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怎麽這麽早?”


    以前常欣嵐從不管家裏的事,到時間就去吃飯,吃過飯,扔下碗便走,髒衣服就交給丫頭洗,楚明書上哪也不告訴她,她也不想問,可到楚寬元這兒就不同了,開始依舊這樣,可過了段時間,夏燕便開始抱怨起來,倆人背著楚寬元吵了幾次,讓夏燕有些意外的是,楚誠誌和楚箐居然站在了常欣嵐一邊。


    不過吵過幾次後,常欣嵐也開始在家管點事了,比如幫忙看看孩子,偶爾收拾下房間,當然絕不下廚做飯,也不洗衣掃地,在常欣嵐看來,那些都是丫頭作的。


    “哦,沒啥事就回來了。”楚寬元說著將書房的門拉開,把包放進去後又出來,從搖椅中將小三抱起來,小三已經兩歲了,可以下地走路了,但還走不穩,也可以說幾句簡單的單詞。


    常欣嵐將唱機關了,楚箐抬頭嘟著嘴不高興的說:“奶奶,幹嘛關了,我正聽呢。”


    “行,行,給你開著。”常欣嵐說著又把唱機打開,楚寬元讓兒子站在膝上,兒子很高興,咧著嘴樂嗬嗬的。


    “小箐,好好作作業,做完再聽。”


    沒等楚箐開口,常欣嵐便替她分辯道:“有什麽,聽聽不要緊,咱們箐兒書念得好,不要緊的。”


    “媽,你別慣著他們,小誌呢?又跑那去了?”


    楚寬元對兩個孩子很有些頭痛,楚誠誌一天到晚便在外玩,楚箐從小喜歡戲劇,簡直堪比老姑奶奶,吃飯要聽,做作業要聽,甚至睡覺也要聽,他有些後悔當年將他們放在楚家大院,覺著這些習慣都是在楚家大院養成的。


    不過,這倆孩子又有區別,楚誠誌學習成績比較差,在班上排在二十多名,楚箐的成績卻很好,一直在年級前幾名。


    “剛才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常欣嵐說:“恐怕是在院裏玩吧。”


    楚寬元剛進來時,沒看見院裏有孩子在玩,正說著院子裏傳來停車的聲音,楚寬元不用看便知道是夏燕回來了。


    果然夏燕推門進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楚寬元也忍不住小小驚訝了下,連聲打趣:“喲,今兒怎麽這麽早?區裏的工作都做完了?”


    “工作那有幹得完的,唉,我好容易輕鬆點,好像你還不高興似的。”


    正說著,電話鈴響了,常欣嵐拿起電話隨後便遞給楚寬元,順手將孩子從他懷裏抱過去,楚寬元接過電話:“是我,哦,任站長呀,怎麽啦?哦,明白,多謝,多謝,太謝謝了,他們都拉走了嗎?哦,好,好,有機會我請你喝酒,行,行,沒有問題。”


    夏燕在旁邊有些好奇,聽這話好像是楚寬元求人辦了啥事似的,她不由好奇的問起來。楚寬元笑著將下午楚明秋的來意。


    “這小家夥呀,在家整天不知道琢磨什麽,居然把百草園給開墾出來,說要放衛星,弄個萬斤田,這萬斤田是這樣好弄的?”


    “把百草園弄出來種糧食?他從那學會種糧食的?這老爺子也會讓他這樣?”常欣嵐驚訝得差點叫起來,她腦子裏楚家大院是富足的象征,院裏高雅素淨,怎麽會有種地這樣的事情。


    “我問過老爺子,老爺子說有這麽檔事,應該假不了。”楚寬元說著好像想起來什麽,又問:“唉,家裏有肉嗎?我怎麽聽說肉店已經十來天沒肉賣了。”


    “這事不假,”常欣嵐說:“肉店是有些日子沒肉了,據說是調配不急,肉都在路上。”


    楚寬元心一下子沉下去了,這話騙騙普通老百姓可以,卻不能騙過他這樣的官員。豬肉供應和糧食供應都是糧食部門作了計劃的,每月按計劃調撥,即便沒有新鮮肉,冰庫裏的凍肉也一樣可以供應,不可能出現肉店沒有肉的情況。


    可要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原因,沒肉。冰庫也好,倉庫也好,都沒有肉了。


    “別說肉了,就連菜店的菜也不靠譜了,”保姆張媽聽到他們說話,也禁不住抱怨起來:“楚書記,我看您該批評批評下菜店的同誌了,這三天才來一車大白菜,這隊排出去老長,每人還限買兩顆,這虧得家裏還有點,要不然就隻能吃鹹菜了。”


    楚寬元眉頭皺起來了,他隱隱覺著不妙,可那裏不妙還不清楚,這究竟是有突發事件導致城裏運輸跟不上,還是商業部門失職,計劃失誤。都有可能。


    “我看沒什麽,有大白菜便不錯了,當年我們連這還吃不上呢。”夏燕過去幫忙拿碗筷:“當年我們胡宗南進攻延安,連**都沒有吃的,咱們今天還有白菜,已經不錯了。”


