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子真是通透靈性啊。”王老爺子笑道:“你知道我在收藏鳥食罐兒?”


    “嗯,聽馬爺說過,昨天正好遇到了。”


    “那就謝謝你們了。”老爺子也是豁達的人,將鳥食罐放到身側黃花梨的八仙桌上,上下端詳著周至:“嗯,知道小朋友你要來了bj,不過沒想到這麽快見麵。你這名兒啊,老頭我可是聽過好幾回了。”


    “不會吧師父?”這回輪到馬爺吃驚了:“你怎麽會知道肘子要來?我們也是昨天通過馮倉王爍他們才認識的。”


    見到周至也是一臉吃驚之色,老爺子露出一絲惡作劇成功的表情,跟另外兩位研究員說道:“這孩子不簡單,今年我不是才獲得國家圖書獎提名嗎?他也一樣。”


    “真的?”兩個研究員嚇了一大跳,剛開始以為這少年就是馬維度帶來的一個小輩兒,沒想到在這方麵還能和王老爺子並肩。


    “還沒完。”老頭笑眯眯地看著周至:“前段時間旦增送來鑒定的那兩件兒東西,算得上至今位置發現的最重要的藏地文物吧?他發現並捐贈給蜀都大學博物館的。”


    “‘二佛三尊七寶唐卡靈物供奉寶函’?”


    “‘三因佑王長壽經屍體圖鑒’?!”


    兩個研究員都徹底傻了。


    “前幾天旦增打電話,說這孩子來首都了,讓我照應。”老爺子笑道:“結果我還沒來得及找你,你自己已經過來了。”


    “所以這個圈兒還是太小。”周至感動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老圈子裏都是大老,旦增大師找這樣的人來照應自己,就沒有想過自己這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還有新朝衝壓當十,國博的那個。”老爺子繼續往外丟炸彈:“那是改變我國古代機械史的實證,重要性母庸置疑的是吧?”


    “那是。”陳研究員說道:“當時我跟老王還和國博那邊的人交流來著,說幸好那枚當十是被懂行的發現了,才沒有被埋沒在一眾普通錢幣當中,也沒被磨去衝壓的痕跡。”


    “說起來大家都直呼僥幸。”王研究員也心有戚戚焉。


    “來介紹一下。”老爺子調皮地對著周至一攤手:“周至,新朝衝壓當十錢的發現者,是他,將我國使用衝壓設備的時間,提前了至少一千年。”


    “另外……”沒給兩個研究員太多的時間,老爺子緊跟著說道:“肘子還是建元墓石的發現者,從實物上找到了證據,徹底結束了千年來關於中國使用的第一個年號,是不是‘建元’的爭議!”


    “……”兩名研究員已經被震驚得無語了。


    在普通大眾眼裏,這幾件事兒就是報紙上一個不起眼的小豆腐塊,新聞當中一句話而已,起不了什麽波瀾。


    然而在搞文史研究工作的人眼中,這是不啻於石破天驚的發現。


    能夠改變學界對曆史的認知,解決對曆史謎團的爭議,這樣的機會無數文史工作者兢兢業業一輩子,可能都輪不到一回。


    然而兩人們心自問,當這樣的機會降臨在自己麵前的時候,自己能夠把握住嗎?


    有多少人,哪怕是專業的文史工作者,在看到“建元四年蜀郡張造”八個字的墨跡,就能夠立刻想到文史學界有關於中國第一個年號的爭議?


    有多少人,哪怕是專業的文史工作者,在看到類似啤酒瓶蓋兒的王莽當十錢的時候,就能夠立刻聯想到這可能是用一種特殊方法製作出來的?


    】


    一次的確可以算是偶然,兩次呢?三次呢?


    “這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陳研究員笑道:“如此說來肘子對墓葬是有研究的,看看這對兒人俑。”


    “沒有沒有,我也就是對漢墓和宋墓相對比較熟悉一些,這對俑跟我見過的都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這是文官俑和武士俑吧?”


    “對,肘子你給斷斷代。”


    這對俑的確非常“漂亮”,武士俑秉承漢俑而來一貫的誇張,左手扶著豎立在身前,一頭著地的盾牌,右手握拳,之前應該握著兵器,頂盔貫甲,甲是兩胸帶護胸鏡片的“明光鎧”樣式,盾後露出的右腿穿的是褲子,古代應該叫做“褌”,腳下是平靴,威猛之極。


    武俑的開臉南非橙值得稱道,怒目圓睜凸出,虯髯翻卷,鼻子粗大,嘴唇厚重,嘴角下撇,下巴前突,整個姿態和表情是在收腹斂勁,“站軍姿”等待檢閱時的生動形象。


    而文官俑的開臉就不一樣了,比武將開臉小了三分之一,由“田字臉”變成了“目字臉”,眉毛低垂,目光下注,筆如懸膽,嘴唇厚而開口小,嘴角深陷入豐腴的麵頰,營造出一種微笑的麵容。


    兩耳上緣平眉,下緣與嘴角相齊,古代麵相上講這是一種福像,曆史記錄裏劉備便是如此,還有好多佛像造像也是如此。


    文官俑頭戴皮冠,和周至常見的文官俑不同,似乎更類似在秦始皇兵馬俑頭上見到的“皮弁”,身上的廣袖衫更是奇特,袖子的開口極大,俑舉手齊胸,手藏在衣袖當中,而衣袖下擺的長度也超過了膝蓋。


    而上衣的樣式也不同於中原地區的左紝,左肩和右肩各有一個平扣,似乎文官俑的袍子外麵還穿著一件帶邊的錦襖,襖子的樣式似乎是從騎兵的皮甲演變而來,下擺長度在膝蓋以上,還不如衣袖的垂深。


    衣服下擺再往下就與傳統文官服飾迥異,漢人服飾,從周代開始就是上衣下裳,“裳”,是類似裙擺的一種穿著。


    而這位文官,“衣”的下擺隻到膝蓋到大腿根的一半位置,表麵穿的卻是一條闊腿的“褲”!


    褲的後部將文官的腳掩蓋了起來,隻露出翻頭鞋的“雲頭”。


    周至認真看了一下俑:“我對俑沒研究啊,不過從服飾看,就不是漢族政權的文物服飾,明光鎧的出現是北魏時期,這個文官的開臉和雲岡石窟的立佛造像有些類似,這墓葬雖然采用漢地的喪葬習俗,可俑的服飾依舊保留著著遊牧民族的特點。”


    “兩個俑的身上都繪有三彩,衣服是紅色,眉眼鞋子是黑色,臉和手現在雖然也是一種黑灰色,但那是鉛粉氧化後所致,之前應該是粉色的。”


    “這是燒好俑後再在外麵施彩的工藝,與兵馬俑有些類似,所以我猜這應該是北方少數民族政權時期才有的陪葬俑。”


    “這對俑高度得有一米四吧?這就彰顯出當時的雄厚國力和藝術風格……所以……北魏?”


    王研究員豎起了大拇指:“肘子可以,考不到啊,猜都能夠猜對。”


    周至趕緊謙虛,對著馬爺尬笑。


    馬爺也笑,知道周至尷尬在哪兒,就是昨天回來路上聊的那個故事,在博物館拿著真品猜來曆,跟在潘家園拿著東西猜真偽,真的是兩個不同的難度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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