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特斯忙著給赫德人搬家的時候,塞克勒部的戰鬥正趨於白熱化。


    赫德大軍以少許輕騎鼓噪聲勢,舉火佯攻北牆。


    卻又暗中派遣精銳甲士,不點燈、不出聲,各持弓刀下馬步戰,直撲營寨後的浮橋。


    但是蠻人未免小瞧塞克勒的嗅覺。


    準將識破赫德人的虛實,迅速相應調整部署。


    他先是出動羅伯特大隊於橋頭結陣堅守,隨後把營中的火槍手在南牆集中。


    羅伯特方陣和營寨南牆之間完全處於火槍覆蓋之下,任何經過此地的敵人都會遭遇多個方向的交叉射擊。


    赫德人的身形被塞克勒提前布置的火堆照亮,帕拉圖火槍手打出一輪輪排槍。


    這片十幾米寬的狹窄空地上鉛彈縱橫,徹底變成殺戮區域。


    赫德披甲兵頂著排槍衝鋒,還沒等靠近浮橋,四停中就已經去了一停。


    待到與帕拉圖方陣近身搏殺時,又被身後的火槍持續放血。他們很快堅持不住,開始潰退。


    羅伯特大隊的士兵眼看著蠻子退卻,不等他們舔舐傷口,又是一批披甲蠻子揮舞彎刀朝他們殺來。


    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槍聲、呐喊、廝殺繼續,今夜注定難熬。


    赫德人以為這三千帕拉圖步軍想要利用浮橋撤退,於是揀選精銳,輪番猛攻浮橋。


    可實際上塞克勒根本就沒有撤到南岸的想法,傑士卡大隊送來浮橋純屬突發情況。


    浮橋甚至提早了赫德人的進攻時間,把塞克勒的作戰計劃一榔頭敲亂。


    但意外已經發生,再惱火也沒用。


    塞克勒將軍於是因勢利導,反以浮橋為餌,引誘赫德人來攻,利用火槍不斷殺傷敵人的敢戰精銳。


    四進四退之後,赫德人也察覺出不太對頭——兩腿佬是在小刀放血。


    赫德人果斷改變策略,正麵的佯攻轉為強攻,營寨守軍的壓力猛增。


    塞克勒不得已將一部分火槍手調往他處支援。


    分散帕拉圖軍的兵力之後,赫德人開始使用一些亂七八糟的戰術,試圖出奇製勝。


    蠻子先是把幾十匹戰馬拉到方陣前,馬尾上都綁著幹草、塗抹油脂。


    羅伯特中校最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等看見馬屁股上有火焰騰起才反應過來蠻子想幹什麽。


    “火馬”嘶鳴著衝向方陣,赫德刀兵和弓手隨後掩殺。


    赫德人的奇策讓帕拉圖人大吃一驚,但是羅伯特方陣的寬度很窄——還不到十米,導致火馬很難準確撞進方陣裏。


    羅伊中尉躍出方陣對著火馬陣就是一記爆音術,帕拉圖火槍手也紛紛開火。


    馬兒雖然受驚,但也沒有傻乎乎往長矛和火光上撞。稍微偏轉方向,便從方陣邊緣劃過,沿著河岸逃走。


    失去火馬陣的掩護,赫德人又一次暴露在帕拉圖人麵前。火槍和硬弓幾輪對射之後,明顯吃虧的赫德人再次狼狽地撤走。


    火馬破方陣的計劃失敗,強攻營牆的赫德人也隨之退去。


    除了垂死者的哀鳴,戰場上一時間什麽也聽不到。


    羅伯特大隊卻沒有時間歇息,他們立刻動手在方陣周圍挖掘壕溝。


    趁著戰鬥間隙,半個大隊的士兵悄悄離開營寨,前去補充羅伯特大隊。


    他們攜帶著羅伯特大隊急需的火藥和鉛子,還帶來了塞克勒的指示。


    “長官,將軍命我轉告。蠻子的主將顯然已沉不住氣,很可能即將全軍壓上。隻要能頂住最後一輪攻勢,您就是今晚的首功。”威廉上尉小心翼翼地複述道。


    “什麽首功?”羅伯特連連冷笑,把手中的鐵鏟狠狠插在地上,不屑地說:“老頭子就愛拿這種便宜話糊弄人!能撐過去再說吧!”


    威廉上尉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氣氛一時間尷尬。


    “傻站著幹嘛?”羅伯特瞪了一眼上尉:“帶你的人,趕緊來挖溝!”


    沉寂半晌的赫德人又開始齊聲呐喊,以壯聲勢。


    羅伯特中校啐了一口,繼續埋頭挖掘塹壕。


    黑暗中隱隱約約能聽到赫德人的腳步正在逼近。


    “點火!”中校下令。


    幾個士兵跑出去點燃火堆,逃也似地跑回方陣。


    火光找出敵人的身影,這次來的蠻子比之前幾波加起來還要多。


    但是裝備差勁,皮袍、鐵盔、紮甲混雜,遠不如之前的甲士精銳。


    看來蠻子是真的全軍壓上,打算靠人數堆死羅伯特大隊。


    羅伯特中校布置好防禦,等待敵人進入射程,心中萬分後悔沒帶幾尊火炮出門。


    大炮配霰彈,能把這種密集推進的烏合之眾打得找不著北。


    “要是我現在有兩門炮該多好?哪怕是兩磅小炮。不,一門也行。”羅伯特腹誹著上頭運用炮兵的僵硬方式。


    赫德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齊聲大喝,為自己壯膽。


    羅伊中尉看到最遠處的火堆被踩滅,大聲命令:“火槍,準備!”


