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同學都在議論,可楚明秋也感覺到了,幾乎沒有人沮喪,相反都很高興,楚明秋看著王少欽在那議論,忍不住搖頭,這些太子公主,那知道農活的艱苦,下去一周,不過是下去玩玩,最多也就割下麥子。


    “怎麽?擔心了?”身邊傳來孟同桌的聲音,楚明秋忍不住微微皺眉,雖然認識了這孟同桌,可與監工不同,這同桌比監工傲氣多了,那種傲氣是從骨子裏發出來的,雖然她下意識的掩飾,可楚明秋偏偏也是個傲氣的人,而且還敏感,所以楚明秋有些本能的反感她,逮著機會便想打擊她。


    “擔心什麽?”楚明秋笑了笑反問道。


    孟同學輕蔑的哼了聲:“去農村啊,我聽說農村可苦了,你受得了嗎?”


    “是啊,楚家少爺,我可知道,你家可有錢了,打小金枝玉葉的,受得了這苦嗎?”王少欽好像聽見什麽有趣的事,立馬轉身過來。


    “怎麽那都有你,我說親啊,這下周要不去,你是不是算是造謠傳謠啊。”楚明秋沒好氣的在他腦袋上敲了下,對這個動作,王少欽很鬱悶,每次他都想躲,可從來沒躲得了過。


    楚明秋心說我要打你,你丫永遠也躲不了,王少欽不滿的叫道:“別打我頭,我說公公,你丫這壞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


    “改啥,這我得批評你下,”楚明秋一本正經的說:“這摸下腦袋,是表示親熱。”


    孟同桌單手支著下頜,歪著頭看著倆人:“楚明秋,你還沒說呢,這次下農村,你打算怎麽作?該不會又請病假吧?”


    楚明秋微微皺眉,有些為難的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弄,就不知道老師讓我們作什麽,其實我挺喜歡喂豬積肥的,我看電影上,那積肥都背著個筐,四下裏轉悠,哎,我說炮姐,到時候咱們倆一塊去,這春天積肥特重要,有了肥料,糧食豐收便有了保證,你說是吧。”


    楚明秋很惡意的給孟同桌取了個外號叫炮姐,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打炮還有另外的含義,這個外號也不是隨便安上去的,源於一次班會,孟同學進行了一次長篇發言,批評那位浪費糧食的同學,等她發言完了,這個炮姐的外號也就給她安上了。


    炮姐沒有察覺其中的諷刺,她輕輕哼了聲:“我看你就是喜歡偷奸耍滑,這拾肥多輕鬆,比割麥子輕鬆多了,背個筐,四下轉悠,走累了,找個地方一躺,多舒服。”


    “炮姐,炮姐,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楚明秋喊冤似的叫道:“我拾肥比割麥子可累多了,割麥子從這頭割到那頭就算完,這拾肥多的要走幾十公裏,還有,這肥料,可不是普通的肥料,是牛糞,你想啊,這牛拉的糞便,又贓又臭,你還得裝在筐裏,背著走來走去。這滋味,炮姐,要不然,這次下鄉咱們就試試,你看,苦妞臉都白了,頭發都嚇黃了。”


    這苦妞是坐炮姐前麵,王少欽的同桌,倒不是幹部子弟,而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她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護士。這苦妞看上去瘦削,皮膚倒是挺白淨的,就是頭發也不知是什麽發質,看上去有點發黃,其實整個人看上去挺洋氣,楚明秋也不明白,究竟是誰給取了個這樣苦大仇深的外號。


    苦妞臉一變,毫不客氣的說:“公公,少拿我開涮啊,否則我可不客氣。”


    楚明秋笑嘻嘻的絲毫繼續調侃道:“我說苦妞,就你這林黛玉似的,到鄉下吃得了這苦嗎?”


