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歡樂穀人格外多,遊樂項目大至過山車、大擺錘,小至旋轉木馬、秋千,皆人滿為患,排的隊要拐好幾個彎。如果可以,付晴菲絕不會選擇這時候帶付言來遊樂場。但安舒影周一到周五特別忙,為了遷就她的時間,付晴菲這才將去歡樂穀的時間定在了周日。


    “言言,你想玩什麽?”安舒影笑著問付言,耐心而溫柔。“你想要什麽都告訴阿姨,不用不好意思。”


    付言冷著臉沒有吭聲,拉過付晴菲就要往園區裏麵走。


    安舒影吃了閉門羹,臉上浮現一抹黯然之色。但良好的教養讓她懂的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不因自己的喜怒給旁人造成困擾。她看著那個小小的背影,目光柔和,快走兩步跟上了前麵二人。


    “安師姐……”付晴菲抱歉地看向安舒影。


    安舒影對付言的疼愛,她是知道的。有的時候,她會想,年長自己幾歲的安舒影更適合當付言的母親。


    但付言卻是個不願與人親近的性子,而付晴菲,是他唯一願意親近的人。


    安舒影一開始曾表達過想領養付言的意思,但考慮到付言的特殊性,隻能作罷。她本想等付言情況好點後再收養,可後來看到付晴菲對付言的照顧與疼愛,她便再也沒有提過。她看的出來,付晴菲對付言,不僅僅有責任,還有依賴。


    “晴菲,沒關係。”安舒影笑笑,示意她不要擔心。“我都明白。”


    隨著人流往左手邊走,矗立於半空的x戰車首先吸引了眾遊客的眼球,八層樓高的架子上支撐著直徑十幾米的兩輛“戰車”,像西北風力發電機的葉片似的360度交叉旋轉。付晴菲等人不由自主地駐足仰頭,看天空下的人肆意尖叫。


    有人從她們身邊經過,付晴菲聽到一個年輕的男遊客白著臉跟他的女伴吐槽:“咱們別坐這個了,看著太tm嚇人了,怎麽轉了這麽多圈還不停……”


    付晴菲覺得好笑,這就覺著嚇人了,那看到太陽神車,還不得扭頭就跑?付晴菲轉頭看向安舒影,發現她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旋轉的戰車。


    “師姐,你要不要試試這個?”


    在她的印象中,安舒影是個“形象一直在線”的人。尖叫、大笑、大鬧與她根本扯不上任何關係。付晴菲突然想看看安舒影玩這種瘋狂的遊戲時會是什麽樣子。


    “不了,人太多。”安舒影又看了x戰車兩眼,問:“你和言言坐過?”


    “我以前和同學來的時候玩過。言言太小了,我沒敢讓他上。”


    付言悶“哼”一聲,似乎有點不屑。


    付晴菲和安舒影瞧著他可愛的生氣模樣,臉上不禁浮上微笑。到底是個孩子,要強,貪玩。


    “好啦好啦,等你長大點,再讓你玩。”付晴菲哄了兩句,領著付言繼續往裏走。


    除了過山車,他們路過的幾個遊樂設施看起來似乎都沒有一開始的x戰車刺激。


    “師姐,你要不要試試過山車?我跟言言可以在下麵等你。”


    “不了。”


    “師姐你第一次來吧?不把每個項目玩一遍,怎麽能走呢?”


    “不了,看看就好。”


    付晴菲也不再堅持,這次的歡樂穀之行,徹底變成了“遊園大會”。逛著逛著,三人聽到不遠處傳來一波高過一波的尖叫聲,或者可以說是慘叫聲。


    “走吧言言,你最喜歡的來了。”


    不用付晴菲提醒,付言已經鬆開她的手,沿著石階一蹬蹬跑上了內河邊上搭建的觀景台。觀景台外麵搭了巨大的四角支撐的架子,架子上吊著一個碩大的擺錘。大擺錘左右擺動,最高時擺動幅度竟超過了水平。


    付言昂著小腦瓜,視線隨著擺錘左右移動,看的十分入迷。


    “晴菲,這是什麽?”能讓付言這麽感興趣的東西,安舒影也好奇。


    “師姐,我跟你說,這可以算是歡樂穀裏最刺激的項目了。太陽神車,全亞洲最大的大擺錘之一,擺到最高的時候據說有四十多米高。”付晴菲對太陽神車記憶深刻,就多說了一些。


    “過山車和跳樓機再怎麽刺激,眨眨眼也就過去了,快的幾乎讓你來不及害怕。但它不行,來來回回的擺動,突然而至的跌落,瞬間而來的速升,永不停歇的旋轉……比x戰車嚇人多了。上次我和孟佳來的時候,她幾乎玩遍了所有的大型項目,但在大擺錘下麵排隊的時候,她看別人玩了幾輪,就不敢再上去了。”


    說話間,一輪結束,有人下來的時候軟了腿,有人從出口處出來後立刻癱坐到椅子上,有氣無力,麵色蒼白,還有人直接吐了……但更多人臉上的表情,像是劫後餘生的欣喜與震撼。


    “晴菲,我想試試這個。”安舒影突然說。


    “啊?”付晴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懷疑。明明是連海盜船都不敢玩的人,怎麽突然想玩這個呢?“師姐,你確定?這個真的有點嚇人,不要勉強。”


