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以前,趙老師終於不治,楚明秋趕過去,以弟子身份為他守靈三天。杭州的兩個弟子都趕來了,國畫院和政協,連總理辦公室都派人來了,趙老師的孩子們也全回來了,守在趙老師的靈前。


    楚明秋那天回去後便將趙老師送的拿個箱子鎖起來了,也沒打開看,他沒心思打開看,總覺著自己會辜負老師的希望,他覺著自己不會按照老師期望的那樣走下去。


    良心債背得太多,會很累的!


    要是那天反噬,他會承受不住的。


    喪事結束後,便是喜事。楚明秋在前院為豆蔻和牛黃舉辦了個“盛大”的婚禮,邀請全院人和原楚家下人們都來參加。牛黃和豆蔻的人緣很好,特別是牛黃,一輩子守門,處處與人為善,很有人緣。聽說他結婚,原楚家的人都跑來回參加他的婚禮。


    前院裏擺了幾十桌,在這個時候可是少見的盛宴,每桌都有條魚,還有肉,這讓好多天都沒看到肉的人感到意外,紛紛問牛黃在那買到的,牛黃隻得說是楚明秋搞到的。


    “我那有那本事,全是小秋弄到的,”牛黃滿臉紅光,樂得合不攏嘴來,於是楚明秋便成了大夥的中心,紛紛問他是從那搞到這麽多東西的。


    “這魚是自己養的,剩下的是老爸和寬元的特供本。”楚明秋隻得編瞎話,後院魚塘的魚為這次婚禮作出了巨大貢獻,楚明秋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唉,你說這大躍進,大躍進的,連口肉都吃不上了!”袁師傅在那歎著氣嚷嚷著,似乎肚子裏存了一肚子怨氣。


    “沒肉還沒什麽,我聽說鄉下缺糧很厲害,大食堂都解散了,咱們的食堂還能辦幾天?”


    “這食堂也忒tmd欺負人了,整天高粱餅子,我問廖八婆白麵那去了,你猜她怎麽說,早吃完了,這才幾天,誰他娘的的有那麽大肚子!”


    眾人議論紛紛,漸漸的聲音大起來,對食堂的抱怨越來越多,矛頭直指廖八婆。


    從去年底開始,公社和大食堂開始向城市蔓延,燕京市前年在景山區辦起了個景山中蘇友好人民公社,這個龐大無比,景山區的鋼鐵廠,特殊鋼廠,發電廠,商店,學校,醫院,全都成了公社社員。


    根據燕京市關於城市人民公社試行簡章草案,在公社中實行消滅私有財產,實現財產共有製,逐步過渡到共c主義社會。按照這個草案,全市整頓了私有住房,將所有出租的私有住房全部變成經租,房管部門挨戶登記,沒有一家漏網。


    公社的所有成員,全部納入公社管理,有工作的上班,沒工作的家屬便在公社辦的各種服務性組織,比如幼兒園、商店中工作,所有人全部吃食堂,公社幹部挨家挨戶動員,收繳購糧本和糧票,所有大人小孩,全部在食堂就餐。


    這所城市公社成為燕京的城市公社試點,經過一年的試點,發現了問題,作出了些調整。然後又在主城四區分別設立公社。又經過幾個月的試點,公社大躍進開始了,按照市委統一部署,不再搞景山人民公社那樣的超大型公社,而是按街道組織公社,一街一社,國營企業,學校,醫院,不再參加公社,公社成員主要來自職工家屬。


    比如袁師傅那理發店的員工便全在公社範圍內,可肖所長,吳鋒,嶽秀秀這些人便沒有,此外還有田杏,鑒於她死不悔改不肯和右傾丈夫劃清界限,公社拒絕接納她母子三人。


    這次辦公社和大食堂,對楚府影響不大,按照入社條件,楚府也就小趙總管有資格,當時楚明秋都商議妥了,如果廖八婆上門,就讓小趙總管去公社,反正隻交糧票不交錢,小趙總管現在也沒收入,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都有人管了,有什麽不好,可左等右等廖八婆卻始終沒上門。


    除了小趙總管,虎子和勇子家的影響也不大,倆人的爺爺奶奶倒是想入社,可廖八婆不讓,勇子爸爸癱在床上,想入也沒門,所以基本上是照原樣,隻是這倆人又恨上廖八婆了。


    剛入社那會,大食堂還可以,每天都有肉,可沒兩天便不行了,不但沒肉了,連白麵都沒了,盡是窩頭,菜也沒幾個,全是蘿卜絲,那湯都能照出人影來。


    “再這樣下去,我看這大食堂最好也散了,這吃的什麽,比混合麵強點。”袁師傅繼續發牢騷。


    肖所長臉上陰雲密布,這樣的議論很多,他也知道大食堂夥食不好,認為大躍進搞錯了的言論,不但在群眾中,在一些幹部中議論也不少,公安部最近又下發通知,認為這是階級敵人趁國家暫時困難,發動的政治進攻,各地公安機關對這種言行要警惕,若有人造謠生事,必須嚴厲打擊。


