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可一向活潑好客的沈星珩和吊兒郎當的傅西川相處起來,卻比情敵更加眼紅。這實在是夠令人為難的……


    葬禮過後沈璧君就從和溫羨的家裏搬出來了,她是挑了一個天氣大好的日子搬家的。由於之前的房子賣給向明樂了,她便又另外找了一間,雖說孟祁瀾已經一聲不吭地出國念書了,不過也幸虧在那之前他一口氣就付清了房費。


    新家是遠離市區的單生公寓,和之前她自己的那間格局很像,同樣一推開窗就能看到樓下的那一大片的綠化草地和水不怎麽清澈的人工湖。


    沈星珩的房間在她的隔壁,他的入住是慧芬嬸嬸特地交代的,說是要留在市裏一陣麻煩姐姐多多照顧他,可沈璧君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嬸嬸在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做什麽傻事。


    慧芬嬸嬸上火車的時候,是他們姐弟一起去送的,整個候車的過程她一直逞強在微笑著交代他們要照顧好自己…可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沈璧君分明看到了她淚眼婆娑……


    大人總是這樣,要裝的別誰都強大。


    “姐,這套水杯是放在客廳還是放在廚房啊?”


    這個傻弟弟來這裏的最大好處就是他永遠願意任勞任怨地幫忙收拾屋子,從搬進新家的那一刻他就沒停過。反而是房子的主人沈璧君的確輕鬆了一大截,不過好像沒什麽事可做的時候她就隻剩下空想了……


    “放客廳吧,客人來了用。”她窩在沙發上看著牆上掛著的電視,隨手調的綜藝節目明明是在誇張地搞笑,而她卻覺得鼻頭酸酸的。


    沈星珩聽從指示擺好了杯子才心滿意足地去廚房洗了兩個蘋果才回到客廳坐下,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沈璧君,總是很不習慣的,放在以前她一定會對著那些無趣的綜藝一頓吐槽……


    “姐,吃個蘋果。”他把削好皮的蘋果的果肉切成塊,再把牙簽遞到她手裏。


    沈璧君有些受寵若驚,插了一塊蘋果放進嘴裏,覺得格外的甜,她欣慰得笑了笑,也插了一塊喂給了沈星珩,“星珩,你放江其一個人在島上真的可以嗎?”


    “她……”沈璧君要是不提起地話,他都差點忘了,“她已經回家了,嗯……她以前和江尤生活的地方。”


    “那江尤呢,”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星珩一眼,“他還沒回來嗎?”


    “沒有。”沈星珩的情緒並沒有因為提到江尤而有所變化,他和坦然的回答讓沈璧君覺得意外。


    她把視線從沈星珩身上移開,隻是這麽不久的功夫沒見,他竟也已經長成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在朦朧不清的光影裏早已是輪廓分明,就連笑起來眼裏充盈的晶瑩也是那麽的悲傷不已……


    “咚咚咚——”


    “我去開門。”突兀的敲門聲在不恰當的時刻打斷了他們,在沈璧君還緊張不已的時候,沈星珩就自告奮勇地起身去開門了。


    她是不安的,害怕這突如其來的訪客是她最無需法麵對的人。


    “怎麽又是你?”


    隨著沈星珩這嫌棄的口吻,她才鬆了一口氣,不看也知道,是傅西川來了。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果不其然,傅西川提著一大袋食物就徑直繞過了沈星珩,自己進了客廳,還很隨意地換了一雙拖鞋。


    沈星珩覺得自己的領地受到了侵犯,於是便極其不服氣地把自己切的蘋果拿到一邊不讓他碰。


    “拿走拿走,誰稀罕啊。”傅西川才不在乎他的蘋果,反客為主地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擺在茶幾上,如數家珍,“沈璧君你看,你最喜歡吃的堅果,還有你愛喝的酸奶……”


    “傅西川……”沈璧君很不自在地往邊上坐了坐,離他遠了那麽一點兒,她的瞳孔閃躲一陣,避無可避才選擇了直視,“你真的不用做這些的。”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我又沒做什麽。”傅西川當然懂,他們隻是互相理解互相利用的普通朋友而已。


    “那你還時不時過來幹什麽……”沈星珩忍不住嘀咕,端著他的蘋果就回房間去了,他一直是站在溫羨那邊的,怎麽能容忍傅西川在這裏來去自如的。


    “我來這麽頻繁還不是不想溫羨看破嗎?”傅西川等著沈星珩走了才變得沉悶了起來,把手裏正拿著的酸奶放回了袋子裏,看起來他的興致也沒有很高,“溫羨那麽聰明的人,會這麽輕易地相信你是因為他隱瞞了你一些秘密就跟他分開嗎?”


