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見狀有些哭笑不得,小八略微尷尬的聳聳肩。勇子還不滿意,推著楚明秋撞向虎子,虎子又反手推回來,狗子明子也推來攘去,楚明秋連忙叫起來:“別鬧!別鬧!當心打壞東西!”


    虎子和狗子嚇了一跳,稍稍一愣神,楚明秋飛快撥開倆人便往院子裏竄,剛拉開房門,頭頂上嘣的一聲,楚明秋眼快,頭頂上有黑影落下,他連忙閃身,朝外麵一撲,剛出門口,一盆水便落下來,正好淋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虎子勇子狗子明子四人抱在一起大笑,楚明秋將臉上的水擦幹淨,抬眼望去,原來在門外麵還有個筐,筐裏麵還有個盆,在門口,還有個銅盆在空中晃蕩。


    他略微想想便明白了,這筐肯定用繩子與裏麵銅盆連在一起,銅盆往下落,帶動筐傾瀉,水便落下來,由於筐的拉力,銅盆並不會真正落在地上。


    楚明秋憤怒的衝著屋裏叫道:“虎子!”


    楚明秋了解他的這些朋友,勇子明子有勇無謀,做事直來直去,狗子調皮,可年齡還小,沒這麽多心機,隻有虎子,看上去很沉默話不多,可冷不丁冒出個主意來,絕對夠陰。就像這個陷阱,隻有虎子能設,隻有他了解他,知道他麵臨突然襲擊時的反應。


    這個陷阱完美無缺。


    虎子勇子和明子依舊在哈哈大笑,狗子衝著楚明秋直作鬼臉,小八看著他們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楚明秋將濕衣服脫下來,用衣服將頭上的水擦幹淨。


    小八過來幫忙,其他四人卻堵在門口,幸災樂禍看著楚明秋在那手忙腳亂的收拾。楚明秋招手讓他們過來,可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動,他們都知道,在如意樓裏,楚明秋絕不會動手,可出了如意樓那就不知道了。


    “帶會收拾你們。”楚明秋無法丟下句話便跑回他的房間,四人好像獲得勝利似的大笑起來。


    楚明秋在路上碰著豆蔻,豆蔻驚訝的問他怎麽將全身弄得這樣濕,楚明秋支支吾吾的應付幾句便跑開了,在屋裏換了衣服,才重新出來。


    到了如意樓,幾個人早不知跑那去了,楚明秋忍不住恨恨的罵了幾句,這是幾年來他吃的最大一次虧,心裏想著怎麽報複回來,轉身便去找去,可沒曾想剛進六爺的院子便被六爺叫住,六爺把他剛寫好的一卷冊子交給他,讓他仔細看看。


    楚明秋翻了下便立刻被吸引了,這一卷講的全是鑒別古董,還有各種古董造假方法。


    “哇塞,老爸,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造假方法?以前你是不是也作過這一行?”


    “說什麽呢?”六爺靠在椅子上,拿起了煙杆,楚明秋連忙給他裝上一袋煙,然後又替他點上,六爺美美的吸了口才說:“我剛開始玩古董時,吃過不少虧,買了不少贗品回來,後來結交了幾個朋友,才知道這裏麵的門道,小子,好好學學吧。”


    “老爸,以前那幾卷,好像也說了不少,”楚明秋說:“怎麽又寫一卷。”


    六爺楞了下看著楚明秋皺眉問:“我真寫了?沒有吧。”


    楚明秋心一沉,他暗暗觀察了下,六爺的神情很正常,與上次發病不一樣,他略微放心,於是又翻了翻,的確裏麵有些新的內容,可還是有好些都是以前寫過的。


    “嗯,是有些寫過了,看看這個,怎麽作出宋紙,前麵便寫過。”楚明秋指著中間的一部分說道。


    “哦,我看看,”六爺接過來看了看,皺眉想了會:“嗯,是寫過,不過,那好像隻寫了宋紙,而且法子也隻寫了兩種,這可全麵多了,不但有宋紙,還有明紙,這做法是不一樣的。”