    楚寬元看著夏燕心裏有些好笑,夏燕在少年時期受過苦,可組織上找到她以後,便很少吃苦,至少生活不缺了,抗戰開始後,便被送到蘇聯,胡宗南進攻延安時,她還正準備從蘇聯回國呢。


    可楚寬元便不一樣了,當年抗戰時,那是吃了不少苦,鬼子圍剿,根據地貧瘠,沒有一年糧食夠吃的,大家都是半饑半飽的堅持著。


    “嗯,糧店還有糧賣吧?”楚寬元小心的問到。


    “有哇,”張媽的回答很肯定:“這要沒糧食賣那行,那得餓死多少人!”


    “別瞎說,”夏燕連忙攔著張媽:“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怎麽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放心吧,我估計這豬肉和菜,都在路上,中央肯定得從外地調,現在不過是暫時的困難,很快便會好的。”


    看著夏燕輕鬆的樣子,楚寬元心裏卻越發沉重起來,他想起農村的情況,糧食隻夠兩個月,現在過去已經半個月了,也不知情況怎樣了,糧食,關鍵是糧食,要是那些萬斤田都是真的,那該多好。


    萬斤田,真的,楚寬元自己都忍不住搖頭,這楚明秋還想自己弄個萬斤田,這不是做夢嗎,現在還在作這樣的夢,這不是傻嗎!


    不對,不對,楚寬元忽然感到楚明秋這樣作可能別有深意,就算他在瞎搞,難道六爺也不管、就這樣任由他瞎搞?不對,不對,這小子肯定沒說實話。


    楚寬元忽地站起來,他這個動作把常欣嵐嚇了一跳,正要開口,門開了,楚誠誌風風火火的跑進來,進門一看見楚寬元便楞了下,顯然他沒想到楚寬元居然在家。


    “站住!”楚寬元見楚誠誌向洗漱間溜去立刻叫住他,楚誠誌低著頭站在那,楚寬元看他的樣子,鼻子差點氣歪,楚誠誌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頭發上還有兩根枯草,身上也是亂七八糟的,看上去就像是從灰堆裏爬出來似的。


    “你這是跑哪去了?怎麽弄成這樣?”楚寬元心裏煩躁,脾氣變得有些暴躁。


    楚誠誌沒有答話,常欣嵐連忙過去將楚誠誌拉到一邊,還瞪著楚寬元說:“你瞎嚷嚷啥,這孩子不就是這樣嗎,當年你不跟他一樣淘。”


    “哥肯定又是打仗去了,”楚箐揚起小臉說:“今天是偵察還是潛伏,是不是渡江偵察記?”


    楚箐的語氣有些不屑,楚誠誌卻仰起頭叫道:“不是!”


    看到兒子還倔強,楚寬元的怒火更加難以遏製,上去便是巴掌煽在他臉上,楚誠誌被打得楞楞的,差點就地轉了個圈,小臉紅了一大塊。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在這以前,楚寬元從未打過孩子,頂破天也就是關禁閉。


    常欣嵐最先反應過來,她衝著楚寬元叫道:“你幹嘛打他!他才多大!”說著心疼的將楚誠誌拉到懷裏,看著小臉,小臉上慢慢浮起幾根手指印。


    夏燕也連忙過來,看著兒子臉上的印記,忍不住怒火中燒:“楚寬元,你吃槍藥了!下這樣重的手!”然後又低頭安慰兒子:“兒子,你也是,怎麽每天都弄成這樣。”


    楚誠誌臉上火辣辣的,眼眶中淚珠直轉,眼瞅著便要落下來,不住吸著冷氣,有些哽咽的說:“我。。,我。,我和樁子他們去幫葉奶奶搬煤去了。”


    楚寬元心裏本來就有些懊悔,此刻更加懊悔了,葉奶奶在大院裏麵很有名氣,老太太本來和兒子兒媳生活在一起,可兒子在大煉鋼鐵中因鍋爐爆炸犧牲,兒媳當時正懷著孩子,又急又悲下,便流產了,身體一直不好,時不時要住院,葉奶奶喪子喪孫,還要照顧兒媳,日子過得很難,可老太太挺堅強,咬著牙堅持下來了,院裏的人對她都挺敬重,她家有事幾乎不用開口,每個人都會幫忙。


    “你看看,你看看,做的啥事。”常欣嵐拉著誠誌洗漱去了,楚寬元懊惱的站在那,他也覺著奇怪自己今天是怎麽啦,怎麽這麽衝動。夏燕也很生氣,她嘟囔幾句後便去給楚誠誌拿換洗衣服去了。


    楚寬元懊惱的坐在沙發上,楚箐過來怯生生的說:“爸爸,你犯錯了,要作檢查。”


    楚寬元歎口氣溫和的對楚箐說:“是,爸爸今天錯了,是要作檢查。”


    過了會,常欣嵐帶著楚誠誌出來,楚誠誌已經收拾幹淨,不過常欣嵐依然拿塊毛巾讓他捂在臉上,楚寬元過去,蹲在楚誠誌身前,看著楚誠誌說:“今天爸爸錯怪你了,爸爸給你道歉,原諒爸爸好不好?”


