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雪見了尹長聶進來,就趕緊低頭去了一邊,主子都來了,這裏的事自然也就輪不到她插手了。


    尹長聶進了屋,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了。


    “你到底是個什麽人?”


    他趁著沈璧君還在熟睡,便靜靜地走去了她的床邊,卻又生怕吵醒了她,一邊小聲地嘀咕還一邊拉過被她踢在一邊的被子輕柔地給她蓋上,將軍府不比神判宮,這裏寒氣甚重,更何況她還有傷在身,睡著的時候最無防備,也更容易被寒氣侵體。


    尹長聶靜靜地坐在床邊,剛蓋好被子又忍不住給她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他低頭看到沈璧君微微撲閃的睫毛,似乎睡得並不是很安穩,於是便起身去香爐那裏為她燃了一支安魂香。


    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尹長聶不受控製地做完了這一連串的事才覺得自己不免有點多管閑事,為何於他而言,她的一切都充滿了神秘感,他會忍不住懷疑她,卻又能無條件相信她,在此之前可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能讓他這樣心神不寧。


    “溫羨!救我!救命……”


    尹長聶已經邁出腳步正要關門離去之時,床上的沈璧君竟又猛得把被子掀開了,嘴裏一直嚷嚷著救命,至於她叫著誰的名字,他也沒有聽清。


    “救命!救我……”


    “雲姬仙子,醒醒……”尹長聶在沈璧君第二次掙紮的時候徑直地走了過去,秉承著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就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地直直地拿手拍在她的臉上,掌掌有力,“你醒醒!”


    “啊!”沈璧君猛然從夢中驚醒,一抻腿就麻利地一腳把尹長聶給踢到了床下。


    她這一腳的威力可不小,正中尹長聶的頭,他整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摔了過去滾在地上了。


    “喂,你好大的膽子!”尹長聶表情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頭,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


    “將…將軍?”沈璧君被他這一嗬斥,立馬就清醒了過來,從被子裏鑽出來,看清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的人是尹長聶便又一臉無辜地躲回被子裏,“抱歉將軍,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啊,我以為是什麽刺客妖怪呢!”


    “嗬,妖怪?”尹長聶才不信她這一套說辭,這個丫頭根本就不是那個乖巧溫順的柳驚雲,她機靈詭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死的也能被說成活的,一看就是故意的,“你給我出去。”


    “出去?”這外邊兒天氣這麽冷,她又隻穿了單衣,這個尹長聶還當真這麽狠心?


    “將軍,這是我的房間您當真要我出去?”沈璧君又繼續厚著臉皮追問,她每次一看到尹長聶臉上的惱羞成怒和無可奈何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裏是將軍府,沒有一捧土是屬於你雲姬仙子的。”尹長聶看來是真的很生氣,如此決絕的態度不容沈璧君再反抗。


    他是來真的嗎?沈璧君把被子越裹越緊,“將軍你…”


    尹長聶見她一動不動,想必是又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他氣急敗壞,當即就走到沈璧君的床邊,一個橫抱就輕而易舉地將她整個人扛在肩上。


    “喂…你幹嘛啊!你放我下來!”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進湖裏!”尹長聶既然說得出就一定辦的到。


    沈璧君頓時禁了聲,隻能忐忑地趴在尹長聶的背上任他扛著不知去向何處。


    她被扛出去的一路,下人們都嚇得躲開縮一團給尹長聶讓了最寬的路。


    “玉斂姐姐,你快看那兒!”宣雪和玉斂正擺好餐具,一出門她就看見了那片最熱鬧的地方,下人們都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而從那群議論紛紛的下人中穿過的正是尹長聶,還有他扛在肩上的雲姬仙子。


    “玉斂姐姐,將軍他……何時這樣對過一個女子!那個仙子也太過分了,怎麽還讓將軍親自去…扛她呢!”宣雪顯然是氣到語無倫次,她這個樣子,與其說是在生氣倒不如說是嫉妒雲姬仙子嫉妒到發狂。


    整個將軍府的女子有哪個傾慕尹長聶的?他英勇神武,一表人才,平日裏談吐風雅,雖說大多時間是冷若冰霜,但待人處事又是極其得有親和力,府上大小事也一定親力親為,讓那些做下人的都減輕了不少負擔。


    最重要的是尹長聶從不與那些女子來往,和外麵那些傾慕他的仙子們永遠保持著恰好的距離,在她們心裏,尹長聶就隻能是屬於將軍府的。


    “宣兒,還不去給雲姬仙子把厚衣服拿過來?”玉斂瞪了她一眼,讓她趕緊閉嘴。


    “玉斂姐姐!”