    楚明秋在心裏悄悄舒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問題,他沒急著看書,陪著六爺說話,六爺的話匣子打開了:“小子,別以為去過幾次琉璃廠,就以為懂了,現在這琉璃廠都是國營商店,裏麵的貨別人都看過,打眼的時候少,這要放在民國那會,三教九流,啥都有,就你這樣,半瓶子酒,早被人蒙得暈頭轉向。”


    “老爸,我還去過潘家園呢。”楚明秋有些不滿,他去過幾次潘家園,還有次因為帶的錢多,被派出所逮進去了,依舊是肖所長將他保出來。


    “潘家園也沒什麽,”六爺搖頭晃腦的說:“我告訴你,前清時潘家園才熱鬧,我記得有個擺弄瓷器的家夥,好像叫,叫,瓷器章,他仿造的明官窯,那才是一絕,就算這個行當的老手都看不出來。”


    楚明秋忍不住吐吐舌頭,高仿瓷器要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要說容易也容易,要說難也難,可要讓行家都看不出來,那就難了。


    六爺接著說:“別人要麽用洋藥,要麽用移植,再不然埋在地下,用尿液浸泡,可這作出來的都有破綻,行家一看便知道。”


    “那他怎麽弄的?”楚明秋好奇的問。


    六爺搖搖頭:“不知道,這是人家的獨門秘方,傳子不傳女的,不過,他有個習慣,總在他弄的東西上留下印記,隻有熟悉他做法的才能明白,也才能找到,否則你就等著上當吧。”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麽分子鑒定之類的技術,鑒定古董全靠行家一雙眼,在解放前,古董店要有重大收購,總要請業內行家鑒定,這鑒定費就價格不菲。


    說了瓷器,六爺又說起黃金珠寶來,楚明秋很是驚訝,這個以前六爺的書卷裏是沒有的,況且,楚明秋覺著這黃金珠寶怎麽造假,珠寶還可以造假,可黃金怎麽造?


    “這作黃金簡單的方式便外麵包一層金箔,裏麵卻是錫胚,這種方式比較下層,高級的方式是將黃金融化,摻些雜質進去,九成九的黃金,可以做成七成或六成五,可這樣一來重量便差了,你說是不是。”


    楚明秋點點頭,黃金是最重的,摻入雜質,而且還這樣多,勢必影響重量,六爺又說:“可他們有辦法,在黃金內層裏麵摻入部分黃銅和錫,外麵再用純黃金包裹,另外還有一些其他東西,配伍我就不知道了,這樣重量隻是稍微輕點,這種黃金,非常難以鑒別,隻有切開,拿出裏麵的東西用火烤,會顯出一層淡黑色。”


    “至於珠寶,那手段就更多了,玉石,珍珠,琥珀,全部可以造出來。”六爺說得興起,臉上泛出紅光,對這部分楚明秋了解卻更多,前世充膠的翡翠滿大街都是,楚明秋忽然想起前世遇見的一樁事。


    “老爸,你賭過石頭沒有?”楚明秋熱切的問道,前世他遇見過,地安門附近的一個珠寶店,在門口掛了個大大的牌子,聲稱可以賭石,他和幾個朋友進去逛了圈,裏麵全是石頭,他們看了半天也沒敢下手。


    “賭石?現在還有賭石?”六爺有些疑惑,楚明秋連忙搖頭:“我是從書上看的,老爸,你賭過沒有?”


    “怎麽沒賭過,”六爺露出得意的神情:“這賭石呢,在南方比較盛行,我雲南碰上過,試了試手氣,出手三次,輸了兩次,贏了一次,可就這一次,可占大便宜了,拆出來這麽大塊玉。”


    六爺兩手比劃著,看來當初印象非常深刻,楚明秋略一撩撥,六爺便興致勃勃的說起當年的情形:“我到雲南是為了看看那裏的巫醫,其實這巫醫就是彝醫和苗醫,我從貴州到雲南,到齊勝關那,遇上丫挺的劫道,還好,我在鞋子裏麵藏了幾塊銀元。”


    “老爸,你怎麽到那都遇得上劫道的?”


