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羅納德和其他學長是溫特斯的最後一樁心事。


    對“我(們)憑什麽統治鐵峰郡”的思考使溫特斯意識到:這些被俘的校友裏不會有人站到他這邊。如果有,那也一定是懷著不好的心思。


    溫特斯自認是憑借“武力”擊敗舊統治者,從而“征服”鐵峰郡。


    若是他旗幟鮮明地反叛新墾地軍團,朝四麵八方送出戰鬥檄文,說不定還能有一兩位野心勃勃的帕拉圖軍官前來投奔。


    不過那樣做的話,討伐大軍可能下周就會來登門拜訪——寒冬將軍也擋不住。


    亞當斯將軍頭疼的問題很多,溫特斯不想成為最令將軍閣下頭疼的那個問題。


    所以他盡可能示弱,刻意拿出甘居一隅的姿態。沃涅郡野戰部隊被堂·胡安掃蕩一空,但是溫特斯沒派任何成建製部隊越界。


    相反,他向楓石城送信解釋,還象征性地上繳一包金幣作為拖欠稅款。他至今都還掛著[熱沃丹駐屯所]的門牌。


    這種溫和態度對內部也有好處:統治壓力小、能夠最大化認同,並繼承舊駐屯所的權威。


    就像北八鎮,他們並不真心擁戴溫特斯,溫特斯眼下也沒精力對北八鎮施行直接統治。


    因此溫特斯以駐屯所的名義頒布政令。彼此在麵子上還說得過去,北八鎮也就裝聾作啞認了。


    當然,總有特別“勇猛”的家夥不服管教。溫特斯最近忙秋耕,沒工夫理睬蒼蠅,暫且冷眼旁觀蚊蠅起舞。


    “等閑下來一些的時候。”溫特斯摩挲著劍柄:“看看咱們誰家的榔頭更硬。”


    但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也有明顯壞處,如果敵人瞧不起溫特斯,那潛在的盟友就更瞧不起溫特斯。


    更不要說從任何方麵來看,新墾地軍團都占據著壓倒性優勢。在許多人看來,鐵峰郡新政府能否撐到明年這個時候都未可知,他們當然不會輕易下注。


    溫特斯能實打實依靠的唯有他的同伴、他的舊部以及那些分到土地的戰士。可即便是他的舊部和戰士,心裏也難免會不踏實,全靠他的威望維係著。


    所以他幹脆放棄招募被俘校友的心思,老老實實經營他真正的根基。


    溫特斯騎馬走著,心中不免悵然,因他漸漸想通貴族製度為什麽會出現:“要獲取大部分人的支持,就必須惠及大部分人才行,這樣太難了。還不如隻惠及一小部分人,再以武力征服大部分人來的簡單。騎士?騎士不就是鐵錘查理有戰馬、有侍從、有采邑的‘兵’嗎?”


    走著走著,他來到狼鎮北麵一處遠離村莊、農場的營地外。


    守衛看到是溫特斯過來,立刻放下吊門。


    這處營地很有意思,它的吊門不是朝外而是朝內,因它是一座監獄。留在狼鎮的戰士們都稱它為[狼林監獄]。


    自從發生過一次令人不愉快的越獄事件後,軍官俘虜們統統被轉移到狼鎮。薩木金不想讓軍官與普通俘虜接觸,於是專門建造了這座監獄用於關押軍官。


    羅納德少校正在寫信,聽到外麵有馬蹄聲,一抬頭發現溫特斯走到門邊。


    “你怎麽來了?”羅納德放下紙筆,展露笑顏。


    “快要入冬了。”溫特斯提著包裹走進囚室,也笑著回答:“尊夫人托我給您帶大衣和毛毯來。”


    他又從攜包取出一支煙鬥和一大包切好的煙葉,歉意道:“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了,今年都沒人種煙,請您別嫌棄。還有兩罐糖,也在包裏。”


    “我就不客氣了。”羅納德拿過煙葉,從身旁的箱裏翻出他的煙鬥,裝填起來:“哈哈,我的存貨可是早就抽完了”


    等羅納德填好煙葉,溫特斯自然得接過煙鬥,給前輩點火。


    “您夫人還住在官邸,其他學長在熱沃丹的家眷也是。”溫特斯將煙鬥遞還給前輩:“薪水都照著以前的發,每家每周都會送麵粉和副食過去,請不必擔心。”


    溫特斯的語氣不帶任何施舍和憐憫,如同在和前輩聊家常。


    羅納德接過煙鬥,愜意地抽上一口,緩緩吐出來:“長生怎麽樣了?”


