豈不是要做到猴年馬月去?”


    喬辭聞言揚著尾音“哦”了一聲,一雙鳳眸微眯,看向劉清輝道:“那為何今上書與我們的聖諭上麵有夏征這一項呢?”她的語調懶洋洋的,說出來的話卻句句帶刺兒,“聽劉明府的意思,你們分明沒有開始夏征,那便是今上糊塗,將事情搞錯了?”


    劉清輝一聽冷汗都蹭蹭地下來了,訕笑打自己臉道:“瞧敏言這話說的,今上英明聖哲,想必是下麵傳話的時候哪裏出了差錯。”


    “也有可能是明府大人與我說話的時候哪裏說錯了。”喬辭意有所指道。


    劉清輝的麵色沉了下去:“喬敏言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方才還親切地左一句敏言右一句敏言,這會兒便連字帶姓的叫人了。


    喬辭這人最喜歡跟人對著幹,她方才每句話都故意說得不動聽,用來拆他那張假笑的麵具,如今他被她勾起脾氣來了,她卻轉而彎起唇角瞅他,柔皙的麵容配著嫣色的嘴唇,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嫵媚情致。


    “劉大人。”她的聲音像是含著蜜糖,聽得人受用無比,“怎麽我還沒把話跟您戳破呢,您就先動起火來了?”她湊近他,聲音很小,卻剛好能讓周邊幾人都聽到,“今上讓我們查夏稅,我們查就是了,至於那個稅是不是夏稅,還不是您說的算麽?”


    劉清輝聞言怔了怔,他本來以為喬辭是個難啃的硬骨頭的,卻沒想到他剛給點兒臉色,她就貼過來了。


    心裏頭有些拿捏不準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她說話的語氣太勾人,讓他渾身輕飄飄的,遂也不好再發火,隻是隨著她的話繼續問下去道:“敏言你這話說得太繞,我年紀大了人容易犯糊塗,你不說明白,我聽不懂哪。”


    葉斐然就坐在兩人的旁邊,聞言瞥了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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