    眾火槍手走到方陣最外圍,架好火槍,肩膀緊緊抵住木托。


    緊接著,第二處火堆被踩滅。


    “打開火藥池!”羅伊用魔法增幅聲音。


    火槍手紛紛扳開火藥池蓋。


    火堆代表距離,當第三處火堆被踩滅,就意味著敵人進入五十米。


    所有帕拉圖人屏住呼吸、咬緊牙關,等待戰鬥打響。


    但火槍手沒有等到中尉的命令,傳入他們耳中的是一連串刺耳鑼聲——來自赫德人身後。


    聽見鑼聲,來勢洶洶的赫德人轉身就跑。


    羅伯特大隊自中校以降,一時間全都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蠻子在搞什麽鬼。


    守在營牆邊的塞克勒眼睜睜看著赫德人點起火把,如潮水般退去,險些嘔出一口老血。


    他一直留著力,刻意示敵以弱,甚至數次故意讓佯攻的赫德人殺進營牆,就是在等蠻子發動總攻。


    稍後,偵騎回報:西北天邊有紅雲,疑似火起。


    塞克勒心思如電,瞬間猜出大概。


    “傑士卡!!!”


    ……


    傑士卡中校打了個噴嚏。


    同中校並肩騎行的溫特斯遞上手絹。


    傑士卡略顯意外地看了少尉一眼,接過手絹擦了擦鼻涕。


    中校突然皺著眉頭問:“怎麽聞起來怪怪的?”


    “是嗎?”溫特斯接過手絹,突然想起這張手帕幹過什麽。


    他麵不改色嗅了幾下,鎮定地說:“我聞著也有點怪,汗味?”


    在他們旁邊,民兵們正在驅車往駐地狂奔,每個人都美滋滋的。


    大家現在滿腦子隻有三件事:黃金、黃金、還是黃金。


    金人實在太沉太沉,兩輛馬車釘起來當一輛,用八匹馬拉著,才能動起來。


    小叔叔喬凡尼是金銀匠,溫特斯知道大致算法。


    他根據黃金的密度粗略估算,這金人少說也有兩噸重。


    均分到每個人頭上的話,差不多四公斤。別說是兩支金杯,品味如果夠低俗,打一個金馬桶都可以。


    <a id="wzsy" href="http://m.xiaoshutingapp.com">小書亭app</a>


    民兵們沒有四公斤黃金的概念,初聽時眾人反應平平,心中隻覺得:嗯,好像是很多錢。


    於是溫特斯換了一種計算方式——1123枚杜卡特。


    1123枚……金幣?


    有人當場昏厥。


    “做什麽白日夢?”中校厲聲喝斥眾人:“沒搬回去之前,都不算我們的。”


    民兵們如夢初醒,紅著眼睛開始給金人裝車。


    其他人看到金人隻有貪欲,唯獨傑士卡中校麵露驚懼。


    讓他擔憂的不是黃金,而是祭天金人的擁有者——特爾敦部。


    既然祭天金人出現在此處,那就意味著特爾敦部已經參戰。


    戰爭的規模……正在逐漸失去控製。


    得知抄的可能是特爾敦部的大營,溫特斯第一反應便是扔下金人,立即撤退。


    但黃金魅人心,看看眾人現在的模樣,恐怕他們寧死也要把金人搬走。


    傑士卡大隊已然失控,中校和溫特斯恐怕是唯二尚存理智的人。


    八匹馬拖著金人在荒原上疾行,車夫狠下心來死命抽打牲口。


    不時有馬兒吐著白沫栽倒,帕拉圖人理都不理,立刻換上下一匹馬。


    因為俘獲大批赫德馬,所以可以這樣無節製地使用。


    跑著跑著,車也會壞掉,帕拉圖人根本沒時間修理,直接推上來新車。


    馬車、馬匹,此刻都是可以替換的零件。


    即便如此,行進速度還是太慢。


    越往前走,溫特斯就越焦慮。


    特爾敦部絕不會善罷甘休,追兵說來就來。


    車上拖著的很可能不是黃金,而是索命詛咒。


    金人原本沒有表情的麵孔,如今在溫特斯眼中卻像在嘲笑。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溫特斯已有決斷,但他不知道他的威信究竟有多少分量。


    “不行!停車!”溫特斯叫停車隊,命令眾人:“把金人卸下來。”


    他想了想,補充道:“埋了。”


    ……


    拂曉前,傑士卡大隊帶著戰利品,安全返回北橋寨。


    不管會騎馬、不會騎馬的人,統統都在馬背上。


    大約一個小時後,清晨時分。


    北橋寨哨兵驚訝地發現,小小的橋頭堡已被赫德人團團包圍。


    一個紅臉膛的赫德人用長矛挑著頭盔,要求談判,他甚至帶來一名通譯。


    溫特斯帶著小獵人出營。


    “[赫德語]把祭天金人交出來,今天饒你不死。”紅臉膛赫德漢子單刀直入:“[赫德語]雞蛋碰上石頭,隻會粉身碎骨。”


    溫特斯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縱聲大笑:“想要?自己來拿。”


    說罷,他撥馬離開,不再同赫德人多言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尹紫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尹紫電並收藏鋼鐵火藥和施法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