    “別提了。”溫特斯提起長生就頭疼:“長生喝羊奶、和狗玩,整天像小狗崽一樣搖頭晃腦、蹦蹦跳跳,甚至還想學狗叫,算是徹底被帶歪了。”


    羅納德笑得流眼淚,擦掉眼淚他微笑道:“你能來看我,就說明你的仗打贏了。”


    溫特斯點頭。


    “過程如何?”羅納德好奇地問:“能給我講講嗎?”


    溫特斯接過紙筆,拿出兩枚棋子麵對麵坐下,給前輩推演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十分熱烈。


    罷了,羅納德忍不住讚歎:“你的仗,打得越來越俊了。”


    “您過獎。”


    “你的軍隊有一把劍和一把匕首,你的敵人都盯著你這把劍,卻沒察覺藏在身後的匕首,吃敗仗也不奇怪。”


    溫特斯想起堂·胡安和莫裏茨,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是匕首,藏在身後那把才是劍,致命的劍。”


    “[舊語]年輕真是可怕的力量。”羅納德有些感傷,又問:“沃涅郡的齊柏爾中校怎麽樣了?”


    溫特斯默然。


    羅納德長長歎息,反而安慰溫特斯:“[(上古語)唯有逝者不罹刀兵之災],這些都是無法避免的,別太掛在心上。”


    兩人又閑聊幾句,都沒什麽可再說的了。


    溫特斯起身:“您有什麽信,需要我捎回去嗎?”


    “正好有三封。”羅納德小心地取出兩張信箋,又將桌上的第三張信箋匆匆寫完,一齊遞給溫特斯:“拜托交給我夫人。”


    羅納德沒漆封、沒折上,就敞著遞給溫特斯。


    溫特斯一眼也不看,仔細幫前輩折好信箋,放入懷中:“一定送到。等我回熱沃丹,給您送些棋盤、書籍之類的消遣東西來。”


    “再好不過。”羅納德笑著點頭,輕輕指了指隔壁:“尉官們住的那邊,你最好也去看看。亞當少尉……情緒有些不對,得你勸解。”


    “我這就去。”溫特斯轉身走向牢門。


    羅納德沉默著,直到溫特斯的一隻靴子踏在門檻外,才輕輕開口:“謝謝。”


    羅納德到底在感謝什麽?感謝對他家眷的照顧?感謝對他的尊重?感謝沒說任何試圖招降的話?


    溫特斯也不知道。他頷首致意,離開了,囚室的門又一次關上。


    尉官俘虜那邊,情況和羅納德又不一樣。羅納德住的是單人囚室,而尉官們住在幾間並列的大囚室裏。


    溫特斯其實還俘獲一些白山郡和沃涅郡的尉官,但他把那幾位學長暫時留在熱沃丹,沒和鐵峰郡的俘虜們放到一起。


    埃佩爾和阿斯科這兩位動過自殺念頭的人住在一間,像是熟練的篾匠那樣,沉默地編著筐。


    伊什特萬和亞當住一間。前者靠牆坐著,眼睛望向窗外藍天;後者則躺在草席上蒙頭大睡。兩人手腳上都戴著鐐銬,一次失敗越獄的小小紀念品。


    其他軍官俘虜大多也是如此——無精打采地靠坐、漫不經心擺弄著麥稈和柳條。除了埃佩爾和阿斯科,沒有人在認真編筐。


    “咚、咚、咚……”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軍官俘虜們刹那間變得警覺,連亞當也猝然坐直身體,隻有埃佩爾還在專注編筐。


    因這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看守腳上都是草鞋、木底鞋和皮底鞋,而走廊裏明顯是一雙鑲著鐵釘的軍靴。


    然後,亞當便看到某位可恨的學弟出現在他眼前。


    不等溫特斯說話,亞當猛地撞向牢門,木柵都被撞得發顫:“溫特斯!要殺還是要如何!你來個快的!別侮辱人!”


