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溫特斯還是善意地提醒艾克:“古籍中對魔法師的描述肯定有誇張,不過既然宮廷法師能給皇帝當禦用打手,也一定會有真本事。


    要是有一天你真遇到了宮廷法師,可要千萬要小心。不要把我們這些施法者和宮廷法師混為一談,我們和他們根本是兩類不同的魔法使用者。”


    “我覺得也許他們才配叫魔法師,我們就隻是施法者。”溫特斯自暴自棄地說:“我想陸軍部裏那些將軍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才稱我們為‘施法者’,而不是稱我們為‘魔法師’,我們隻不過是聯盟的量產型魔法戰工具人罷了。”


    “不要自我貶低,魔法在戰場上一定有大用處。”艾克雖然沒上過戰場,但顯然他是個堅定的陸軍施法者政策支持者:“不然陸軍為什麽那麽重視施法者?魔法師可是瘋子理查最信任的劊子手。”


    “那得是非常非常厲害的魔法師才行,全聯盟現在也找不出像瘋王的宮廷法師那樣厲害的施法者。”溫特斯把手攏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喊話筒的形狀:“真上了戰場,我就是個人肉喊話筒。就那種用白鐵皮圍成個錐形,去掉尖,訓導主任每天早上拿著罵人的喊話筒。”


    艾克沒理解溫特斯在說什麽,溫特斯苦澀地說:“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泰勒將軍說的。他去年來視察的時候,單獨給施法者學員講過話。”


    說到興頭上,溫特斯模仿起了泰勒將軍沙啞的公鴨嗓:“打仗的時候最有用的法術就是擴音術啦!這個擴音術呀,指揮士兵特別好用。也不用擔心被槍炮聲蓋住,把小鼓都淘汰了。你們的擴音術一定要好好練,別的亂七八糟的無用戲法少搞。”


    “你聽聽聯省陸軍頭號人物是怎麽評價施法者的,無用戲法?”溫特斯突然有了一個滑稽的想法:“如果有便攜火種,燃火係法術就被淘汰了。要是哪天有人發明了不需要魔法就能把聲音放大的工具,陸軍的施法者說不定就都失業了。”


    “什麽工具人,你們可都是軍隊的寶貝啊!”艾克沉吟了一會,下定了決心才和溫特斯說:“你聽說過‘十年人事’嗎?”


    溫特斯仔細地回想一下,搖了搖頭。


    艾克解釋道:“你沒聽說過很正常,都是我們這些沒有魔法天賦的人在討論。陸軍軍官想要晉升除了熬軍齡之外,還必須得有職位空缺,對吧?”


    這是所有陸軍軍官和準軍官們都知道的常識,所以溫特斯不假思索的回答:“沒錯。”


    “但是軍隊裏有不少軍官,哪怕是軍齡夠了也升不上去,隻能繼續熬資曆。”艾克的語氣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很多人都說,施法者軍官隻要軍齡夠了就一定能晉升,所以十年之內一定能升到少校,二十年之內一定能升到上校。”


    溫特斯第一次聽說陸軍內部還有這種潛規則,他十分震驚。這其實很正常,就像沒人會在惡霸麵前談論惡霸一樣,哪個同學會在施法者麵前談論施法者呢?


    艾克這番話讓溫特斯覺得臉頰發燙,因為他發現自己是一個不公平係統的受益者,而在這套不公平的係統中被壓迫的卻是他的好友和同學們。


    “如果真的有這條潛規則,那這就是明顯的歧視,這不公平。”溫特斯從小接受的教育強調公平和正義,陸軍的這種政策顯然違背了公平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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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自內心地說:“軍人升官應該憑本事和功勞,我不認為法術天賦對於指揮軍隊而言有什麽特別的價值,陸軍這樣搞是亂政。”


    艾克發現自己讓溫特斯感到了自責,他急忙說:“你別太在意,這其實沒什麽。軍官晉升肯定不會隻看法術能力,但綜合考量下法術能力作為加分項也很合理。”


    艾克又舉了一個待遇更不公平的例子:“那些‘速成班’出來的軍官還一輩子連校官都當不成呢,那他們不是更受歧視?”


    眼見談話主題馬上要演變成對聯盟陸軍決策層的批判大會,艾克現在特別後悔和溫特斯談什麽十年人事。他趕緊把話題重新拉回魔法:“你剛才說燃火係法術沒用,燃火類魔法怎麽會沒用呢?控製火焰不是很厲害嗎?”


    “燃火類魔法不是控製火焰,而是用魔法代替火焰實現一些效果。例如石頭這種不可燃的物質,我使用再多的魔法也沒法讓它燃燒。”溫特斯趕忙糾正了艾克對魔法的錯誤認識。


    “不過說實話,我的燃火係法術威力可能還真的沒有直接拿個火把厲害”溫特斯無奈地說:“我拚盡全力也隻能汽化一點水,但如果拿個火把一下子就能把水烤幹。


    聲音係法術不需要施法材料,加速係拿點硬物就行。而燃火係大多數法術都要靠施法材料實現。如果真到了戰場上,恐怕還沒等我掏出施法材料你就一劍把我解決了。”


    “怎麽會呢?你剛才不是燒了一根汗毛嗎?“艾克笑著說:“真刀真槍開打的話,你想辦法把我的頭發點著不就贏了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個下流的點子讓溫特斯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其實還真的沒想過可以用燃火術引燃敵人的頭發。”


    溫特斯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他站起身來興奮地對艾克說:“你這個想法真的是太肮髒了,我喜歡,我要把這個法術記到我的法術書上。”


    “哈哈,你也有自己的獨創法術了,就叫阿克塞爾的毛發燃燒術怎麽樣?”溫特斯邊踱步邊說:“毛發燃燒術聽起來又不夠有氣勢,要不然叫阿克塞爾的焚頭術?焚麵術?焚發術?”