    沒等苦妞開口,炮姐在邊上插話:“苦妞,別管他,他這人除了會貧外,肯定吃不了這苦”


    “嗯,炮姐目光如炬,纖毫無誤,我這小蟊賊那逃得過您那照妖眼,”楚明秋誠懇的點點頭:“到時候,我就跟你混,您走前頭,我跟在後頭,絕不落下。”


    楚明秋和王少欽交換個眼色,倆人詭異的笑笑,炮姐被將住了,好半天才推了苦妞下:“哼,小市民。”


    楚明秋聳聳肩猥瑣的無聲笑起來,王少欽很配合的點點頭。


    這個消息讓同學們議論了一下午,放學時,朱洪特地拉著楚明秋一塊走,朱洪很擔心楚明秋會請假,楚明秋經常請假,所以他有這個擔心。


    “我說你們是不是太著急了,這老師還沒宣布呢,你們就著急了,我看到時候指不定發生呢。”


    楚明秋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家夥的積極性怎麽就那麽高,八字才一撇的事情,就開始癲狂起來了,這要真下去了,這幫家夥累得下來嗎。


    事實證明,委員的消息還是很靠譜的,周末班會上,宋老師宣布下周去澱海雙紅公社支農,時間為一周,讓每個人在周末準備行李,周一早晨在學校集合。


    “這次我們要去一周,同學們要準備好必要的生活用品,換洗的衣服,還有洗臉刷牙的東西。”宋老師在黑板上將一件件東西列出來,讓同學們抄下來:“其他同學們還有什麽要帶,自己再補充。”


    炮姐和苦妞連忙抄下來,教室裏麵歡聲一遍,同學們笑逐顏開,比過年還熱鬧,幾個激動的男生那副壯懷激烈勁,就像要上戰場似的,讓楚明秋難以理解,這算什麽啊,下次鄉,支次農,思想便好了?這幫官二代將來還不知道在那,弄不好多數都投奔了資本主義。


    回到家裏,嶽秀秀和穗兒聽說他要下鄉支農連忙給他準備東西,楚明秋讓她們別急,他早就列了個清單,除了衣物外,還準備了幾瓶感冒藥和繃帶,兩雙運動鞋,這個時期大多數運動鞋都是膠鞋,楚明秋也不例外,用的是那種草綠色軍用膠鞋。


    “哥,我們學校怎麽不去支農呢?”


    狗子看著楚明秋收拾東西,很是有些心熱,楚明秋一樣樣東西放進皮箱裏,這皮箱是楚明秋設計,孫大柱製造,皮箱後部有兩個輪子,頂端是有個可以伸縮的拉杆,這也是楚明秋學習機械設計後的第一個產品。


    “你去幹嘛?這支農有什麽好?我看你呀,就是想去玩。”


    “說什麽呢!我這是響應黨的號召,支援農業建設。”狗子不滿的叫起來,他也學會了幾個名詞,楚明秋哈哈笑起來:“支農還用下鄉啊,虎子,這幾天你看著他,這麥子就由他來收了,你和勇子別幫忙。”


    “行啊,沒問題!狗子,別大話說盡,到時候就尿了。”虎子笑著在狗子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下,狗子又不高興的耷拉著腦袋,小學一般不組織下鄉支農,除非在學校附近,澱海有些小學便會去支農,但城裏的小學就不會組織學生下鄉。


    “虎子哥,你們怎麽不下鄉支農呢?”狗子扭頭問道。


    “誰知道呢。”虎子答道,隨即也困惑起來:“對呀,我們怎麽不下鄉支農呢?”


    “你們能跟我們一樣嗎,”楚明秋隨口答道:“我們可是重點中學。”


    “你丫找抽呢!”虎子不高興了:“重點中學又怎樣。”


    “這重點中學便是重點照顧,什麽都走在前麵,就算支農也走在前麵,這就是重點。”


    “看他那得意勁,”虎子拉下臉衝水生小八狗子他們說:“是欠收拾。”


    水生也點點頭:“沒錯,是欠收拾。”


    小八同樣也點點頭,和樹林和狗子詭異的交換個眼色,幾個人忽然同時撲上去,將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將楚明秋掀在地上,虎子和水生壓住楚明秋的身上。


    “叫你得意!叫你得意!告訴你,你們重點的,在這得老實點!”


    狗子伸手在楚明秋胳肢窩撓癢,楚明秋哈哈大笑,身子不住扭動,卻又被小八和樹林摁住兩條腿,楚明秋叫道:“好啊!你們小心點!哈,哈!你們小心點!哈!哈!求饒!求饒!哈!哈!”


    “幹嘛呢!你們!”穗兒抱著床杯子進來,看到他們鬧成一團,連忙喝止起來,小國容從後麵衝進來,看到楚明秋被壓在下麵一下便叫起來:“舅舅加油!舅舅加油!收拾他們!”