    “班長好!”溫特斯抬手敬禮:“按軍銜該您先給我敬禮,但您永遠都是我的班長!”


    “你少來這套!”亞當瘋狂搖晃著牢門,鐐銬嘩啦作響:“你放我出去,決鬥!我跟你痛痛快快分生死!”


    溫特斯一笑置之,轉而向其他學長敬禮問好。沒人回應他,唯有埃佩爾學長點點頭,繼續編筐。


    溫特斯默默將裝著葡萄幹和煙草的紙包放在牢門口,每間囚室門口放一包。他也沒說話,反正就是給東西。


    亞當死死盯著溫特斯,怒不可遏大喝:“憑這點小恩小惠!你就想收買我們?”


    “你做夢!”亞當狠狠一腳踢飛紙包。


    紙包被踢出一處巨大的破口,翻滾著撞在走廊對麵的木柵上,深綠色的葡萄幹和煙葉撒落一地。


    饒是溫特斯的閾值已經提升不少,仍舊被勾出火氣,他瞪向亞當:“你幹什麽?”


    亞當先是一愣,而後愈發暴怒:“你配問我?!”


    “看管你們的戰士沒有葡萄幹吃,我也沒有葡萄幹吃。”溫特斯麵無表情撿起一粒葡萄幹:“你不想要,就退回來。別浪費東西。”


    亞當已經憤怒到癲狂,又開始撞擊木柵:“[侮辱維內塔人的惡毒髒話]!”


    溫特斯吹掉葡萄幹上的灰塵,擦了擦,吃掉。不再理睬瘋牛一樣的亞當,轉身走到埃佩爾的囚室外。


    和亞當同住一間囚室、手腳上也戴著鐐銬的伊什特萬拉住亞當,冷冷開口問道:“溫特斯,你把我們關在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溫特斯誠實回答:“我關著你們,是因為我不能放走你們。軍官是寶貴的戰爭資源,放走你們就等於資敵。我不能放,也不願殺,所以隻能關著。”


    “你說什麽?”亞當狂笑著:“你說你不願殺?”


    溫特斯微微皺起眉頭,反問:“班長,你想我殺了你?”


    “你來啊!”亞當咆哮如雷:“殺了我!我絕不出一聲!開門!決鬥!”


    “夠了!”久久不發一言的埃佩爾忽地大喝。


    埃佩爾的聲音仿佛有奇效,亞當雖然瞪著眼睛、喘著粗氣、臉色血紅,但他閉上了嘴。


    在尉官俘虜之中,僅埃佩爾和阿斯科能掙到全份麵包,其他不願幹活的俘虜隻能領到半份。亞當餓得頭暈眼花時,是埃佩爾每次都把麵包分給亞當。所以埃佩爾開口,亞當心有不忿也乖乖服從。


    “少丟人現眼!”埃佩爾沉聲嗬斥:“想死,就去自殺。人真想死,誰攔得住?給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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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當被訓得鼻尖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憋屈地走回牆角,席地而坐。鐐銬磕碰,發出冰冷的聲音。


    “溫特斯。”伊什特萬靠著牢門,玩味地笑問:“你不會是指望用這種方式招降我們吧?”


    “你說哪的話呢?我從沒想過用勞動改造你們。”溫特斯也笑了:“我不可能用你們,因我不信任你們。你們就是曾經的我,你們的一切都與帕拉圖牢牢捆綁著。若我有一日攻破楓石城,或許能有資格請求你們幫我。現在?還是算了吧。讓你們幹活,是因為我的戰士都要辛苦種地,如果你們不勞動就有吃喝,對我的戰士太不公平。”


    “好呀。”伊什特萬笑道:“若是你攻破楓石城,記得回來找我。”


    溫特斯也微笑點頭。


    亞當還是沒忍住,諷刺地問:“幹活?那你就讓我們編筐?”


    “沒錯。”


    “[氣急敗壞的含混穢語]!”亞當一下子跳起來:“你就是想羞辱我們!編筐!編筐?編筐是女人的活!”


    溫特斯挑起眉毛,反問:“女人的活?你見過篾匠?”