    “你懂個屁,”六爺在楚明秋腦袋上輕輕敲了下:“你當是現在這個時候呀,那時候遍地都是土匪,可我運氣好,在路過一個彝寨時,那裏的土司病了,都快死了,我給他治好了,土司送了我一筆錢,有了這筆錢,我才慢慢走到滇西,那時候是,是,光緒多少年呢,是.。”


    楚明秋沒有催讓六爺慢慢想,六爺想了會還是沒想起來,可他依舊興致不減:“我在路上遇上個玉匠,姓.。,姓.。,姓什麽來著?.。他是廣東的玉石雕刻師,他也正好是生病,這廣東人呀,說話那個勁,真讓人受不了,”


    六爺說著說著就跑題了,楚明秋還是沒打斷,等著他自己跑回來:“.。,我們到了騰衝正好碰上賭石,我那知道怎麽賭石呢,那時正好手上有兩閑錢,也看懂就出手了,結果就瞎了,拆開全是白生生的石頭,我不服氣呀,又買了塊,結果連玉的影子都沒見到,那玉匠見了便給我說,應該選那種玉石,外觀是怎麽樣的,怎麽看,給我說了半天,我也沒懂,他幫我選了塊石頭,拆出來,就這麽大塊玉。”


    “老爸,給自己臉上貼金呢,到底還是別人出手的,您要出手,肯定還是瞎了。”楚明秋笑起來,六爺胡子一頓:“誰說的,是我找出來讓他看的。”


    楚明秋哈哈大笑:“老爸,老爸,人家不說,你敢買嗎?”


    “誰說我不敢,都買了兩塊了,就這一塊,總得死個明白!”六爺有些生氣了,長煙杆立馬舉起來,楚明秋條件反射似的舉起雙手:“對,對,我老爸是啥人,有啥事不敢,您說是不是。”


    算你識相的神情,六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煙杆抬抬示意楚明秋再裝一袋煙,楚明秋不敢怠慢連忙給他裝上,父子兩人接著侃。


    “老爸,你真跑過這麽多地方?”楚明秋有些不相信,六爺年青時還在光緒年間,那個時代便能跑這麽多地方,就算二十一世紀的他,也沒能跑這麽多地方,遇見這麽多土匪。


    “怎麽?當我瞎掰?”六爺棱了他一眼,靠在椅子上,吧噠吧噠的抽著煙,慢條斯理的說:“這吳家的規矩是成人後要遊走江湖,拜會武術名家,我們楚家也有類似的規矩。”


    楚明秋撇嘴嘲笑道:“我怎麽聽說您是給奶奶趕出去的。”


    “誰說的,瞎說,”六爺梗著脖子說道:“我能被趕出去嗎,這不是瞎扯嗎。”


    楚明秋嗬嗬一笑,過去扶起他:“老爸,這還有那些地方你沒去過?”


    六爺眯著眼睛想了會,搖頭說:“還真不多,老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說兒子,你將來也要多走走,別老窩在家裏,出去走走,看看,這世界有意思的事多了。”


    “嗯,我明白,老爸,您不過在國內走了走,我將來可是打算走遍全世界的,”楚明秋笑嗬嗬的說:“美國,英國,法國,蘇聯,日本,都要去看看,咱們啦,把楚家藥房開到全世界去。”


    六爺楞了下,扭頭看著他,楚明秋天真無邪的看著他,過了會,六爺才說:“口氣挺大的,也不怕閃了舌頭”


    楚明秋聳聳肩:“這可不是大話,老爸,您努力堅持,再活上三四十年,就一定能看到,您兒子將楚家藥房開到全世界去。”


    “嗬嗬,”六爺幹笑兩聲,神情有些落寂:“再活上三四十年,那不成老妖怪了,不過,你能這樣講,我也很高興。”