    “快去!”她又在尹長聶和沈璧君過來之前,極力地把宣雪支走了。


    沈璧君被扛得腰都酸了,還不見停,隻好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使壞,故意提高了嗓門兒,“將軍你快把我放下來吧,這麽多人看著呢,您就是心急啊也得等天黑了不是?”


    尹長聶被沈璧君緊緊地纏住了脖子,近距離地感受她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臉上,一陣陣的,惹得癢極了。可即便這樣他也依舊強裝鎮定,麵不改色。


    “我看你還是改不了胡說八道的毛病了。”他話鋒一轉,調轉了原本要去的方向就往著將軍府門口的湖走去,他記得他可是說過,她若再吵便將她扔進湖裏。


    沈璧君察覺到了路徑的變化,求生欲趨勢她的雙腳一個勁兒的蹬啊彈啊的,連整個人都不停地晃動想要從他身上下來了。但這個尹長聶力氣也太大了吧,她都鬧成這樣了,他居然還能穩穩地把她扛在肩上,大氣都不喘一下!


    “尹長聶我告訴你!我可是神判宮的仙子,你敢欺負我,我哥一定會找你算賬的!”沈璧君這個時候才知道怕了,她一邊咬牙切齒地放著狠話,一邊連蹦帶跳地想要掙脫,不過這樣好像並不起作用,那個黑著臉的尹長聶隻是加快了步子。


    “將軍……您要三思啊……”玉斂一路跟著出了門,直到尹長聶在湖邊停了腳,她才趕上去好言相勸。


    作為將軍府掌事的大丫鬟,她自然不能讓將軍這麽衝動做了這不該做的事,若是將軍真的把雲姬仙子扔進湖裏,那改日神判大人一定會登門問罪,最後受了懲罰賠禮道歉也還會是將軍。


    尹長聶並沒有理會玉斂,他本來也隻是嚇嚇這個滿口胡言的仙子,自然是剛到湖邊就把她放了下來。


    沈璧君剛落地還沒站穩尹長聶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害她一個趔趄險些真的摔進湖裏。


    還好隻是虛驚一場,她拍拍胸脯平息了一下自己,倒是尹長聶怎麽看怎麽一副大仇得報小人得誌的樣子。


    “堂堂一個將軍竟然這麽小肚雞腸經不起玩笑!”沈璧君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腰肢,惡狠狠地盯著他也不敢大聲抱怨,這胡說八道的下場她可是領教過了。


    “玉斂,還杵在這裏做什麽,走啊!”尹長聶把她扛出來,當真還就不管她了,看她這個樣子傷應該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繼續留在將軍府恐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吧。


    “玉斂姐姐,厚衣服拿過來了。”宣雪不合時宜地拿著沈璧君的厚衣服從屋裏出來,正對上尹長聶冷漠的臉,便有些膽怯地默默地走到了玉斂的身邊。


    玉斂看了一眼尹長聶,他背對著沒給任何反應,見他並未反對,就又看了一眼不到一步遠的雲姬仙子,才開口道,“去吧,給雲姬仙子穿上。”


    “是。”


    玉斂在宣雪剛邁出一步時就偷偷地伸出自己的右腳,正好絆住了宣雪,而此時的宣雪正拿著衣服朝雲姬仙子走去,被這麽一絆她也未站穩,整個人直直地朝著沈璧君撲了過去……


    “啊——我不會遊泳……”沈璧君本就站在離湖極近的位置,還未來得及招架這個突然撲過來的宣雪就被她猛得撞進了湖裏。


    “砰——”沈璧君整個人跌進湖裏激起了一灘巨大的水花,過度地害怕使她不得不用力地撲騰著水麵,一時間場麵亂得很。


    “柳驚雲!”尹長聶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轉身衝過去的,他一個縱身就跳進水裏從背後反抱著沈璧君,奮力地將她往岸上拖。


    “宣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玉斂見此情形趕緊假好心地扶起摔倒在地的宣雪,語氣裏把所有的錯都落實在了她的頭上,“仙子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擔待得起嗎!”


