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利桑那州,大峽穀國家公園。


    雖然才到北半球的春季,冬天的寒意還沒有完全退去,但是在烈日的炙烤下,峽穀內的地麵溫度已經上升到了攝氏四十攝氏度。強烈的光照還帶走了地表水,讓此處成為世界上最幹旱的地方之一。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別說人煙,連一隻野獸都沒有。


    固定好岩鉤,德懷特縮到了岩壁的陰影裏麵。雖然氣溫還很涼爽,但是強烈的陽光讓他難以忍受。


    登山不僅是一項運動,更是一種挑戰。


    挑戰的不是山的高度,而是人的極限。


    登山是德懷特最大的愛好,甚至超過了大麻與美女。


    緩過氣來之後,德懷特拉下額頭上的護目鏡,抬頭看了眼已經越過天頂,正在緩緩向西偏移的太陽。在他上麵還有一個人,是此次登山的向導,一名土生土長的卡瓦霍人。下麵還有兩個人,是伴隨德懷特來征服這座高山的登山愛好者,也是德懷特的保鏢,三角洲部隊的退役軍人。


    再往下,在山腳的營地裏,有十多個人,全是德懷特的保鏢與隨從。


    看了眼上方的向導,德懷特掛好安全扣,繼續向上攀登。


    德懷特不是那種天生的登山者,在他的家族裏麵,沒有一個登山家。他的父親在三十歲的時候就胖得走路都會喘粗氣,他的母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交際花,而他的兩個姐姐更喜歡被一群男人追捧的感覺。


    其實,三十歲前的德懷特也是這樣的人。


    優越的出身,加上是家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德懷特從小養尊處優。可以說,他是那種拉了屎都不需要自己動手擦屁股的人。任何時候,他身邊總有成群結隊的保鏢與隨從。即便在跟女人做生理運動的時候,在隔壁的房間裏麵,肯定有兩名保鏢盯著監視器的屏幕,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是偷窺,而是在暗中保護他,因為他太高貴、太重要了,他是這個大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在他父親之後,他將成為家族的所有者,成為數萬億美元家族資產的實際支配者。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已經存在兩百多年的大家族將就次沒落,將成為其他大家族獵食的對象。


    與很多有著類似出身的年輕人一樣,在二十歲之前,德懷特就成了一名花花公子。


    雖然他擁有哈佛大學的雙博士頭銜,不過兩個學位都是花錢買來的,因為他的父親每年都會給哈佛大學捐獻一筆資金。他還是幾個公益基金與慈善基金的理事,不過同樣是花錢買來的,就算經常參加這些基金舉行的募捐晚會,也經常捐獻善款,但是他的目的無非是要引起某個美女的注意。


    在那段時期,德懷特對生活不抱任何希望。


    其實,那也不是生活。


    十一歲那年被送入伊頓公學,在十七歲的時候進入劍橋大學,拿到學士文憑之後回美國到哈佛大學攻讀經濟與管理學位,再到後來出身社會,接管家族名下的公益基金,全都是德懷特的父母為他做的安排。


    包括他的婚姻。


    二十七歲那年,在走進教堂前的一天,德懷特才知道未婚妻的姓名,而且第一次見到未婚妻。


    那不是正常的婚姻,而是一個政治與利益的婚姻。


    父母為他挑選的妻子來自一個很古老的家族,在美國與英國都很有影響力,甚至跟英國王室有血緣關係。顯然,這正好彌補了德懷特家族自身的不足。通過這段婚姻,德懷特的家族將變得更高貴。


    這段婚姻,其實隻維持了三年。


    在德懷特三十歲,也就是他當上父親的第二年,他才猛然發現。那個所謂的高貴妻子其實是一個蕩婦,跟他上床隻是應付,暗地裏跟司機搞在一起。一怒之下,德懷特派人處決了那名司機,並且給妻子下了禁足令。


    正是這件事情改變了德懷特。


    半年後,德懷特的父親因心髒病去世,他接管了整個家族。對他不忠的妻子,被送到郊外的一棟莊園裏麵,由他安排的親信看管,而他那個交際花母親則去了紐約,此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德懷特愛上了登山。


    雖然在接管了家族之後,德懷特擁有了巨大的權力,而且再也沒人能管束他,但是接踵而至的煩瑣事務,也讓他認識到,管好這個龐大的家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也不能相信任何人,因為他擁有的財富與權力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危險。


    對德懷特來說,隻有在登山的時候,在征服山峰的時候,能夠拋開一切煩惱,集中精力做好眼前的事情。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被德懷特征服的“高峰”已經不多了。