    “晴菲,我想試一次。”平靜的臉上隱含一絲絲期待,安舒影輕聲解釋:“晴菲,你說過那件事,是你在天上決定的。你說的‘天上’,是指這個吧?晴菲,我想試試你說的‘背水一戰’。”


    付晴菲一怔。


    安舒影口中的“那件事”,付晴菲自然是知道的。撫養付言,是一生的承諾。年輕的付晴菲要做出這個決定,比旁人下的決心要大很多。她自己尚無任何收入,是個還需要父母供給的大學生,又如何承擔起另一個人的一生呢。


    她想了很多,也糾結了很久,最後是在坐大擺錘的時候,才徹底下定決心。


    當著付言的麵,付晴菲不好問安舒影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才需要做艱難的決定。她知道安舒影心裏一直有個結,也許,這次隻是想發泄一下吧。


    “師姐,那你量力而行,如果身體不適,可以喊停。”


    “放心。”安舒影點點頭,去一旁排隊了。臨走前,她想和付言打聲招呼,後者卻盯著大擺錘,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予。


    “言言,見到安阿姨不要總板著臉,多笑笑。”見人走遠了,付晴菲叮囑付言。


    付言悶悶地“哦”了一聲,似乎很不情願。


    付晴菲無奈:“你這小沒良心的,對安阿姨送你的模型手辦百看不厭愛不釋手,怎麽對你安阿姨就這麽冷淡呢。我有沒有教你要知恩圖報?”


    “她眼神怪,我不喜歡。”付言微微努著嘴,看起來有點委屈。


    “眼神怪?”


    “嗯。”


    “怎麽怪了?”


    “她看我,不像看我。”


    “……”


    安舒影曾說過,付言的眼睛和鼻子,很像她去世的一位故人。她見到付言,難免觸景生情,偶爾的失神也在情理之中。付言比一般的孩子要敏感,大概是察覺到安舒影有時候是在透過他懷念某個人了。


    但付言畢竟年紀小,理解不了這眼神背後的含義,隻能用“怪”來描述自己的感覺。


    付晴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好啦,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安阿姨也不會怪你。不過,如果安阿姨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能回句話,她一定會很開心。言言,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對別人好的,你要學著感謝對你好的人。”


    也不知付言有沒有聽到心裏去,付晴菲揉了揉他的頭發,陪他站在中央看半空蕩來蕩去的大擺錘。


    估摸著下一輪安舒影就要坐上去了,付晴菲和付言走到邊上,隔著矮牆向她加油。付言被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矮牆擋住,看不清前麵。付晴菲便將他抱起來,對著安舒影晃了晃,又迅速放下。


    “言言,你越來越重了。”昨天搬完快遞後,付晴菲從背到肩到胳膊已疼到不行,今天抱付言十分吃力。


    “不用你抱。”


    “行行行,言言大男孩,不用媽媽抱。”


    前麵的人圍了一排,付晴菲能勉強從縫隙裏看到擺錘最低處,付言卻隻能在擺錘蕩到兩邊高處時才能看到。


    旁邊有父親將自己的兒子舉過頭頂,無限風光一覽無餘。父親逗著兒子,倆人“咯咯”地笑著,一旁的母親則一直囑咐倆人小心點,不要掉下去……


    付晴菲突然感到一絲愧疚,如果沒有自己,言言或許已被正常家庭領養,有父母疼愛,能騎在父親肩頭看星星看月亮。


    罷了罷了,不要亂想,不要亂想。


    “言言,上來,我背你。”付晴菲蹲下身子,示意付言跳上來。


    “不要!”付言斬釘截鐵地拒絕。“這樣,就好。”


    付言牽著付晴菲的手,倆人退到人群後麵,遠遠看著。有時候,付言根本不管別人的想法,我行我素;有時候,他又體貼地不像小孩子。


    是啊,這樣,就好。


    付晴菲笑笑,與其自我懷疑,倒不如好好學著當一個稱職的母親。


    “付晴菲,舒影呢?”


    背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付晴菲嚇了一跳。那個聲音,屬於一個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人,屬於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的人。


    “靳喬?”付晴菲驚訝地看他。“你怎麽在這?”


    靳喬突然出現,帶著墨鏡和帽子,依舊一身黑色休閑裝。豔陽高照,今天帶墨鏡和帽子的男女不在少數,他這身打扮倒也不顯得突兀。


    付晴菲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了付言身上,而付言也在昂著頭看他,眼中透著一股子倔強和防備。不知為何,她下意識擋在付言麵前,阻隔了倆人的視線交匯,那情形,仿佛再多看幾眼,自己的兒子就會被眼前的人給搶走。


    “怕什麽?我又不是人販子。”靳喬摘下墨鏡,環顧四周,再次問付晴菲。“舒影呢,她不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嗎?”


    “師姐去坐大擺錘了。”


    視線隨著付晴菲的手看向半空的太陽神車,靳喬臉上的表情刹那間凝滯,一瞬間,焦急而氣憤。


    “付晴菲!她心髒不好,你怎麽能讓她坐這麽危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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