    “玉斂姐姐,姐姐我知錯了!”宣雪也傻傻地以為是自己一時大意把雲姬仙子推進了湖裏,一個勁兒地認錯求饒。


    那邊的尹長聶已經成功地把沈璧君從湖裏撈出來了,他緊張地一把將受到驚嚇的沈璧君抱進懷裏,順手就扯過來宣雪手裏拿著地厚衣服裹在了她的身上,手還不停地摩挲著她的肩膀給她取暖,連貼在她臉上的亂發他都輕柔地給她扒到一邊。


    玉斂從未見過尹長聶對哪個女子會有這個樣子的緊張。


    “咳咳咳……”幸好她並未在水裏待太久,忍不住嗆了幾口水就醒過來了。


    “柳驚雲,你感覺怎麽樣啊?”尹長聶終於見她醒來,他整個人才鬆了口氣,又把她往懷裏緊了緊。


    “你…咳咳…”沈璧君又不禁嗆了幾聲。


    “我怎麽了?”他低頭下來認真聽她的話。


    “你這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雖然她是沈璧君,可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叫柳驚雲這個名字呢。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些欣慰地笑了,一陣風吹來便直哆嗦地往衣服裏鑽,尹長聶望著她這個樣子不免覺得好笑,這都什麽時候了,她怎麽還在意這些東西啊。


    “走吧,進屋。”他將她扶起來,一個橫抱就把她從地上帶起來,抱進懷裏。


    就這樣,他們再一次在眾人的眼光注視之下,又以這般極其親密的姿勢回到了房間裏。


    “玉斂姐姐,你說將軍會不會責罰我!”宣雪跟在玉斂身後惴惴不安,若是那個雲姬仙子真是將軍深愛之人,那她豈不是因了冒失犯了大罪?


    走在前頭的玉斂似乎很是心不在焉,完全沒有聽見後麵的宣雪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玉斂姐姐,你怎麽了?”宣雪上前了一步,她反而微微一怔。


    “沒事,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要去處理。”玉斂隨意敷衍了幾句便離開了。


    “哎…”宣雪就納悶了,玉斂姐姐能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


    “你把濕衣服都換了吧,待會兒過來吃飯了。”尹長聶把她抱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又隨手給她挑了一身衣服甩到床上後自己便退了出去。


    看來他也不是個壞人嘛。沈璧君拿起床上的幹衣服放在鼻子下用力地嗅了嗅,竟會有淡淡的海棠花香,這好像是將軍府特有的香味,每一次和尹長聶靠得近了,就會不自覺地被他身上的香氣吸引,原來就是這海棠花香的味兒啊。


    可她來了這麽些日子,也未見過這偌大的將軍府有一棵海棠樹啊。


    待沈璧君換完衣裳又收拾好自己這一身,一出門便是宣雪站在門口等候著她。


    “雲姬仙子,方才是我一時莽撞才讓您落了水,請仙子責罰。”宣雪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領罰。


    “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沈璧君立即把宣雪拉了起來,她隻是一笑而過,對於剛才的事並不放在心上,“你也不是故意的啊,怪你做什麽!走吧,吃飯吧,我們不是還餓著肚子嗎?”


    “仙子……”宣雪被沈璧君拉在身後,一臉不可思議,她還以為雲姬仙子一定也和玉斂姐姐一樣,做錯了事就一定要重罰才肯罷休,就算不是在天井跪上一個時辰,也是要在後廚不用法力的劈一整天的柴……她為何會這樣輕易地就原諒她了呢?


    “發什麽愣啊,快走啊!”沈璧君都走了一陣,看見宣雪還一個人恍恍惚惚地,便又過來拉她一起。


    宣雪慚愧,她總是在雲姬仙子身後說三道四,可仙子不僅原諒了她,還待她這般溫柔有善……


    “仙子我來了。”她擦了擦剛落下的一行眼淚,一路小跑著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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