    亞當下意識想說“見過”,但他翻閱記憶發現他確實沒見過。維護尊嚴的欲望使他想硬撐著回答“見過”,可更深層次的自尊令他不願撒謊。


    他沉默下來,氣勢瞬間矮了一截。


    “篾匠有男有女,但主要還是男人在幹,誰說是女人的活?”溫特斯的氣勢卻在慢慢攀高:“讓你們編筐,因這是最簡單、輕鬆的活,一天編一個筐就有麵包吃,偶爾還有酒肉,外麵哪有這等好事?你去勞役營看看,看看那裏的俘虜一天要編多少筐才能填飽肚子!”


    “來!”溫特斯拿過一個半成品,利索地編了三層。他編的歪歪扭扭,但他確實編出來了:“我絕不強迫你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我都能做,你們憑什麽不能做?”


    “話是這樣說,但你拿點木匠、鐵匠活來給我們幹幹,也比編筐強呀。”伊什特萬的臉上仍然掛著微笑。


    “木匠活?鐵匠活?”溫特斯冷笑:“給你把斧子,你會不會劈在我的戰士頭上?學長,我明明告訴你,我不信任你。我的人的命在我眼中比你們的尊嚴重要,所以你們就隻能編筐。


    我也想問你們一個曾困擾我很久的問題——除了殺戮和毀滅,你們還會幹什麽?你們還能幹什麽?你們還想幹什麽?”


    伊什特萬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這個問題令他身體僵硬、胸膛像是被大錘敲了一下,直發悶。


    平日思考越多的人,對這個問題的反應越強烈。


    倒是亞當沒什麽感覺,他梗著脖子大喊:“那我也不編筐!”


    “你不想編筐?”溫特斯冷冷反問。


    “就不編!”


    “好!我給你換個活!”溫特斯言罷便走。


    臨走前,他在埃佩爾學長的囚室門口短暫停留:“鐵峰郡各鎮檔案多有遺失,檔案以前就是您在管,巴德那邊想請您協助。如果是軍團重返鐵峰郡,他們也需要這些檔案。”


    “不必開解我。”埃佩爾低頭編著筐:“讓巴德過來和我詳談。”


    “謝謝。”溫特斯頭也不回地離開監牢。


    ……


    拜訪過狼林監獄,溫特斯便要踏上回熱沃丹的旅程。


    他來的時候帶著一支規模龐大的隊伍,他返程時隊伍規模更龐大。


    於是溫特斯讓薩木金帶著俘虜們緩行,他自己則帶著米切爾一家以及“會計學校預備學員”們先行一步。


    巴德按照“誠實、聰明、懂算數”三級遞增標準從各鎮農場挑選出三十名青年,年紀最小的不到十六歲、年紀大的二十二歲。最好的苗子既誠實又懂算術,資質最差的就隻有誠實。他們將成為會計學校的第一批學員——的一部分,因為溫特斯從熱沃丹以及軍隊家屬中也在努力招募生源。


    當溫特斯把米切爾夫人送上馬車的時候,卡曼一如曾經狼鎮百人隊出征時那樣,牽著一匹從馬和一匹馱馬,來到鎮廣場。


    “別問!”卡曼眼裏帶著怒火:“我也不答。”


    溫特斯麵無表情點頭,心裏卻很高興。


    卡曼和愛倫·米切爾究竟是什麽關係?溫特斯暫時還不清楚,但他確信不是男女之情。甚至僅僅是對此假設,溫特斯都有冒犯兩位可敬的人之感。


    兩人可是差著很大的歲數呢!米切爾夫人四十有半。至於卡曼?溫特斯對卡曼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


    溫特斯所知有限,但有一點他可以確認,那就是卡曼一直都在默默保護米切爾一家。這種“想要保護”的情感很強烈,甚至已經到了奮不顧身的程度。


    溫特斯察覺並利用了這一點,已經令他感到內疚。對他而言,卡曼能去熱沃丹就足夠,他不想窺探卡曼的私隱。如果卡曼不願說,他就絕不主動問。


    “皮埃爾和斯佳麗都在熱沃丹,米切爾莊園也變成農場。米切爾夫人留在狼鎮也就沒什麽意義,不如到熱沃丹還有人作伴。”溫特斯嚴肅地解釋:“而且我想米切爾夫人也更喜歡在城市生活。”