    穗兒扭頭一看,連忙嗬斥:“幹嘛呢,添亂啊!你這孩子!一邊去!”


    小國容衝穗兒作個鬼臉,溜到一邊依舊使勁叫,虎子小八他們連忙鬆手,楚明秋從地上爬起來,也沒返身撲上去算賬,衝他們叫道:“好啊!居然敢對我動手,哼,這次從鄉下回來,好吃的東西都沒你們的份,國榮過來,舅舅這次從鄉下給你帶好吃的,高興嗎?”


    “好!就我的!誰也不給!”小國容高興的大聲叫起來,穗兒拿了塊塑料布,將杯子包起來:“小秋,我可告訴你,少亂花錢!這日子還長著呢。”


    “日子長著呢,”楚明秋將小國容抱起來,經過一個冬天,小國容又高了一截,已經到楚明秋的腰上了,小國容也在叫:“日子長著呢!長著呢!”


    穗兒見楚明秋將小國容架上肩頭,這是小國榮小時候最喜歡玩的遊戲,可現在他已經長大了,也重了許多,她連忙叫起來:“還不快下來!快下來!”


    看穗兒有些著急,虎子過去將小國容抱下來,在他鼻子上刮了下:“你呀,就是你舅舅的應聲蟲!”


    小國容衝虎子作個鬼臉,楚明秋過去將東西收好,箱子比較大,全部東西裝進去後,還比較鬆,楚明秋將拉鏈拉上,掛上個小鎖,這箱子裏除了衣物藥品外,還有三百塊錢,楚明秋出門在外,預算一向做得比較寬鬆。


    穗兒也將被子捆好,楚明秋看了半天,忍不住搖頭,穗兒這被子就簡單的捆了個十字,他過去將被子解開,穗兒不解的看著他,楚明秋重新打了個井字,這種打被子的法子是前世軍訓時學的,這樣打被子,不管怎麽跑都不散。


    “行,這下奶奶肯定放心了,連被子都會打了。”穗兒笑道,楚明秋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前世跑了不少地方,都是一個拉杆箱,揣上銀行卡便走,那用得著這樣麻煩。


    傍晚時,嶽秀秀又過來檢查了下,再次詢問下去後的情況,楚明秋便又重複了一遍宋老師講的話,這次他們下去住在老鄉家,主要勞動是割麥子,沒有危險,如果運氣好的話,他可能會和同學住在招待所;吃飯是和老鄉一塊吃。


    “老師說了,下鄉除了勞動外,還要體驗生活,”楚明秋說,狗子在邊上嘀咕道:“有什麽好體驗的,哥,要不上我們山上去,我帶你去抓兔子,現在沒狼了,也沒野豬了,就剩下兔子了。”


    “沒有就好。”嶽秀秀算是鬆口氣,楚明秋歎口氣,狗子一直想讓他去他們山上玩幾天,可楚明秋總抽不出時間,狗子心裏一直很遺憾。


    “狗子,哥答應你,有時間,我一定到你們家去。”楚明秋說,狗子卻不領情,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出去了,遠遠的傳來他的聲音:“騙人呢,去年就說要去。”


    嶽秀秀讓楚明秋將箱子打開,她又檢查了一遍,然後又再三叮囑,楚明秋不由苦笑:“媽,您也別擔心,又不遠,就在澱海,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了。”


    “這能比嗎,這次要去七天,以前不是還有王熟地嗎。”


    楚明秋再度苦笑:“老媽,這次人更多,除了同學,還有好幾個老師。”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件事:“對了,說起熟地叔,老媽,我走這段時間,讓熟地叔不要再去鄉下了,最近風聲很緊。”


    嶽秀秀稍稍遲疑便點頭:“行,聽你的,明兒我告訴他。”


    “老媽,你們政協最近學習那個五反文件沒有?這又是一次運動,咱們雖然沒搞什麽投機倒把,可這運動一來,難免從嚴,咱們不惹那不必要的麻煩,”楚明秋歎口氣,好像很是遺憾:“再說了,家裏東西還不少,池塘裏有魚,地裏還有麥子。”


    “還說我囉嗦,我看你呀,比我還囉嗦。”嶽秀秀笑道:“你媽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嗎,放心吧,不會出事的。”