    “這就算發明法術了嗎?“艾克啞然失笑:“這也太兒戲了吧?“


    “這為什麽不算發明法術?你發明了一種燃火類魔法的獨特用法。”溫特斯認真地反駁著:“都是甩胳膊舞劍,都可以分成那麽多架勢和招數。發明一種魔法的獨特用法為什麽不算發明法術?你覺得燃火類魔法為什麽被劃為一類,因為它們的原理一致,區別隻在於用法不同。


    “好好好,那就叫毛發燃燒術好了。”艾克隨口答道。


    “雖然還經過驗證,但這個思路真的很清奇。我們得找點真正的頭發練習幾次,看看要如何才能讓頭發更快更旺的燃燒。”溫特斯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將軍說:‘沒有不好用的法術,隻有愚蠢的施法者。施法者必須先是個聰明人,然後才能是個施法者’。


    “我的思維僵化了,我能想到拿來實戰的隻有閃光術,反倒是你點醒了我。”溫特斯重重地說:“艾克,你可真是個鬼才,你如果有法術天賦一定是個比我厲害百倍的施法者。”


    “哪有這麽厲害,別胡亂吹捧了。“艾克覺得溫特斯有點小題大做了:“那我要是把頭發都剃光了呢?”


    “這……”溫特斯呼吸一滯:“……那我隻能再用回閃光術了。”


    艾克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卻用真摯而向往的語氣對溫特斯說:“我真的很想成為施法者,哪怕是最蹩腳的施法者也行。哪怕隻會你最嫌棄的燃火係法術的最基礎的法術也好。我不是為了‘十年人事’才想成為施法者,我隻是單純想成為施法者而已。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使用魔法是什麽感覺。”


    溫特斯能理解艾克所說的想法,有誰在年少時沒有伴著自己成為騎士和魔法師幻想入睡呢?當他得知自己可以去學法術時,也曾興奮地徹夜難眠。


    可惜的是,雖然沒有受過訓練的潛力者的法術能力就像小火星。但如果想讓火焰熊熊燃燒,那至少也要有小火星才行。如果連火星都沒有,又要生火?


    “不能當魔法師至於這麽失落嗎?你要真體驗一次八成還會覺得‘不過如此’大失所望呢。而且我跟你說,自從接受施法者訓練後我就變得特別嗜睡,我嚴重懷疑這是學習法術的副作用。”但溫特斯還是想盡量開導艾克:


    “如果可以我寧願拿我的施法能力換你的劍術本領,你知道一次都沒打過你我心有多痛嗎?你知道每天我都因此躲在廁所裏以淚洗麵嗎?再說了,也許宮廷法師不一樣,但我們這些施法者軍官真的就隻是工具人。”


    這一番不著調的胡侃讓艾克也露出了笑容:“你喜歡睡覺絕對和成為施法者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就是天生喜歡睡懶覺。行了,不說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你再給我講講使用魔法是什麽感覺吧。使用魔法時就隻是非常痛苦嗎?”


    溫特斯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使用魔法的感受,臉紅地說:“真的非常痛苦,就像經受酷刑一樣,但除此之外也非常的……爽。痛,並快樂著,至少我的感覺是這樣的。而且每次停止施法後還會有一點空虛感,我覺得可能是成癮症狀。”


    “使用魔法還會非常的爽?還爽到上癮?”艾克驚呆了。


    “是的。”溫特斯的臉更紅了。


    使用魔法當然會爽到上癮,隻是這個時代的施法者並不知道這其中深層原因,後世的研究者通過核磁共振技術發現:當施法者使用法術時幾乎整個大腦皮層都會劇烈活躍,活躍模式和“大腦對人類繁衍行為進行獎勵”時大腦皮層活躍模式很相似,這種在大腦裏放煙花的狀態當然會帶來強烈的痛苦以及……類似“大腦對人類繁衍行為進行獎勵”時的快感。


    沒有這種補償,人類根本無法承受施法時帶來的附加痛苦。後世研究者甚至發現施法者大腦的生理結構都與普通人有差別,施法者的大腦皮質要更厚而髓質要更小。


    “有多爽?”艾克嚴肅地問。


    “很爽。”溫特斯認真地回答。


    “不是因為你的某種欲望類型比較特殊?”艾克又懷疑地問。


    “我又不是受虐狂!”溫特斯大怒。


    “什麽也別說了,也別明天了,就今天。”艾克緊緊地握住了溫特斯的手:“一會下課了你趕緊帶我去找那位什麽什麽……克裏斯蒂安老師測試一下,我現在覺得……我非常有可能是一條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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