    卡曼冷笑,沒有說話。


    溫特斯整理著馬具,隨口說道:“信不信隨你。不管你去不去熱沃丹,我都不會把米切爾夫人一個人留在狼鎮。”


    他說的是實話,斯佳麗想念母親,愛倫也想念子女,就當接愛倫到熱沃丹暫住也好。


    卡曼輕哼一聲,踩蹬上馬:“我不會讓你得知任何關於神術的秘密,趁早死心。”


    “你放心。”溫特斯一語雙關。


    溫特斯回想起施法者之父安托萬-洛朗的偉業,態度一如既往樂觀:守著一位神官還怕撬不開口?再者,誰說非得要卡曼“主動開口”才行呢?


    返程的路上,溫特斯與卡曼並肩騎行,他輕輕用針戳卡曼:“教士的派遣不是得經過教宗同意?”


    卡曼艱難辯解:“我本來也不屬於狼鎮教堂,狼鎮教堂的正式主祭是安東尼神父。我的行動——比較自由。”


    “你走了,狼鎮的信徒怎麽辦?”


    “我會寫信給大區主教,再從熱沃丹派一名教士。”


    “那你打算接受熱沃丹大教堂了?”


    “我不是去當熱沃丹主教的……”


    問著問著,卡曼開始裝聾作啞。無論溫特斯如何用針戳他,他都一律無視。到最後卡曼幹脆不騎馬,而是躲進學員的馬車裏,徹底回避溫特斯。


    “未能體驗抑製型神術。”溫特斯頗為遺憾在他的法術書上記錄著,他咬著羽毛,又寫下一條記錄:“致死型神術……需要用更安全的測試方法。”


    ……


    薩木金那邊的情況也很有趣。


    勞役營的俘虜原則上有兩個去向:繼續服刑和接受赦免。


    而接受赦免的俘虜裏麵其實也可分成兩類,像[伊萬]以及前憲兵軍士[古拉希]這些熱沃丹人,他們自然是想回熱沃丹、回到家人身邊。


    這不,兩人已經約好結伴回家,路上也有個照應。


    還有許多俘虜是無地農民出身,他們不是熱沃丹人,也不知道家人如今身在何方。


    “您帶上我吧,薩木金長官。”一名叫黎曼的俘虜找到薩木金,可憐巴巴地乞求:“我沒地方可去,也不知道上哪能弄口吃的。眼看就要入冬,我真的沒地方可去……求您帶上我,讓我繼續在您這做工。”


    薩木金曾經也是無地農夫,他無言看著黎曼粗麻衣服下麵隱約可見的聖徽烙痕。


    “蒙塔涅保民官以前總對我說‘會有出路的’。”薩木金拍了拍黎曼的肩膀:“我去向保民官大人申請。告訴大家——沒有地方可去,就都留在我這裏,以自由人的身份。”


    ……


    溫特斯離開了,薩木金也離開了,但狼林監獄的事情還沒完。


    溫特斯走的第二天,前少尉亞當便被帶去砍樹。


    秋風寒涼,砍樹辛苦。亞當手腳上還戴著鐐銬,胳膊很快就高高腫起來。伐木工生涯第一天,他咬牙堅持。


    然後是第二天和第三天。


    第四天,埃佩爾給巴德捎話,請巴德將亞當調回來編筐。


    亞當也開始學編筐的時候,溫特斯正好回到熱沃丹。


    “怎麽樣?”溫特斯與梅森學長來了一次貼麵禮:“出什麽事了嗎?”


    “能出什麽事?”梅森學長笑著回答:“都好好的。鐵峰礦那邊已經刨出兩三噸礦石,卡洛斯和紹沙正在忙什麽‘焙燒’?好像是叫這個。肖恩兄弟的磚也燒得很順利。要不是卡洛斯堅持等你回來才肯開爐,下一步我都替你幹好了。”


    溫特斯聽完,恨不得使勁親梅森學長一下。


    他再次熊抱學長,幾乎是熱淚盈眶:“我就知道隻有您能靠得住!”


    梅森被勒得直咳嗽,無奈地笑道:“不過還有個事得你親自處理——白山郡那邊派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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