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8 情緣已盡


    回到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沒什麽有意思的節目,從電視櫃裏抽出幾張dvd,有《燕尾蝶》《鴛夢重溫》《布達佩斯之戀》《愛的黃昏》等等,都是剛結婚不久文心潔買的文藝片,我曾陪她看過多次。望著這些舊影碟,想著那些淒美的愛情故事,聯係到自己與不知去向的文心潔,陷入一種愁腸百轉、物是人非的情境之中。


    愛情,因為難以持久,難以把握,才讓人們倍感珍貴。熾熱的愛情雖然容易消失,卻會在人們心裏留下深深的印痕,就像摩崖石刻一樣無法抹去。我和文心潔一路磕磕碰碰走到今日,愛情之火或許已經消歇,但是感情尚在,恩愛猶存。我不能聽任她徑自離去,因為我們的感情基礎並沒有壞掉。


    我和文心潔是同班同學,上學期間經常打頭碰麵,卻沒有什麽交往。因為我是一個鄉下窮孩子,內心深處對城市人有很深的自卑感,加上需要打工來解決生活費用,沒有時間參加學校的課外活動以及同學之間的聯誼聚會。文心潔這樣的城市小姐對我來說,就像遠在天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她是班裏第一個開車上學的學生,經常組織大家聚會、郊遊。而我除了熬夜打工之外,隻能偶爾端著一碗方便麵,坐在學校門外簡陋網吧裏,將上網當成唯一的生活娛樂。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一家小印刷公司,收入不多卻很滿足。積累了一些經驗和人脈之後,我辭職離開公司,與朋友集資買了一台印刷機,從印餐館、飯店的餐券和發票做起,慢慢地成為一家初具規模的小型印社。為了維持印社正常運轉,我沒日沒夜地打拚。待印社終於走上正軌,有了一點盈餘的時候,我已經33歲。這期間,我既沒有買房,也沒有買車,更沒有談女朋友:沒有時間,沒有錢,更沒有心情。


    與文心潔相遇是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她安靜地坐在我的對麵,很少說話,與那些找到工作或找到老公臉上寫滿幸福和滿足的女孩兒形成鮮明對照。我沒有主動與她搭話,目光偶爾碰到一起,也馬上移開。她顯得有點淡然、超脫,似乎來自另外一個星球。不過,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些共鳴。當那些春風得意的同學說出什麽蠢話或者牛皮吹得太大之時,她向我投過來一個會心的微笑。吃完飯大家餘興未盡,要去唱歌。我本想不去,看她沒有走的意思,也決定留下。


    唱歌期間,我起身去衛生間。走到樓梯口附近,找到一個男女共用的衛生間。裏麵鎖著門,有人正在使用。服務員告訴我樓下還有一個。正在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一個女孩兒走出來。我正要進去,卻發現文心潔快步過來,於是讓開了身子。她並沒有感謝,徑自進去方便。我沒有聽到她在裏麵鎖門的聲音。本來想要下樓,但是怕有人誤推開廁所的門,所以決定守在廁所門口。她出來時發現我還站在門口,有點兒奇怪。回頭看了一下廁所的門,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男女共用的衛生間,立即明白是我讓了她,還幫助她看門,臉上的冷漠頓時消失了。回到歌房,她主動坐到我身邊,談起了畢業後的生活。


    她當時的狀況也不大好,畢業後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在母親開辦的公司裏上班,衣食無憂,心情卻並不愉快。因為年過三十歲還沒有男朋友,不得不忍受母親無休無止的嘮叨。我問她為什麽這麽好的條件還找不到男友,她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反過來問我為什麽還是單身。我如實相告。分手時互留了電話、郵箱。後來難得她主動聯係我,告訴我她的遭遇。原來她畢業不久愛上一個已婚男人,當時,這個男人告訴她,他妻子患腫瘤不久於人世,答應一旦妻子離世,就和她結婚。可是結果卻發現,其妻的腫瘤為良性。我十分同情她,對她的信任更是受寵若驚。


    後來有一天,她毫無預警地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娶她為妻。那年,我34歲,她32歲。結婚當年便生下了兒子寧寧。


    嶽母林秀熙雖然並不看好我們的未來,她還是為我們的婚房交了首付。對此,我很感激,也很珍惜與妻子共同創造的生活。我希望通過辛勤工作讓妻子和兒子生活得更好。所以,我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離開。難道那位前男友終獲自由之身,向她伸出了招喚之手?可是,我不大相信文心潔為了這段過時的感情,離開家和孩子。


    或許這一切都另有玄機?到目前為止,我仍然鬧不清楚後腦海的腫包是怎麽造成的,誰剝掉了我的右手小拇指指甲。我記憶出現的紊亂會不會與頭部受傷有關?


    其實,我挺擔心自己的精神狀態,因為它並不總是十分穩定。聽母親說,多年前,她的一個舅舅患有精神分裂症,掐死了老婆後又將一壺開水澆在自己頭上,不久便死在瘋人病院裏。雖然僅此一例似乎不能算作家族病史,但是我擔心自己遺傳了某種非理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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