    在六爺看來,這不過兒子安慰自己罷了,楚家藥房現在都不姓楚了,還談什麽開到全世界去。楚明秋開始也不過是說說,可看六爺的神情,他有些心酸。


    “兒子,將來老爸也就隻能在地下看著你了,犯不著強求,平安就好。”六爺長歎一聲。


    楚明秋頭腦一熱:“老爸,放心吧,將來我會把楚家藥房買回來,楚家藥房就是楚家的藥房,除了楚家人,其他人不能占有楚家藥房。”


    六爺聞言扭頭看著他,漸漸的露出一絲笑意:“有這個豪氣不錯。”


    “老爸,”楚明秋朝門外看了眼,門外靜悄悄的沒有人,然後才對六爺說:“天道循環變化無常,將來怎樣誰也不清楚,現在是消滅資本家,將來呢?要是又允許資本家經營了呢?我不就可以將楚家藥房重建起來了嗎,老爸,別灰心,世道一定會變的。”


    六爺聽後沒有回答,默默的抽著煙,看著屋外漸漸明媚的陽光,照在院子裏,落在門口,將樹影投射到房裏,遮蔽了房間衰敗的跡象。


    整個房間處處都露出衰敗的跡象,甚至不用費心去尋找,隨眼便能看見。梁柱上的雕刻早布滿灰塵,畫線暗淡無光,油漆駁落,露出裏麵老舊的木頭。


    勤勞並不能將這些遮蔽,幹淨也同樣是另一種衰敗。


    六爺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小子,你這可是反攻倒算,謀劃著變天呢。”


    “這天還是***的天,地還是***的地,沒人能變,可政策卻可能變,保不齊政策一變,”楚明秋衝著六爺眨眨眼:“這不啥都可能。”


    六爺再度沉默,過了好一會才微微點頭:“若有那麽一天,我死也瞑目了。”


    氣氛少許有些沉悶,楚明秋笑道:“什麽死呀死的,老爸,您就等著看您兒子表演吧。”


    “嗬嗬,行啊,兒子,以後的事咱還不想,”六爺笑起來:“還是先填飽肚子,走,今兒咱不在家吃,出去吃,好長時間沒吃爆羊肚了。”


    “拉倒吧,老爸,還爆羊肚呢,”楚明秋笑道:“老秦叔那,別說爆羊肚了,就算爆豬肚都沒有,咱們還是在家湊合吧。”


    六爺楞了下:“別駕,今兒挺高興的,別惹我不痛快。”


    “老爸,真沒有,要吃這玩意,得上人民大會堂,豐澤園有沒有都不知道,還是算了,再說了,”楚明秋打量下六爺:“老爸,您還行嗎?”


    “你這啥話,今兒我還非去不可了,走,咱們就上豐澤園。”六爺提起拐杖就要往外走,楚明秋暗罵自己多事,連忙攔住,這羊肚不容易消化,老年人消化能力弱,別吃出毛病。


    六爺不依,依舊要出去,楚明秋正想招呢,小趙總管進來了,見六爺吵嚷著要出去,連忙問情況,楚明秋三兩句解釋了,小趙總管也笑著說恐怕豐澤園也找不出來。


    “六爺,要不這樣,咱們把那六十年的紹興黃搬兩壇出來,再抓條魚,殺隻雞,您看行不行?”


    “豐澤園都沒有?怎麽成這樣了。”六爺歎口氣,要是楚明秋說的,他還不一定相信,可小趙總管幾十年沒騙過他,他的話還是相信的。


    “老爸,這饑荒已經開始了,農村恐怕已經比較嚴重了,唉,報上還在吹牛,大煉鋼鐵雖然停下來了,可衛星還在放,萬斤田還在生產,腦子的熱度還沒降下來,不饑荒都難啊。”


    楚明秋歎著氣,按說現在報上的熱度已經降下來不少,可政策的持續性依舊在發揮作用,萬斤田依舊在出現,報上的主旋律依舊是形勢大好,可也隱約出現批評,批評某些地方領導對群眾生活漠不關心,這或許是對市麵蕭條的一種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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