    他總是在戳中沈璧君的痛處。


    沈璧君微微一怔,心虛地看了一眼沈星珩額的房間,還好大門緊閉,傅西川的聲音也不是很大,應該就沒傳到弟弟的耳朵裏。


    “謝謝你考慮得這麽周到,”沈璧君終於起了身,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病懨懨的,她走到剛才擺了杯子的地方給傅西川倒了一杯水才又回來,“給。”


    “你們得離婚。”


    “哐當——”還沒遞到傅西川手裏的那杯水,徑直就掉在了玻璃茶幾上,在那一聲刺耳的碎裂之後她才隱隱覺得心慌。


    杯子摔碎了,茶幾卻沒有,杯裏的水濺在了傅西川的身上,幸好,水是溫的。


    “不好意思……”沈璧君這才慌亂地抽了紙巾給傅西川擦身上的水,心裏卻突然很慶幸終於是不用直麵離婚那個話題,她一擦完就趕緊要溜走,立馬起身就說,“我去給你拿毛巾……”


    “不用了!”傅西川並不是一無所知,他打斷了自導自演的沈璧君,也同她一樣起了身,“我要走了,剛才的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傅西川甩下這麽一句話就帶著滿臉不悅離開了沈璧君的家。


    從那句關於離婚的話出口,沈璧君的心就是揪著的,雙腿一軟,無力地坐到了那張綠色的沙發上,也不知為何每一次最沒出息的眼淚一出來就怎麽都止不住了。


    她摸了摸手上的婚戒,現在就要摘下來可真是讓人於心不忍啊。沈璧君透過厚重的磨砂玻璃窗戶忘了忘青天,她不得不承認,她在怨恨,怨恨神為什麽總是在嫉妒,才要拆散那麽多無辜的人。她有什麽錯,不過才簡簡單單地占有了他那麽小半年而已。


    她從未感受到過這般被絕望占滿的痛苦。


    沈星珩躲在房門後,緊緊地握著拳頭,他什麽都聽見了,雖然是不明緣由的,可大抵也是聽得清清楚楚了,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在慫恿沈璧君和溫羨離婚!


    聽說,春天要來了,在小孩子的作文裏柳樹都已經開始舒展嫩綠的枝條了,郊外的草地也抽了新芽……沈星珩用盡了十八般武藝都沒能拉著沈璧君出來走走,就幹脆自己出來了,天色不明不暗的,讓人分不清是黃昏還是清晨。


    沈星珩騎著單車迎著春寒直哆嗦,本來說好自己隻是出來走走的,可現在還是有更重要的事去辦。他就這樣不知疲倦地騎了半個才到了約定的小烤肉店。


    店鋪不算很起眼,隻不過是沈星珩偶然發現的,店麵算得上是小的,矮矮的一座平房。他將車放到馬路邊鎖了起來就把手揣進口袋裏,縮著身子進了店。


    店裏的油煙很重,嗆得沈星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抬頭搜索了一番,一眼就看見他約的人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邊坐著了。


    “你怎麽來這麽早啊。”他趕緊過去打招呼,那人看上去也等了很久了。


    “是你來晚了。”


    沈星珩約的人就是溫羨。


    溫羨終於等到沈星珩來了,這才把早早就給他倒好的一杯水推到他麵前。這短短的幾天,對他也是一種殘忍,溫羨看上去無比的疲憊,眼圈沉沉的顯得滄桑,沈星珩明白的,他接受的大概是比沈璧君還要痛苦的折磨吧。


    “溫羨哥,你跟我姐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啊?”沈璧君端起那杯冰冷的水,一股腦就給喝了幹淨,他清白俊郎的臉在明亮燈光的照射下越發的清澈。