    他站起來衝大夥說:“大家別瞎說,那都是謠言,咱們國家糧食多著呢,有些地方的食堂辦不下去,是有原因的,沒什麽,m主席不是說過嗎,道路是曲折的,可前途是光明的!這困難是暫時的。您說是不是,袁師傅。”


    “對,對,m主席說的,那肯定沒錯,”袁師傅那腦袋點得象雞琢米,他大徒弟在旁邊直拉他胳膊。別看他們在這裏吃飯,大食堂的窩頭依舊少不了,早讓人領回家了,窩頭也是糧食。


    院裏大部分人都來了,當然也有小部分人沒來,比如薇子家。楚明秋給她送去請帖,薇子目無表情的收下了,等楚明秋一走,薇子便把請帖給撕了。


    “薇子,公公怎麽得罪你了?”薇子的三哥有些納悶,以前薇子對楚明秋挺有好感的,怎麽這兩年變得疏遠了,現在更跟仇人似的。


    薇子沒有理會他,斜斜的盯了他一眼,薇子的三哥覺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妹妹了,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薇子的三哥叫寬子,現在已經念初中二年級了,在學校裏一點不出彩,既不是優等生,也不是差生,平平常常的學生。在家裏也這樣,沒有大哥鬆那樣出類拔萃,也沒有二哥平那樣熱情,好像一壺溫吞水,什麽時候都沸騰不起來。


    “你把請帖撕了,爸媽知道了會怎麽說你。”


    “就算交給爸媽,爸媽也不會去。”


    薇子很不耐煩,聽不得寬子的嘮叨,她最煩的便是他的嘮叨,跟個老太婆似的。寬子微微搖頭,他似乎知道薇子心裏在煩什麽。不過,他也同意薇子的看法,父母不會去參加牛黃的婚禮。


    除了薇子一家外,院裏還有幾家,古家也沒參加牛黃的婚禮,即便大席就擺在前院,擺在古家的門前,古家也沒有一個人參加,古家這一天家裏都沒人。


    古高告訴楚明秋,他媽媽單位的房子要建好了,那房子一建好,他們家便搬過去。明子卻告訴楚明秋,古家根本不可能分到房子,他有個同學是財政部副部長的兒子,古高他父親的帽子一天摘不下來,古家就一天分不到房子。


    “公公,拉倒吧,人家是幹部,跟咱們不是一個級別的。”明子的話很尖刻,卻得到了菁子的讚同。


    “人家是幹部子弟,金枝玉葉,那瞧得上我們。”菁子的口氣,讓楚明秋覺著酸溜溜的,楚寬遠在旁邊低低的嗯了聲,也不知道是讚成還是反對。


    楚寬遠比去年又高了一點,而且強壯了些,他告訴楚明秋現在他每天早晨起來跑五公裏,完了還要圍著操場蛙跳,就像在他們在後院練的一樣。


    可楚明秋很擔心他,他覺著楚寬遠的眼神與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的眼神是平和,甚至還有點懦弱,現在變得銳利中帶點凶狠,看人就象用刀子在割一樣。


    楚明秋問過他,學校裏還有沒有人欺負他,楚寬遠的回答永遠是沒有,那次事件後,再也沒有了,可楚明秋不相信。


    楚家也有人沒有來參加婚禮,楚寬元楚寬光楚寬敏都沒有回來,但他們又有所不同,楚寬元打來電話,說今天區裏麵有五一表彰大會,他必須參加回來不了,楚寬光和楚寬敏根本沒信。


    五一期間,每個區都要舉辦表彰大會,市裏還要舉辦市勞動模範表彰大會和演出,娟子她們今天便到市裏麵參加演出去了。


    可楚明秋納悶的是,為什麽楚誠誌和楚箐也沒回來,要知道楚箐小時候是豆蔻照顧的,有這份人情在,楚箐和楚誠誌怎麽也該回來看看。


    婚禮很熱鬧,楚家大院好長時間沒這麽熱鬧過了,六爺高興之下,讓人去後院又搬了幾壇六十年紹興黃出來,段五和宋三七帶著幾個人很快搬出幾壇紹興黃來,這可不是分了之後的那種小壇子,而是大酒缸,兩個人才抬得動一壇。


    “公公,咱們也弄點來。”勇子見大人們喝得高興,聽著什麽六十年的紹興黃,喝了就沒有了,忍不住躍躍欲試。


    楚明秋略微沉凝下便過去抱來一小壇,勇子虎子見狀大喜,連忙去找杯子,席上的杯子早用完了,根本沒準備幾個小屁孩的酒杯,明子溜回家中,將家裏的水杯拿來幾個,菁子一看也跑回家裏,將家裏的杯子拿來,一桌子小屁孩鬧哄哄的喝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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