    在財富上,德懷特就算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也是最富有的人之一。管理著數萬億美元的家族資產,意味著他能夠買到任何用錢能夠買到的東西。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買下一個國家。在權力上,德懷特也沒什麽追求。如果他肯放下現在的身份,加入某個政黨,絕對能在四十歲左右成為美國總統。


    對德懷特來說,也許隻有現實世界裏的山峰,才值得他去征服。


    在過去七年裏,他登上了珠穆朗瑪峰、麥金利山、厄爾布魯士峰、阿空加瓜山、威廉山與乞立馬紮羅山。在七大洲的最高峰中,隻有南極洲的文森山還沒被他踩在腳下,隻不過那也是計劃之中的事情。


    每年,德懷特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享受登山的樂趣。


    一般在春季與秋季,有的時候會在春秋兩季各安排一周的時間去登山,隻有在實在安排不過來的時候,才會在夏季或者冬季登山。


    德懷特享受的不僅僅是登頂後的成就,還有攀登過程中的艱難險阻。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因為對他來說,也許除了登山,就沒有別的值得他去挑戰的現實困難了。


    當然,德懷特從不單獨登山。


    任何時候,都有保鏢跟著他。為此,他專門雇傭了兩名擅長登山的保鏢,而且給了他們很高的薪酬。他還需要向導,即便是最優秀的登山運動家,在攀登陌生的山峰時,也需要向導帶路。其實,向導也是登山家,而且是最優秀的登山家。不然,也沒有資格帶領其他人登上山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山頂也越來越近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到西邊的山尖上,傍晚已經到來。


    德懷特朝上麵看了一眼,向導離山頂還有大約二十米,而他離山頂還有大約五十米。


    雖然這是一段很短的距離,但是在懸崖峭壁上,也許得花上半個小時。


    朝落日看了一眼,德懷特加快了速度。


    他選擇在中午出發,就是想在傍晚的時候登上山頂,站在山頂上欣賞落日,然後在山上過夜,明天再觀賞日出時的美景。


    在離山頂還有幾米的時候,向導停了下來,拽動了安全繩,讓後麵的人停下。


    德懷特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此時,他離地麵超過了三百米。遠遠看去,營地裏的隨行人員像螞蟻一般大小。


    當德懷特仰起頭來的時候,看到向導解開了安全帶。


    怎麽回事?


    向導頭頂上麵是一塊光滑的絕壁,難道他準備爬到右側的平台上,繞過那塊絕壁?


    問題是,為什麽要解開安全帶。


    也就在這個時候,向導朝他看了過來,還比劃出了一個“ok”的手勢。


    德懷特有點疑惑,不過並沒感到緊張。他係著安全帶,下麵還有兩名保鏢,隻要其中一個人的安全帶掛在岩扣上,他們就不會有危險。其實,這也是需要幾個人結伴登山的根本原因。


    也就在這個時候,被向導拋開的安全繩燃燒了起來。


    確實是燃燒,發出了明亮的火光。


    德懷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正在迅速逼近的火焰。在熊熊烈火之下,能夠吊起一頭大象的安全繩化為了灰燼。


    “快解開鎖扣!”下麵的保鏢大聲吼叫了起來。


    德懷特猛的回過神來,立即伸手去解開掛在安全帶上的鎖扣。隻是,太遲了。在德懷特解開鎖扣之前,火焰就蔓延了過來。燃燒起來的不僅僅是安全帶,掛在安全帶上的鎖扣,還有掉在德懷特身上的那些岩扣都燃燒了起來。隨著卡在岩縫裏的岩扣著火燃燒,德懷特失去了著力點。


    “不——”


    從岩壁上掉下去的時候,德懷特才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


    隻是,上帝也幫不了他。


    下方三百多米處是堅硬如鐵的岩石!


    十了秒的自由落體運動,成為了德懷特人生中的最後片斷。


    當他掉落下去,在地麵上摔得粉身碎骨的時候,向導已經爬到了山頂上。


    岩壁上,兩名保鏢及時解開了安全繩,保住了性命。隻是在沒有協助的情況下,他們已經不可能登頂了。


    地麵上的營地裏,十多名隨從與保鏢也被嚇得目瞪口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在德懷特慘叫著從空中跌落下來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他們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向導已經從山頂上跳了下來。


    不是自殺,而是逃跑。


    向導穿了一件滑翔飛行服,而且背著一具小型降落傘。依靠滑翔飛行服,能夠在著地之前飛到幾千米之外。


    顯然,就算德懷特的保鏢立即駕車追趕,也追不上那名向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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