    溫羨早料到他是來當和事老的,隻是把頭埋得低低的,用手撥弄著筷子顯得很不知所措,“星珩,是我惹你姐生氣了。”


    “惹生氣了就道歉啊!”沈星珩的思維總是這麽簡單的,他很清楚的記得以前小時候沈璧君每次看到偶像劇男女主角互相誤會了就會特別自信地對他說,說自己長大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那些莫名其妙的誤會發生的,現在,不正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誤會了嗎,“你跟她道歉,她一定會理解你的。”


    沒用的,他道過歉的,甚至已經可憐巴巴地乞求過她了……而她的心就好像石頭做的一樣,那麽堅決地就推開他了……


    “沒必要了…”他並沒有告訴沈星珩實情,隻是看上去很冷漠而已。


    沈星珩急了,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那你知不知道,我姐身邊的那個男人正在慫恿你們離婚!”


    “離婚?”溫羨把筷子握得太緊,以至於那雙筷子啪的一聲就斷了……


    沈星珩的那一嗓門實在太大了,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側目,不過很快他們就又低頭忙自己的去了,這個年代,離婚真的已經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了……


    但沈璧君大概忘了,溫羨不僅僅是溫羨,他也曾是溫如春,他也曾是生在那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年代……


    “溫羨哥……”


    沈星珩再說什麽,溫羨已經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或者說那些東西都已經不重要了……


    溫羨和沈星珩見麵的事,沈璧君是完全不知情的,她隻是忽然心情大好地在家做好了一桌子拿手菜,等著沈星珩回來,也不知道這些他喜不喜歡啊。


    她收拾好廚房,剛出來客廳就撞到他回來了,還特別開心地笑了笑,“你回來的真是時候。”


    “姐你……”沈星珩的垂頭喪氣和沈璧君的興高采烈在那一瞬間完全形成了對比,他不由得也立馬換上了笑臉,“姐你做飯了?”


    難得她終於開心了一會兒,他可不想掃了她的興,於是很利落地換了鞋洗完手就去餐桌那邊坐好準備開飯。


    一整場晚飯,沈星珩吃的都太心不在焉了,沈璧君每次都是拿香菜試出來的,這次也不例外,她又眼睜睜地看著沈星珩吃進去一大口香菜,連一點兒厭惡的反應都沒有……


    “你去見過溫羨了?”沈璧君本來是毫不知情的,可沈星珩的一連串的反應的確值得懷疑,她輕輕歎了口氣給他重新拿了個碗,盛了滿滿一碗排骨湯再放到了他的麵前。


    “啊!呸呸呸……”


    沈星珩回過神來才跑去桌邊的垃圾桶把口裏殘留的香菜吐了幹淨,眉頭皺的太緊,他心裏陣陣犯惡心,回到座位後硬是一口氣把那湯喝了大半碗……


    “姐,我不是故意背著你去見溫羨哥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每次做錯事,都是這副可憐巴巴求饒的樣子,可沈璧君不知道在這表情背後是他進退兩難的處境。沈星珩的一些話已經到了嗓子眼,卻不知該怎麽開口告訴她,他不由得回想起後來,溫羨喝光一瓶酒,灑脫地摔碎瓶子站在江邊對他說,他決定要和沈璧君離婚了!


    不知道那個時候是風太大,還是夜色夠黑,溫羨竟有一天也會那個樣子的熱淚盈眶,弱小無助……


    沈璧君笑了笑,一概不知沈星珩道歉的原因,她往他的碗裏夾了一大塊肉,溫和地說,“見就見吧,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


    她真的太累了,不過路走到了這一步,她就下定了決心要走到黑的,反正隻有他們分開了溫羨才會安然無恙。


    沈璧君的一口菜生硬地嚼了太久太久,已經沒有原來的味道了,就單單如同一口的渣子了,她隻是生硬地做著咀嚼地動作在麻木自己。因為她的腦海總是想起那天在墓地,溫羨一個人在所有人都走後,抱著一束新鮮而芬芳的花輕輕放在程秋月的墓碑前,她知道,她全都知道,她親眼看著他給媽媽鞠躬,隻是遠遠的隔著好幾十米的距離,看著他……


    光是能看著他,就覺得格外的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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