    楚誠誌大概還是首次遇上這種情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作,抬頭看著常欣嵐,常欣嵐灑然一笑:“行了,老子打兒子,有什麽對錯的?吃飯,吃飯。”


    “不行,不行,不行,”楚箐叫道:“叔爺說過,錯了就該受罰,罰爸爸打掃房間。”


    “去,去,去,瞎掰啥,那小子整天瞎掰,千萬別信。”常欣嵐沒好氣的說,說來也奇怪,她對她的幾個孩子都沒這麽上心過,以前將孩子交給保姆奶媽,她每天去看看,孩子大了就交給奶媽丫頭,再大點便交給塾師,她沒怎麽管過,可輪到孫子孫女,卻變了。


    “叔爺說了的。”楚箐嘟著嘴,有些不服氣,常欣嵐沒想到楚明秋的魅力這樣大,說實話,她對楚明秋的印象不好,甚至隱隱有些忌憚,總覺著他神出鬼沒的,作事出人意料。


    楚寬元嗬嗬笑著站起來爽快的說:“好,好,犯錯就要受處罰,嗯,。,這樣吧,既然菜店的菜不夠準時,咱們就自己動手,把院子開墾出來,種點菜,你們看好不好?”


    “好哇,好哇,我要種烤紅薯!”楚誠誌揮動毛巾差點就跳起來,楚箐卻不樂意的嘲諷道:“哥哥真笨,那有種烤紅薯的,爸,咱們種西紅柿,西紅柿好吃。”


    常欣嵐疑惑的看著楚寬元,想知道他怎麽忽然想起種地來了,夏燕拿著衣服出來了,聽到楚寬元的話,也皺起眉頭:“我說你這是怎麽啦,該不會是見獵心喜吧,這麽大個人還跟孩子似的。”


    “這那跟那,你看這院子,啥都沒有,這不是浪費嗎,再說當年**不是說過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一手拿槍一手拿鋤頭,照樣打勝仗,照樣消滅敵人。”


    楚寬元是副書記,按照規定他的住所是獨門小院,院子不大,依然有塊空地,現在這塊地空著,隻在兩邊靠牆的地方種了點花,其他都空著。


    “對,對,一手拿槍,照樣。。”楚誠誌正叫著,夏燕將衣服籠在他頭上,聲音一下就被捂住了,變得含混不清。


    “你別弄個開始,下麵就是我們的事了,我可要先說好,最近學校工作忙,我可沒時間來伺候那什麽勞什子。”夏燕沒好氣的說著,她知道楚寬元的性格和習慣,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楚寬元開個頭,然後便以工作繁忙為借口,把事情丟給她,每次她都不情不願的為他收拾殘局。


    “媽媽工作忙,爸爸工作也不輕鬆,”楚寬元半蹲著看著楚誠誌問:“咱們這樣好不好,爸爸把地開墾出來,再種上,”楚寬元遲疑下說:“種上土豆,這東西好管,花不了多少時間。”


    “我要吃烤紅薯。”楚誠誌有些不滿的叫道,張媽笑道:“紅薯得明年才能種。楚書記,種地我拿手,咱們拿一半來種土豆,這東西產量大,另外一邊就種蘿卜,冬天吃蘿卜,養身子。”


    “那西紅柿呢?”楚箐揚起小臉問道。


    張媽笑著說:“那也得明年才能種了,現在是冬天了,要明年開春後才能種。”


    楚箐和楚誠誌都有些失望,可兩個小家夥很快高興起來,楚寬元當天晚上便開始在院子裏忙碌起來,他在院子裏接了個大燈泡,便在燈泡下幹起來。


    楚誠誌和楚箐在倆人興高采烈的在旁邊幫忙,兄妹倆很快便吵起來,楚寬元也不管他們,隻顧自己鋤地,家裏人都知道,這他們兄妹經常吵架,可誰要想對付他們其中之一,他們必定聯手對外。


    常欣嵐和張媽在客廳裏逗弄著孩子,夏燕站在樓上的窗戶邊,看著楚寬元,聽著楚誠誌和楚箐的吵鬧聲,她隱隱有種感覺,覺著自己快抓不住楚寬元了,以前的楚寬元,她幾乎能一眼看穿,可最近這一年多,總覺著他身上蒙了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


    楚寬元在院子裏種菜的消息很快在區委大院裏傳開了,張書記還和楚寬元打趣,說他深入實踐,可以更好指導工作,楚寬元隻得無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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