    所謂五反,就是“反對貪汙盜竊、反對投機倒把、反對鋪張浪費、反對分散主義、反對官僚主義”。這場運動其實早就開始醞釀了,在二月時報上便隱約透露出來,進入三月,中央向全國下發了《《關於厲行增產節約和反對貪汙盜竊、反對投機倒把、反對鋪張浪費、反對分散主義、反對官僚主義運動的指示》,這標誌著五反運動正式鳴鑼開張。


    自從這個運動一開始,楚明秋便注意上了,當時還不太明白這個運動是怎麽進行,隻是以為還像整風運動或大躍進那樣,可看了半天,這次運動與以往不一樣,至少在城裏不一樣,宣傳照樣有,胡同裏到處是大標語,街道照樣組織了宣傳隊,可更進一步的行動卻沒有。


    經過一個多月了解,楚明秋發現這次五反運動與以往不同,更多的是在企業中進行,而且針對的是企業中的領導幹部,以楚家藥房為例。


    楚家藥房在四月便進駐了工作組,工作組進廠後便開始清查庫房,清查賬目,找工人談話,很快便抓出了兩個所謂的貪汙犯,一個是廠裏采購,另一個是書記。采購是多報賬,書記是多吃多占。


    采購是楚家藥房老人了,十五六歲進藥房,二十多歲便隨藥房老采購到各地辦藥,湘嬸牛黃他們都認識,牛黃說這小子是虧了,實在都堵不上那窟窿,沒辦法才這樣的。楚明秋問了下,原來現在藥廠出差,每天補助一毛八分,這包括了住宿和吃飯,采購科的人都不願出差,這人老實,領導讓去便去,可差旅費不夠吃飯住宿,每次都要用工資補貼,一兩次還行,可架不住多,誰也補貼不起,於是便在外麵弄了些發票來報賬,這次被查出來了。


    “其實,查出來也好,不就是退賠嘛,退了便行,他被調離采購科了,這倒是因禍得福。”牛黃評論道:“現在采購科沒人願去,去了的也不願出差,原來采購科的老人退的退了,新進的又不行,現在的藥啊,趕不上以前了。”


    牛黃說這話是有原因的,藥廠采購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以前楚家藥房的采購沒有十年辨識藥材的功夫,簡單的說,拿起藥材,就要能分清楚產地,年份,藥性,沒這本事,根本當不了采購,楚家藥房的采購全是楚家用了幾十年的老人,公私合營後,這十多年過去,這些老采購多數退休,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新進的業務上差多了,好些人連產地年份都分不清。


    不過,被查出來的采購也倒黴,他虛報的錢也不多,就四百多塊,要退賠,他家沒那麽多錢,隻能東挪西湊,家裏的東西賣了不少,了解內情的人雖然同情,可也不敢借給他,這個時候借錢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除了工廠在五反外,市麵上對投機倒把的打擊加強了,各胡同都組織了小腳偵緝隊,凡是拉菜挑擔的都被嚴格盤查,五一以前,王熟地下鄉買東西,回來的路上便遇上幾次盤查,差點就被當投機倒把分子給逮起來,楚明秋跟著下去兩次,也被盤查了。五一後,楚明秋就在盤算,是不是先停段時間,今天他終於決定停了,至少要避過這段時間再說。


    楚明秋嘿嘿笑了兩聲:“哦,還有,老媽,老爸那你得加兩分小心,必要時,就拉他上高老師那,要不將高老師請家來也行。”


    “我知道,老爺子這兩年身子骨更差了。”嶽秀秀歎口氣,經過一個冬天,六爺的身體比往年更差了,家裏人都很擔心他,他自己卻無所謂,依舊那樣好強,上個月得了場感冒,折騰了半個月才好。


    楚明秋又把家裏的事叮囑了一番,嶽秀秀這才發現,這些年家裏好多事都是楚明秋在打理,她還真沒管多少事,大人小孩,從六爺小趙總管到小八狗子樹林,都是楚明秋在照顧,裏裏外外,吃飯穿衣,都是他在規劃。


    看著兒子年幼的臉,嶽秀秀心裏有些難受,別人家的孩子在這麽大時,還在無憂無慮的玩,可他已經擔起了這個家內外幾十口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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